眼下祥雲騰空,飛入空懸不定,悟空朝天地張望,在估摸著什麽東西。


    葉凡享受了飛聳入雲,十分的刺激,他緩過神問道:“猴哥,我們不是前往地府嗎,為什麽要往高處飛?”


    孫悟空聞言,解釋道:“三界四洲具一體,幽冥地府也並非沉淪地下,而是循著密竅,杳杳冥冥之所。”


    “眼下要攥住一口故氣,形而不散,拘於雙眼,這口故氣便能通幽,幫我等尋找這地府的一處入口。”


    葉凡聽了此言,吐故納新。


    人之死,鬼之生,常言道鬼乃故氣,他這吐納之時,運轉故氣,又依著悟空的法門,真在眼中看到另一幅場景。


    天地幽然,化作綠色魂影,生機盎然之景色,此刻化為死氣怨念,大地散落的靈魂精粹,在葉凡眼中極為耀眼。


    而悟空等人前往的地方,正是城隍廟。


    城隍廟,為陰陽交匯之處,多處廟宇會在後院吊開一口井,井水冰涼,好似通往幽冥之所。


    他們一行人緩緩落下雲頭,走入這城中,往城隍廟去。


    ……


    南贍部洲,口舌凶場,是非惡海。


    此城曾經也繁榮一時,聽說有潑魔為害,竟收割了滿城的人頭,一時間化作鬼蜮。


    後來有仙佛施法,驅了惡鬼,此間又漸漸恢複了繁榮跡象,人人好佛向道,子孫後代學的第一句話,便是無量光。


    眾人禮佛敬道,靈蘊非常,時常有仙人菩薩顯跡,收些弟子,拐進山中修道參禪。


    “這裏不是挺好嗎,一副欣欣向榮,萬物競發的景象。”


    葉凡等人早早下了雲,走在這城中,看著街道寬敞,人群叫賣。


    “這裏的寺廟居然還施米布粥呢。”


    走過一條街,他都沒見到一個乞丐,過眼處,皆是紅磚青瓦,人們笑臉盈盈,皮骨雖瘦癟,卻有種難言的朝氣。


    街頭行來了一群人,一個短頭和尚,三個喪氣佬,一個女將軍,和個猴道人。


    人們並不驚恐,還有婦人想向猴道人問卦,被女將眼神喝住。


    悟空從手中薅了根毛,吹口氣的功夫,手裏變出一冊書。


    遞給葉凡,道:“最近在研究此方天道,有了全新體會,你進來曆練,贈你一冊畫集遊記。”


    “看能否集滿這圖錄,有些體會?”


    葉凡接過畫冊,卻見上麵正書:《影神圖》


    仙佛世界,畫像本就有攝魂的意思,這影神圖是一件異寶,能畫影圖形,抄名訪姓,連同生平軼事,謄錄在圖冊之中。


    此刻葉凡打開影神圖,圖中僅僅存錄了兩頁畫冊。


    第一頁,是【龜將】


    【玄虛上應,龜蛇合形。劫終劫始,剪伐魔精。】


    【冰天凍地,應承天性。同心破敗,生不如隕。】


    【小西天,苦海之上。


    黃眉絲毫不懼,使一條狼牙棒,強能短軟,與那二將往來爭戰。


    ......


    又過了不知多少回合,龜將終於抵敵不住,他看到的最後一個情景,是漫天的霜鋒寒刃讓蛇將無處可躲,在岸邊被斬成數段……】


    葉凡看著影神圖的軼事,感歎天性難伏,龜蛇二將也遭了劫數。


    再翻頁一看,還有一冊人物,不是別人,正是【豬八戒】。


    他正感疑惑時,倘若這影神圖能收集過往經曆,可如何映照出了豬八戒?


    他們這一行人,遇到八戒了嗎?


    他們這行人往著城隍廟去,葉凡這裏突然探出個幹瘦的腦袋,唐玄奘好奇道:“這影神圖裏,可有我嗎?”


    “沒有。”


    葉凡遞過去,唐玄奘擺擺手:“我最討厭就是看書,你若有空就給我講講裏麵的故事。”


    葉凡也是閑著與玄奘講述其中故事,唐僧道:“八戒?”


    他回憶之前,孫悟空虛空一點,炸了黃眉的金鐃,莫非裏麵有八戒的身影?


    “唉,不管了。”唐玄奘笑眯眯地看著葉凡:“葉施主,我看你還未注了長生,偷偷告訴你個秘密。”


    “吃了貧僧的肉,能長生不老哦。”


    葉凡眼珠瞪大,看著唐玄奘那張人畜無害的臉:


    “這話你跟多少人說過?”


    唐玄奘眨了眨眼,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嘿嘿~”


    “雖然這具身體有點老了,但這裏還算嫩的。”


    “我看你是個好人,來一口?”


    葉凡看著湊到嘴邊的唐僧肉,又看著玄奘嘴角的笑意,整個人都麻了。


    “你別聽這小禿驢的話,這小子是個釣魚佬,西遊時就他話最多,逢人就說吃自己的肉能長生。”


    “到最後想吃他的,都被他一拳打死了。”


    孫悟空慢悠悠地提點著葉凡,葉凡一聽這麽一個人畜無害的和尚,怎麽這般腹黑。


    暗道學到了。


    “大師,我是人,怎麽能吃人啊。”


    唐玄奘不以為然:“人才要吃人啊。”


    “啊?”葉凡不理解唐玄奘話頭裏的意思,唐玄奘收回手臂,他看著這城內景象,一片祥和。


    家家戶戶供奉神明,香火之氣騰騰,都掩蓋住了人間煙火。老嫗誦經之聲,老翁磕拜之音,坊市拜財神,寺廟道觀更是絡繹不絕之聲。


    “用法眼去看。”


    唐玄奘默默對葉凡道:“雖然眼見不一定為真,至少能看清一部分。”


    葉凡苦海翻湧,縷縷清涼之感,抽離而出,奉在眼竅,看穿這裏的繁華。


    聲、色、念,三法合一,信徒終日誦經,精氣、念力、都隨著一聲聲祈願中,卷入到上空之上的法陣,濃白的信仰混淆了生命精氣。


    嗅上一口提神醒腦,兩口永不疲勞,三口好像飛仙般,長生不老。


    葉凡的意識在注視著念力,似乎也被裹挾,滿腦都是一些經文在不斷吟誦,他金色苦海一震,將這些邪惡的經文驅散,這才回過神來。


    他喘著粗氣:“這些經文會使人墮入無盡極樂之中,越念越是癡迷,最終化作經文的奴隸,奉獻出自己的精氣神。”


    孫悟空點點頭:“這就是這裏佛門的度化法門。”


    “這裏的佛門根基已墮落,我本來就想邀請彌勒佛來傳教的,這小彌勒就是謹小慎微,該他隻能做未來佛。”


    “以後這大雷音寺就靠你了,玄奘。”


    唐玄奘謙遜地說道:“哪裏哪裏,這大雷音寺還得讓鬥戰古佛做主,我做個現在佛就夠了。”


    玄奘內心一喜,幻想著自己站在如來前,作負手高僧,冷笑:“如來,是你自己走,還是我送你走。”


    如來隻能無奈坐化涅槃,隻留下自己坐在蓮台之上。


    .......


    悟空等人已經來到城隍廟,道人正和百姓們說著福報。


    道人在高處講著神仙福報,台下的百姓狂熱應答。


    高台之上,有丹鼎聚火,在道人的表演下,無數靈藥,夾雜著信仰、香火,以及葫蘆之中的精粹,共同在鼎中煉化。


    很快就要成丹之時,道人掐指一算:“五行不對,金公遇了木母,這爐丹還要有黃婆來調合。”


    這丹鼎之中的丹藥,五行相激,需得一味屬土的大苦之藥,調合方能煉成。


    他看向眾人,這天下最苦的藥材,不就在眼前嗎?


    道人大笑道:“鼎中已成丹,需要有人進鼎中服丹,方能屍解成仙。”


    “你們誰想成仙啊?”


    台下的人頓時狂躁起來:“我我我!”


    “赤肚子道長,大發慈悲,教我等解脫吧。”


    赤肚子看去,這群人一個比一個苦,眼睛卻是一個比一個亮,都想奔進丹爐,吃這枚成仙丹。


    這時,唐玄奘擼了擼袖口,站了出來:“道長,你看我行嗎?”


    一個僧人?


    赤肚子上下打量,這僧人渾身衰樣,看著就壽元無多。


    嗅著有股老東西快要死的味道。


    “你不行。”


    這和尚做個柴火,在鼎下燒是極好的,真做藥引,還是不夠格。


    唐玄奘唉聲歎氣:“道長,我真不行嗎?”


    赤肚子搖頭:“僧人,你沒有仙緣,還是讀你的佛經去吧。”


    赤肚子正打算再度尋找合適的藥引,眼光瞥到了葉凡,被這聖體氣血閃到眼。


    連稱三聲好:


    “好好好,生得一副天憎鬼惡的麵相,想必你這一生過得奇苦無比吧。”


    “那男子,貧道救你一命,助你登仙極樂。”


    “我?”


    畢業之後開奔馳,家住京城四合院的葉凡聞言,也是一愣。


    過得苦?


    我渾身上下沾苦的地方,隻有肚裏的苦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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