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南柳書院。


    夜幕如綢,溫柔籠罩南州天際。


    南柳書院如同隱於喧囂中孤鶴,展現獨特靜謐與雅致。


    月光如水,穿過書院古舊的飛簷鬥拱,灑落在庭院之中,院裏蒼勁古鬆,枝葉婆娑,月影斑駁,與青石地麵交相輝映。


    書齋內,燭火搖曳,映照一排排書架上堆積如山的典籍,泛黃書頁承載曆史厚重,散發墨香與歲月氣息,偶有學子翻動書頁沙沙聲,打破寂靜,卻又更襯此夜清幽。


    書院回廊之上,燈籠散發柔和光暈,照亮學子腳下路。


    微風拂過,燈籠輕晃,光影搖曳在牆壁之上,憑欄而立,可以俯瞰到花園中池塘,水麵波光粼粼,倒映天上星月與岸邊花樹,美輪美奐。


    書院一隅,周北武的次子周望安跪在長案前,手中緊握著一封從北州寄來的信件。燭光映在他略顯蒼白的臉龐上,眉宇間滿是焦慮與痛苦。


    “父親……父親……”


    周望安低聲喃喃,目光模糊,手中信已經被淚水浸濕。


    他父親,周北武,那個曾為天寧灑熱血拋頭顱的老郡守,這麽堂堂一位手握五千精兵的四品武官,就這麽不明不白被那林去憂奪了性命。


    而那季長林反倒好,不念及曾並肩作戰之情,與石博文兩人也不知與皇帝陛下說了些什麽,那楊二虎的郡守分封詔書,想來已經從京城出發。


    這一切讓周望安感到天旋地轉,難以接受。


    自己父親,一生征戰,最終卻死於林去憂之手,這不僅僅是殺父之仇,還帶著無盡羞辱。


    攥緊信紙,周望安的手微微顫抖。


    他恨!


    恨父親枉死,更恨朝廷冷漠。


    朝北州方向磕了三個頭,額頭被青石磕得鮮紅,他語氣如鐵,在月下發誓:“林去憂!我周望安誓要將你斬於馬下,為父親與弟弟報仇雪恨!”


    想到這裏,他將手中那封勸阻自己報仇書信撕個粉碎。


    一身文人長衫此刻滿是冷意,走至書院大門口,牽過那匹熟悉的黑色駿馬,翻身上馬。


    夜風拂過他的麵龐,吹亂他的發絲。


    他沒有回頭,書院燈火漸漸隱沒在身後。


    北上之路,孤身一人,那又何妨。


    讀天下書,救不了至親,那還讀這些書做什麽用。


    策馬疾馳,風雨無阻。


    從南州到中原,跨越千山萬水,周望安未曾停歇。


    他無心欣賞沿途山河風光,每當夜晚降臨,隻在馬背上稍作休憩,心中浮現的,盡是父親的音容笑貌和家族的過往榮光。


    如今,周家隻剩他一人,家破人亡恨意支撐著他一路向前。


    躺在馬背上的周望安眺望遠方,那盞盞萬家燈火,不屬於他。


    就這樣,一直從南州至中原,風雨無阻。


    接近北州邊界時,夜風越發刺骨。


    周望安突然感到背後一股陰冷氣息悄然襲來,那種冷意直壓在他肩頭,讓他全身緊繃。


    馬蹄聲在空曠的原野上回蕩,他猛地勒住韁繩,目光如刀般刺向前方。


    黑暗中,一個人影從樹林中緩緩走出,腳步輕盈,仿佛從未在這片大地上留下痕跡。


    “閣下是哪路好漢?”


    周望安冷聲問道,握緊韁繩,目光警覺。


    那人身披玄黑長袍,步履悠然,仿佛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他麵容清冷,眉宇間透著不容侵犯的威嚴,待靠近後,才緩緩開口:“周家二公子,你的複仇之路,可有勝算?”


    周望安心中一震,這人正是林乘意的次子,林玄通。


    他趕忙翻身下馬,行禮道:“殿下。”


    林玄通目光平靜,嘴角揚起一抹淡笑:“憑你現在的修為,連林去憂身旁的一個仆從都敵不過,何談複仇?”


    “可我……”


    周望安想要辯解,卻被林玄通抬手打斷。


    “此事不急,細水長流。”


    林玄通上前,將他扶起,目光淩厲如刀,道:“若你執意如此,隻會送命。不如聽我一言,回南柳書院修心養性,成就大儒,待羽翼豐滿再做打算。”


    “殿下為何要幫我?”


    周望安眉頭緊皺,疑惑不解。


    林玄通微微一笑,指了指北州,又指向中原方向,意味深長說道:“北州十二城,林去憂已經拿下了逐北城。接下來,他的每一步,都是你的機會。而現在的你,連北州的門檻都過不去。”


    周望安緊握雙拳,眼中滿是掙紮。


    他深知林玄通所言非虛,可讓他就此放棄複仇,他心中如何甘心?


    沉默片刻後,他長歎一聲,朝北州方向再次跪下,磕了三個頭,隨後轉身向林玄通抱拳一禮:“謝殿下提點。”


    跨上駿馬,周望安調轉馬頭,朝南柳書院方向疾馳而去。


    林玄通目送周望安離去,目光中透出一抹複雜笑意,低聲喃喃:“周望安,天賦極佳,心性亦沉穩。今日將你收入麾下,也不枉我特地來此。”


    他轉身看向北州方向,眼神漸漸變得深邃而冷冽。


    林去憂露出獠牙,隻是棋局開端。


    而要跳脫棋盤做執棋人,未免想得太過容易了些。


    林玄通冷笑一聲,自語道:“北州十二城,抗北城已變天,林去憂,你要將北州全境收入囊中,未免太過狂妄。”


    林玄通身上劍氣纏繞,生來就是一副劍骨的他,早早就拜入青山劍宗這等一等一宗門。


    隻是旁人不知,青山劍宗座下還有個分宗,名為黃山宗。


    收回目光,他聲音低沉如冰:“好一個林去憂,好一個天寧太子。既然你想點燃這把火,我便再添些柴,讓這北州燒得更旺些。”


    他又看向中原方向,凝了凝眸子。


    季長林和那三朝老宰相也不知背地裏在搞些見不得人勾當,要說兩人都心向林去憂那斷不可留。


    碰巧近日季長林赴京,自己得好好套一套這位名震天寧的名將。


    林玄通揮手招來一位暗衛,與他吩咐幾句,隨後負手慢悠悠朝京城方向走去。


    自己剛在逐北城吃了虧,眼下不可輕舉妄動。


    所以眼下,隻好讓黃山宗出麵。


    畢竟,青山劍宗在明,而黃山宗在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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