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兒抬手摸了摸已經消腫、卻還留著清晰淤紫巴掌痕的臉,眼圈一紅,委屈地道:“昨日惹惱了侯爺,挨了侯爺的教訓。”


    她這種身份,受委屈應該習慣了的。


    但,人很容易在心疼自己的人麵前露出脆弱。


    “原來如此。”管裳眼珠子一轉,看向清秋園的方向,問:“我不在這幾日,有些人是不是囂張得很,尾巴都翹起來了?”


    李桃兒抿了抿唇,道:“還好,有馮管事幫襯,侯爺和郭夫人也不能怎麽樣,基本待在清秋園沒出來。老夫人也在百壽堂安心養病。”


    “哦。”管裳懂了。


    馮朝震懾力強,他們翻不了侯府的天。但,給李桃兒一點顏色瞧瞧,他們還是可以的。


    譬如扇巴掌這種事。


    她問:“扇了你幾個巴掌?誰動的手?”


    李桃兒一直強忍著的眼淚,終於落下來了,就好像小孩子在外麵受到了委屈,見到了可以依賴的大人,再也忍不住。


    她梗著脖子,倒不像是用告狀的語氣,而是撒嬌求憐似的道:“郭夫人怕會惹夫人惱怒,她沒敢動手。都是侯爺親自上手打的,臉上挨了三巴掌。還有……”


    說著,她低頭撩開袖子,露出被繃帶纏住的整隻右手。


    她含淚低聲道:“這是侯爺將妾身的手按在炭盆上燙傷的。”


    鐵製的炭盆,人的手放上去,跟煎肉一樣。


    即便沒看到燙傷的樣子,也能想象出來!


    “好啊。”管裳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斂去,不多時,又緩緩勾出一抹笑意來。


    這笑,宛如藏著霜刀風劍,帶著濃鬱的血腥氣!


    “郭欣兒是個精明人,所以她不會親自動手。她是不是在一旁拱火了?”


    “是。”李桃兒輕輕點頭,淚水簇簇往下掉。


    鶯歌伸手過來拉住李桃兒的手看了又看,臉色也有些難看,詢問:“管姐,侯爺下手也太狠了吧?”


    管裳語氣很淡,道:“桃兒先養傷,其他事不用管。鶯歌,這幾日她的活兒就辛苦你先幹著。”


    沒有表示要幹什麽,也沒有馬上去找盧宗平算賬的意思,她轉頭看向管笙:“姐,我們先進去。”


    盡管她沒表態,李桃兒也好、鶯歌也罷,她們都知道:管裳不會不管這件事的。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管姐報仇,今晚行動!


    管裳回來的時候已經日漸黃昏,她安頓好了管笙在隔壁住下,確定司空璟已經安好回到西廂。


    正想去看看第九刀,馮朝回來了。


    “主子,人都安頓在莊子上了。”馮朝拿出一份名單:“有名有姓,屬下找人一一調查過他們的底細,也跟他們說過主子的需求。主子可以放心用他們。”


    “另外,屬下給主子找來了兩個武婢,是一對表姐妹。早幾年聲名遠播,是江湖上叫得上號的人物。前年得罪了武林盟的盟主,一路逃竄,被迫隱姓埋名逃到了帝京來。”


    “屬下查過了,她們得罪武林盟主的原因是,盟主看上了她們,想要將她們養做外室。她們性烈,不但不肯,還殺了盟主的兒子。”


    “具體內情,她們隻說過於不堪不想回首。”


    “屬下琢磨著,這樣的人危險,但隻要主子給她們庇護所,她們必定是全力效忠。”


    “隻是具體要不要用她們,還得主子做決定。”


    挑好了人還不夠,還要做好背調,確保能壓得住他們,不會被他們反噬。


    管裳頷首,翻開名冊瀏覽起來。


    倒是鎖秋皺眉:“她們的身份危險,留在身邊豈非會給主子招禍?”


    馮朝道:“若主子不想收在身邊,也可留下在傭兵團的人。”


    “明日你帶我過去,親眼看看。”管裳現在的確需要武婢。


    馮晚雖然厲害,卻僅有一人,不能頂千軍萬馬,也不可能完全不輪換休息。


    她要做領頭人,不可能事事都自己先往前衝。


    好比今日刺殺的事,倘使身邊可用之人夠多,她都不需要為了保護老弱病殘,而親自衝鋒陷陣吸引火力。


    馮朝應:“是。”


    “其他人,我也要親自見一見。”管裳把名冊交給鎖秋:“先幫我放著,其他事明天再說。現在有件事,要馬上解決。”


    鎖秋立即明白了:“小姐要去找侯爺算賬嗎?”


    白日遇刺的事,反而放到後麵去處理,而是先解決李桃兒被欺負的事。


    管裳哼笑一聲,道:“我把桃兒留下來,是充當門麵的。扇她,就是扇我!”


    盧宗平打李桃兒,挑釁的是她的威嚴,她能容就不叫管裳?


    鎖秋把名冊收好,回頭問:“小姐換件衣裳?”


    “不換!”管裳還穿著白天那一身。


    戰鬥之前她脫掉外衫,看不出來裏麵的衣裳有不少血跡,但是那一身的血腥氣,她也不嫌。


    本打算回來後沐浴更衣的,但現在——


    “就穿這個去!”


    清秋園。


    聽說管裳回來了,還沒見到人,盧宗平已經在發脾氣了:“那個賤人,怎麽沒死外麵?”


    他的腿傷想這麽幾天就痊愈是不可能的,如今他連屯營都去不得了,不少人知道他是被妻子打的,還不知道被傳得多難聽!


    “聽說回程的時候遭遇了截殺,也不知是何人所為。”郭欣兒給他倒了一杯熱茶。


    遞給他後,又柔柔說道:“夫人與禮王殿下同路,禮王差點成了夫人的親姐夫,豈能讓夫人出事?聽說呀,禮王這回去春華秋實園,都是專門為了夫人去的,在園子裏,還和夫人住同一個院子呢。說起來禮王貴胄出身,竟也不知避避嫌。”


    她說話總是這樣,和風細雨的,卻總像在盧宗平的腦殼裏釘軟釘子!


    盧宗平本來就不高興,聽完她的話更是暴怒,一把將手裏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賤婦,她這是讓本侯綠雲罩頂!等我好了,一定要休了她!”


    郭欣兒抿唇,哀戚地道:“等你好了,她翅膀也硬了。先前你就奈何不了她,以後……”


    盧宗平哼了一聲,道:“再怎麽說,本侯也是這一家之主,難道還真能讓她一介女流爬頭頂上?”


    話音剛落,門被“砰”地踹開。


    門外傳來一句:“我不但爬你頭頂上,還能在你頭頂拉屎,你信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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