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開啟......九十九!九十八!九十七........」


    沈知梨還未反應過來,鋪天蓋地的警報聲將她拉回神,她愕然低頭,一柄匕首盡數沒入她的胸口,染滿鮮血的手握著刀柄,頂著她難以置信的目光,加大力道,刀鋒又深了一截。


    她欲想奪回匕首,鶴承淵沒給她機會,匕首被猛地拔出,鮮紅的血液在兩人眼前飛濺。


    她捂住胸口,大量滾燙的血從指縫湧出,染紅流霞般驚豔的喜服,留下觸目驚心美豔的紅跡。


    “鶴......承淵......”


    視線模糊,他一如往日,矜貴坐於高台,半麵融於黑暗,半麵承載寒月,額心的金魔印晃眼,冷漠深邃的眼睛下,濺於麵容的血滴緩緩從眼角滑落。


    他麵無表情望向她,一絲不苟的赤金長袍鎖骨處被劃了一道。


    視線晃動,最後一幕是他轉玩手中匕首,寒光破開夜色,她跌下高台,無聲墜入沉夜。


    鶴承淵是何人,自成魔之後無人能傷他分毫,刺殺任務注定以失敗告終,她的所作所為不過就是跳梁小醜。


    死亡是她逃不過的結局,死在他手裏亦是如此。


    掀開的蓋頭被丟棄,緩緩而降蓋住她的麵容。


    係統:「回憶抹殺完畢,六十四!六十五!六十六......」


    方才刀光閃過刹那,她似乎瞧見了,鶴承淵未戴麵具,融於黑暗的右臉,分明,沒有傷疤……


    係統:「拯救宿主係統開啟,請選擇是否修改任務,與反派鶴承淵捆綁。」


    沈知梨用最後一點意識,道出,“是……”


    她無路可選,徹底消失或再賭一次,十年忍辱負重,她不想……死在這裏。


    「......九十九!......兩百!」


    「任務重製!時間重製!好感重製!」


    「請宿主以血為契,與目標人物捆綁。」


    「恭喜宿主,捆綁成功,最終任務未知,愛意值達標方可兌換,目前愛意值負200%,祝宿主好運!」


    ......


    身體失重猶如從雲端墜落,寒風浸泡脊骨,沈知梨渾身一抖,猛然驚醒。


    她重生了。


    “噠噠噠”急促的馬蹄聲圍繞在耳畔,馬車搖晃,月色夾雜冷風從窗外灌入。


    “小姐,我們這大晚上偷跑出來找謝公子,老爺知道定會大發雷霆,到時候會被家法伺候的。”


    等等?!謝公子?!


    沈知梨目光呆滯借月色在車裏打量了圈。


    精雕細琢的馬車內,滿滿當當塞滿金銀珠寶、吃食甜點、衣裳華服,這是搬家的架勢?


    而坐她左側的丫鬟,正掀開竹簾提心吊膽朝外張望,時不時往嘴裏塞個桂花糕平複緊張的情緒。


    沈知梨:“........”


    這丫鬟是個吃貨。


    這個謝公子是哪個謝公子?


    帶這麽多盤纏,大晚上找他做什麽?


    丫鬟吃完桂花糕後說話都在顫抖。


    “小姐,行不通的,老爺會把我們腿打斷。你這前幾日跌湖裏,病都還未好全,非要去搶什麽親嘛。”


    “???”


    姓謝的?搶親?這?什麽和什麽?她印象裏完全沒這段記憶啊。


    幸好,係統來解答的也快。


    沈知梨頭痛欲裂,係統正往她腦海裏傳輸信息,她梳理半天終於整明白現狀。


    所謂謝公子正是原書沈知梨的青梅竹馬白月光,光風霽月似春柳的公子白——謝故白。


    想必正是黑衣女子說的那人,隻是上輩子有關他的記憶,她一無所知,隻知道她當初穿進書裏的時候,謝故白在傳聞裏早已死了。


    如今看來,是鶴承淵將他藏了起來,百般折磨,至於其中緣由,她無從得知。


    不過,現下謝故白還在,那她這是……回到比第一次穿書時間還要早的五年前?


    五年前,謝故白還沒傳出死訊。


    那豈不是,鶴承淵也還沒黑化!


    係統:「請宿主注意,距離鶴承淵命運重大轉折點還剩十天,請盡快找到目標人物。」


    上次穿來過晚,鶴承淵早已黑化,成為人人畏懼的魔頭,心性已定,她無法改變他。


    兒時的鶴承淵被賣到地下賭場,是供權貴賭錢尋歡作樂的殺奴,命如螻蟻,他在一場又一場殺鬥中長大,每日都在刀口舔血,關在暗無天日的牢籠裏苟延殘喘,憑借堅毅不拔的意誌在一次次要命的重傷中活下去。


    她還沒問人在哪裏,係統就消失了。


    這麽大地方,一個地下黑莊她要怎麽找啊!


    鶴承淵有三大命運轉折點,促使他永遠走向深淵,再觸不到光明,而五年前這是第一個,隻要能救下他,帶領他走向正道,那麽後麵的一切將不會發生,她也能救下謝故白!


    凝香:“小姐,老爺早已不許我們與謝家來往,這往日偷傳書信就算了,搶親.....算了吧,更別說.....”


    她欲言又止,猶豫後,不滿的小聲呢喃道:“您還說,做不了妻也要做妾。這謝家今時不同往日,您何等身份,怎麽能說出那種話呢。”


    這話略過沈知梨耳朵,左近右出,完全沒關注這事,滿腦子都是這鶴承淵現在會在哪。


    聽說這個時候的鶴承淵很是搶手,他會被關進籠子裏帶到各處地方,去當賣命的殺奴。


    “凝香,調轉方向。”


    凝香以為她的大小姐終於想清楚,決定回家了,欣喜道:“小姐是準備回家了嗎?”


    “去最近的賭場。”


    “賭場?!!!”


    ……


    幽水城郊外一處黑寨子,沈知梨這十日輾轉多地,花盡心思,總算找到這處最隱蔽之地。


    在一片打殺嘶喊中,她們擠過人群,去往鬥場。


    陰濕的環境令凝香不適,她縮起脖子,拽住沈知梨已經髒兮的衣袖:“小姐......”


    按理而言,權貴在進入寨子前會交付大量銀兩,他們能佩戴麵具,隱藏身份,受到優待,安排在二層暗處的房中。


    沈知梨每次踏泥而入,與普通賭徒站在一塊,因為她知,剩下的錢,她要留著帶鶴承淵離開。


    所以這幾日,哪怕被不善之人盯上,哪怕衣裳髒了,哪怕睡在野外,她也死守著帶出家門為數不多的金銀。


    鐵籠鬥場中,血跡斑斑,上一場勝者已出,是個皮膚漆黑,身高九尺,肌肉暴起的壯漢。而敗者頭顱被砍,正被拖離,在本就沾滿血跡的泥地中,留下鮮紅的長跡。


    周圍的人對血腥的一幕早已麻木,唯有對賭局勝利的呼喊。


    “今日!最後一場!起壓三百萬兩!”


    “什麽!”


    “三百萬!!!”


    四周炸開了鍋。


    賭場裏從未見過的數字,這三百萬,是來自對一人的押注,開場後可追加賭注。


    巨額的賭注意味著這是殺奴的死局。


    殺奴贏率過高,成了不敗將軍,賭局失去刺激,他即將被抹殺,勝負與否,他都將死在這裏。


    鐵鏈摩擦地板逐漸靠近,在一片喊打喊殺聲中尤其刺耳。


    鬥場裏隻有一扇狹窄的窗,冰冷的白光闖進,吝嗇灑了一縷在鬥場口。


    鐵鏈聲停在光口。


    沈知梨找到了他。


    十七歲的鶴承淵。


    與之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魔王不同,如今的少年慘不忍睹,身上幾乎沒有完好之處。


    他低垂著頭,已是苟延殘喘,顯然他的上一場戰鬥是死裏逃生。


    少年濕漉沾血的烏發一縷縷淩亂披散在肩,醜陋汙穢的素衣纏身,渾身血跡,手腳被束縛,鐵鏈在身後笨重長拖。


    看守踢了腳他的鐵鏈,粗魯將他推進鬥場,受傷的腳流淌著血,這一推身影不穩,直接朝前撲去,當所有人等著看笑話時,寒光閃過。


    轟——


    看守被他一刀了斷。


    倒地之聲震耳,少年穩住腳步,薄唇勾起,抬起頭來,微弱的白光映上他不懼的麵容,肮髒的白淩纏眼,滿臉是血。


    沈知梨為之一震。


    鶴承淵的眼!


    這不斷流出的血,是近日所傷!


    她竟不知魔王還被傷過眼,難怪他厭惡色彩,不過......她也沒多了解他。


    奇怪......她為何會有一刹心顫。


    恐怕是對他還尚流一絲畏懼。


    少年手握匕首,準確而言那是一把雙頭刃而非刀,握刃的手鮮血淋漓,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


    忽然像是發現什麽有趣的事,他的目光穿過人群,莫名“盯”住沈知梨的方向。


    沈知梨被“瞪”了個激靈,渾身發毛,不由後退半步。


    很快鶴承淵收回目光,這才讓沈知梨提起的一口氣長呼出去。


    看守血盡而亡,鶴承淵這出乎意料的舉動,令賭徒更加興奮,押注從三百萬兩追加到三百二十萬兩,還在持續上升中。


    他的對手不過才十萬兩,若不是已押入的注不可更改,現在都怕是要驟減。


    對手臉色不好過,仇視著鶴承淵。


    所有殺奴都以為讚夠銀兩後就能為自己贖身,又怎麽會知道身價高漲等於死期,畢竟他們可沒見過外麵的太陽,又怎會知曉人心的醜惡。


    “三百五十兩!!!”


    “是否追加!”


    “開局前追價所得可翻倍!”


    “加不加!加不加!”


    四周賭徒掏空家底往上加價,為何,因為麵前這不及壯漢高、不及壯漢壯的少年,殺了陪伴自己十多年的看守,在暗無天日裏唯一親近、陪伴他的人。


    這是個瘋子!


    一個殺奴會配一個看守,而鶴承淵的看守,從他五歲進賭場時就帶著他,是近似父親的存在。


    殺奴沒有名字,隻有一串編號,鶴承淵不同,他有名字,名字便是他的看守賦予。


    “最後時間!十!九!八!”


    “三百六十兩!”


    “三百八十兩!”


    “七!六!”


    “我加一文。”


    鶴承淵聲音嘶啞,站在冷淡的月光中。


    “當啷——”


    一枚銅錢滾落在鬥場。


    賭場突然安靜。


    隨後嘲笑四起。


    殺奴勝後得到的錢並不多,幾乎都被看守掌握,至於錢到沒到殺奴手上,賭場並不會在乎他們的賤命。


    更何況,鶴承淵從小被掌控,這一文錢恐怕是方才殺了看守順走的。


    沈知梨目光透過生鏽的鐵籠望向他,淡光中的他挺直腰杆,沁血的嘴角上揚,淡然又勝券在握的模樣,仿佛與腦海裏的魔王之態相融。


    他成為了賭徒。


    鶴承淵:“賭我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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