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戰騎圍殺的張遠並不知道赤鱗鐵騎的到來。


    就算知道,他也不可能分神,更不可能退。


    長刀在手,輔戰開啟,迎著前方衝來的戰騎而上。


    嶽嵐疊翠迎擊斬落的彎刀,順勢斜斬左側戰騎。


    飛瀑流泉硬剛衝來的戰騎,斬斷騎兵手中長槍。


    海嘯山崩,斬透圍殺的戰騎,往前進一丈,看到端坐在戰騎上的歐陽旭。


    不隻是刀法。


    張遠腳步前行,從山嶽刀法到披風刀法,再到山嶽拳法和鐵甲拳。


    開始時候轉換還比較生硬。


    到前行十丈,身前戰騎隻剩八位時候,他已經能做到拳法與刀法隨意轉換,刀法也不再拘泥於原本的招式。


    “大秦武卒張遠在此,誰來殺我——”


    拖刀前行,張遠仰天長嘯。


    圍戰的八騎向著他衝去,彎刀,長槍,相互配合,將張遠的前行位置封死。


    半步先天境,能與二十精銳戰騎拚殺,且斬敵過半,足以自傲。


    這些戰騎每人都有一人敵七八步卒的本事,二十戰騎之力,可輕易破百甲。


    張遠知道自己已經到極限了。


    胸腹五髒的傷勢並未痊愈,手臂的力氣在衰減。


    哪怕肉身還能堅持,他的神魂力量也已經到極限。


    他修為提升太快,催動的力量都超過他能掌控。


    斬出的每一刀,都是拚盡全力。


    如果他是真正的先天境,他能輕易橫掃麵前之敵。


    目光投向前方歐陽旭身上。


    斬落的彎刀被他用刀鋒帶偏。


    刺來的長槍被他用長刀撥開。


    腳下前行,張遠身上所有的氣血力量被調動。


    這一刻,他仿佛背負山嶽前行。


    “殺——”


    一腳踏出,踹在前方戰騎頭頂,張遠的身形直上三丈高,長刀高舉。


    這一刀,是山嶽刀法之中的斷嶽劈山。


    這一刀,是披風刀法之中的迎風斬。


    這一刀如拳。


    這一刀已經沒有具體的招式,隻是張遠隨心而斬。


    但這一刀斬出的瞬間,他身上真元,氣血之力盡都灌注於刀鋒,背後仿若有山嶽之影隨行。


    “少統領小心——”


    兩位先天境低喝,手中刀槍抬起,向著張遠迎擊而上。


    “轟——”


    張遠的刀斬在身前交疊的刀槍之上,身軀不受控製的跌落在地。


    兩位阻道的先天境也身軀跌下,腳步不穩。


    “這刀法——”


    “意境嗎,不可能……”


    兩人驚駭的看著麵前的張遠。


    一位半步先天,竟然能一擊斬退兩位先天境。


    張遠拄刀在手,口中鮮血噴出。


    唯有依靠手中刀,他才能勉力不倒。


    “我等秦人,隻要手中還有刀,口中還喘氣,就不會倒下。”


    “站著活。”


    “站著死……”


    張遠抬頭,麵上露出快意的笑。


    歐陽旭一聲低喝,飛騎直上,手中長槍指向張遠的脖頸。


    月牙小枝上,閃動清亮的流光。


    先天境,真元灌注槍鋒。


    這是歐陽旭最強一擊,以這一擊斬殺張遠,是對張遠最大的敬意。


    張遠的目光緊盯著那刺向自己的槍鋒。


    他沒有閉眼。


    他的腦海之中,有虛影浮現。


    以刀破槍。


    就算自己已經無力擋這一槍,可自己可以在自己的腦海將這一槍破去。


    長槍裹挾呼嘯的風,透著冰寒,刺向張遠的脖頸。


    “當——”


    “嘭——”


    第一聲金鐵交擊聲音,是一根長箭射在歐陽旭槍鋒小枝上,將長槍壓下,從張遠肩頭劃開一道血口,然後擦肩而過。


    第二聲震響,是長弓弓弦震動的聲響。


    五石硬弓,三牛之力!


    “咻——”


    一道淒厲尖嘯響起,策馬奔行的歐陽旭抬手,長槍掃落一根箭矢。


    “破雲箭,原來是赤鱗白羽白少亭到了。”


    歐陽旭橫槍在手,看著豐田縣城城頭上持長弓,搭箭不動的身影。


    張遠緩緩轉頭,看到城頭上身穿赤甲的身影,咧嘴一笑,伸手,指向城頭上獵獵作響的大旗。


    城頭上持弓身影轉頭,看向那旗幟,點點頭,朗聲道:“你駐守的大秦城池沒有丟。”


    他長弓抬起,長箭指向歐陽旭:“歐陽少統領,既然看到我白少亭,你當知道你們已經拿不下豐田縣城了。”


    “退兵吧。”


    幾位先天境燕軍軍將麵上神色緊張,看向歐陽旭。


    大秦與燕國對峙的十萬赤鱗軍中,有黑熊,白羽,青狼,黃獅四位成名戰將。


    這四位赤鱗軍中戰將不但是高手,麾下軍卒更是精銳。


    白羽所領的八千赤鱗鐵騎,可奔襲千裏,結陣衝殺,萬軍在前也不能阻。


    此時白羽到了,那赤鱗鐵騎也定然到了。


    兩萬燕軍圍攻豐田縣城,三個月來傷亡過半,剩下能戰軍卒也不過八千。


    這八千軍卒可擋不住八千赤鱗鐵騎。


    “退兵?”


    歐陽旭長槍斜斜指向持刀而立的張遠。


    “他殺我弟弟歐陽明,我要帶他的頭顱回去複命。”


    長槍指向前方斑駁的城牆,歐陽旭雙目之中戰意激蕩:“這座城,我鎮西軍要了。”


    城頭之上,白少亭手中弓緩緩滿月。


    不遠處,赤色戰騎帶著洪流一般的煙塵奔踏而來。


    歐陽旭長槍前指,眼睛緊盯城頭,身軀紋絲不動。


    “好。”


    一道聲音從城頭傳來。


    一位身穿月白長袍的三旬青年走到白少亭身側,抬手將他手中弓壓住。


    “這城給你。”


    “不過他你不能殺。”


    白袍青年伸手指向張遠,麵色平靜。


    “三日之後,歐陽明會完好無損的送來。”


    ——————————————


    晃蕩的車廂,躺臥的張遠睜著眼,看著頭頂灑落的陽光,麵上神色木然,透著幾分呆滯。


    “筋脈寸裂,滿身大小傷三十餘處,”身穿白袍的青年手中握著一卷書冊,看向張遠,“我們不來,你已經死了。”


    張遠不說話,對麵坐著的白少亭也不說話。


    白袍青年麵色沉下來,將書冊合上,看著張遠,恨聲道:“那等局麵的死戰,不過是匹夫之勇。”


    “大秦的疆土,一寸都不能丟。”張遠躺臥著,眼睛不去看他,口中低語。


    “那都是我這些讀書人寫出來愚弄百姓的。”白袍青年握緊手中書冊,“大秦丟掉了九洲,丟掉了北境長城,丟掉了——”


    “大秦沒有丟掉我人族的脊梁,”張遠轉頭,盯著白袍青年,“我丟掉了豐田縣城。”


    “不是你丟的。”白少亭伸手,拍拍張遠肩膀,“也不是餘林丟的。”


    抬頭看向對麵的白袍青年,白少亭輕聲道:“豐田縣城,早就是要送出去的。”


    “哼,武道莽夫,都隻知氣血之勇,光會衝殺有什麽用?”白袍青年麵上露出怒色,咬著牙低吼。


    “西北連下五城,卻在西境送出一城,還不明白嗎?”


    “這豐田縣城就是送給歐陽舒才的。”


    “隻要他成就宗師,領鎮西軍歸降大秦,我們就能兵不血刃裂北燕半壁江山。”


    “你們這些隻知道拚殺的家夥,要是真殺了歐陽明,那老師三年籌劃都付之東流——”


    “韓嘯,別說了。”白少亭將白袍青年的話語打斷。


    “我怎麽不說,這一次的謀劃付出多少心血你不知道?我們差點就——”白袍青年話沒說完,低頭看向已經昏睡過去的張遠。


    “本公子還沒說完呢,不許睡!”


    話是這麽說,他卻是緩緩靠坐在車廂,雙目之中,盡是落寞。


    “若是這次有一千赤鱗戰騎隨行,我白少亭絕不會將豐田縣城拱手讓出。”靠坐在車廂,白少亭握緊雙拳,咬牙開口,紅了眼眶。


    白袍青年張了張嘴,然後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大秦,從無丟棄的疆域。”


    “我韓嘯,親手送出一城之地。”


    “那是三千軍卒拿命守的城啊……”


    他的淚水滾落。


    躺臥的張遠,淚水從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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