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


    一晃眼間,豐田縣城之戰已經過去五年,秦燕之間五年未有戰端開啟,相安無事。


    前世不修,生在廬州。


    能有五年不受戰亂之苦,對於廬陽府百姓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太平日子。


    特別是三年前,燕國鎮西侯歐陽舒才將燕國占領的豐田縣定為兩國交易之地,將駐守的燕軍撤出。


    三年來,因為兩國關係緩和,各處往豐田縣城的商隊穿梭不停,廬陽府也越發繁華起來。


    廬陽府,武衛衙門。


    數十位身穿皂衣的武衛排著熙熙攘攘的隊伍,緩緩往前挪動。


    今天是衙門發餉銀的日子。


    九品皂衣武衛,一月餉銀一兩五錢紋銀,八品皂衣衛就是二兩紋銀一個月。


    至於七品武衛頭領,餉銀已經不歸武衛衙門發放了。


    廬陽府皂衣衛歸屬府衙掌管,直屬上官是廬陽府軍曹,和府衙的衙役不屬於一個序列。


    其實大秦皂衣武衛的前身可推溯到數萬年前大秦武衛黑冰台。


    據說當年的黑冰台是大秦最強的情報機構,也是直屬帝王掌握的暗殺和監察衙門。


    大秦黑甲,外殺敵寇,內除奸邪,黑騎所至,讓人聞風喪膽。


    隻是後來仙魔侵擾,黑冰台高手與仙魔勢力拚殺,黑騎死傷殆盡,傳承逐漸斷絕,黑冰台的力量崩塌。


    沒有了強大傳承,尋常的黑冰台武衛戰力不夠,慢慢轉化為地方駐守軍卒,再沒了曾經的無敵黑甲。


    領餉的隊伍往前挪,幾個領了銀錢的皂衣衛喜笑顏開,勾肩搭背的出門去。


    當先的青年二十出頭,手中錢袋子捏著,口中高呼:“桂花舫,今天你們不把老子的錢花光,你們就是孫子。”


    這話讓其他幾個皂衣衛臉上露出急不可耐之色。


    “馮公子闊氣。”


    “那今晚我可就真不客氣了,桂花舫中桂花釀,玉手捧出明月湯,就怕馮公子你這餉銀不夠花。”


    廬陽府到底是邊疆地帶,物價不高,一兩銀錢緊著些夠一家四五口兩個月花使。


    不過真要敞開了花,總有能將銀錢不當錢的地方。


    眾人喚“馮公子”的青年名叫馮成,是衙門中今年新招的皂衣衛之一。


    因為近來商隊穿梭,廬陽府日漸繁華,城中武衛衙門已經數次擴招,皂衣衛從五年前的不足六十人,達到如今的三百二十餘人。


    新招的皂衣衛年紀都不大,而且其中不少還有些背景。


    比如馮成,就是城中馮家子弟。


    馮家在廬陽府不算大家族,但也是有大宅子,好幾間商鋪,據說還有家族自己的商隊。


    城中家族將子弟塞入武衛衙門和城外鎮守軍營,一來是為家族子弟尋求個晉升之路,二來,也能多條路子,讓家族能多掌控些官府消息。


    馮成入武衛衙門這三個月,每月的餉銀都是拿出來花銷,結交人脈。


    不光如此,家裏還貼了不少銀錢。


    馮成大手大腳花錢,當然能聚攏些同僚,在武衛衙門裏日子越發逍遙,不少有用的消息都能送回家族裏去。


    快要走出衙門的馮成看到隊伍後方身形挺健的青年,臉上堆著笑,高聲開口。


    “陳武哥,領了餉銀,我請兄弟們吃酒,你可一定要來。”


    名叫陳武的高大青年叉著手,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沒空。”


    這等生硬回答,讓馮成麵上一僵。


    不過他似乎已經習慣,臉上依然帶著笑:“無妨,無妨,陳武哥定然是還要當值,那下次有空小弟再做東——”


    他話沒說完,衙門外一道聲音響起:“陳武怎麽沒空?”


    院子裏排隊領餉的皂衣衛都是轉身,陳武麵露激動,躬身抱拳:“遠哥。”


    門口處,一位穿著漿洗發白皂衣,身形清瘦的青年大步走進來。


    同樣的皂衣衛穿著,隻是青年腰間多出兩柄刀,手中提一柄五尺的哨棒。


    張遠。


    五年時間,張遠相比在豐田縣城戰場上時候,多了隨和,少了鋒芒。


    他的目光溫和,再不是那持刀殺人,血色密布的模樣。


    “遠哥。”


    “遠哥!”


    院落之中排隊的皂衣衛都轉過身,向著張遠拱手。


    張遠點麵帶微笑,點頭示意,走到陳武身前,伸手扯住他手臂,將其腰身拉直。


    “馮公子請客,為何不去?”


    “書院那邊的假我幫你請就是。”


    說完,他轉頭看向一旁的馮成。


    “馮公子。”


    馮成忙一臉笑意,彎腰躬身:“遠哥,您叫我小成就好。”


    張遠擺擺手,往馮成身邊湊近些,摟住他肩膀,壓低聲音:“陳武這小子老大不小了還未成親,作為袍澤,你得想想辦法。”


    “聽說桂花舫裏的姑娘有不錯的,你幫著掌掌眼,若是能成,我請你吃酒。”


    他的聲音雖然壓下,可周圍人都聽得見。


    不少人臉上露出笑,看向一臉漲紅的陳武。


    馮成眼睛挑一下,看張遠麵上雖然帶笑,神色卻是鄭重,忙點頭道:“遠哥放心,我一定幫陳武哥張羅。”


    張遠笑著拍拍他肩膀,走到陳武身旁時候,出聲道:“聽見沒,去。”


    陳武點點頭。


    張遠往前走,其他皂衣衛都是笑著將自己位置讓開。


    “遠哥這是出任務回來了?”


    “遠哥你先。”


    “最近少見遠哥啊,又是到縣裏去了?”


    站在原處的陳武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馮成:“我去,等領了餉銀,換身衣衫就來。”


    馮成麵上大喜,連說“好,好”,領著幾個同樣年輕的皂衣衛到門外麵等著。


    等到了門外,身旁一個看上去還未到二十的皂衣衛低聲道:“馮公子,陳武這家夥仗著入衙門早,平日根本看不起咱,你又何必……”


    他話沒說完,見馮成瞪著自己,忙將話頭收住。


    “隻比咱們入衙門早?”馮成麵皮繃緊,聲音低沉,“二十歲的後天中期,整個廬陽府年輕輩裏比他強的不超過一手之數。”


    “我是親眼見過他持刀殺人,一人殺退一隊山匪的樣子。”


    他的話語之中,透著敬佩和惶恐,仿佛眼前重現當初景象。


    其他幾個皂衣衛也都是瞪大眼睛。


    大秦尚武,武道修行是安身立命的根基。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知道二十歲的後天中期意味著什麽。


    後天,先天,宗師,三境九階說來簡單,其實光是一個後天境就攔住了無數人。


    武衛衙門三百餘人,後天中期,氣血之力到八百斤以上的,估計也就十一二人,都是三十開外年紀,再進一步的道路斷絕。


    廬陽府轄九縣十三鎮,先天境強者也不過七八人,要麽是一方軍中統領,要麽是武道宗門魁首,要麽就是哪家大族供奉……


    平日在武衛衙門中雖然陳武顯得有些不易親近,可真看不出是這等厲害人物。


    二十歲的後天中期,豈不是有踏入先天的機會?


    “這麽厲害……”


    “怪不得馮公子你想結交他。”


    幾人都是點頭,想到今日能請到陳武,也是興奮起來。


    “對了,馮公子,那位遠哥是什麽來頭,連陳武對他都這麽恭敬,我來武衛衙門半月,根本沒見過他。”


    新進的兩個皂衣衛看向院落中走到隊伍最前的張遠,麵上盡是疑惑。


    不隻是陳武恭敬,連其他人都這般熱情的將位置讓出來。


    馮成搖搖頭,麵上神色鄭重。


    “五年前陳武的父親陳有德戰死在豐田縣城,陳武年齡未到,不能頂職,是遠哥安排陳武入的武衛衙門。”


    “咱武衛衙門裏喚他遠哥,在外人麵前——”


    馮成看一眼幾個新來的皂衣衛,轉頭看向院落中走到長案前的張遠,目中透出崇敬。


    “陶夫子,神醫胡,義薄雲天張二河。”


    “外人麵前,他是廬陽張二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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