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將緊張不安的小姑娘帶到身後,直麵大舅哥的怒火。


    他抬手,對薑嚴辭作揖,“謝某是真心愛慕郡主的,原想等太後壽宴過,風波平一些,再上門提親。”


    謝玄權傾天下,除了皇帝,誰能讓他彎下脊梁?


    然而,薑嚴辭卻半點都不買賬,冷笑,“下官受不起謝大人的禮,薑家也高攀不起謝大人的門庭。”


    謝玄並不生氣,笑了笑,“說高攀,也是謝某高攀郡主,高攀薑家。”


    薑嚴辭冷酷地吐出三個字,“你妄想。”


    薑昕怯怯地開口,“大哥哥……”


    謝玄握了握她的手,對薑嚴辭做出一個請的手勢,“懷瑾兄,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


    薑嚴辭看著妹妹手足無措,卻明顯是信任謝玄的模樣,默了默,還是收起軟劍,率先走了出去。


    薑昕看向謝玄,“我大哥哥隻是太擔心我了。”


    謝玄無奈道:“我知,他是你兄長,我怎會跟他較真?”


    薑昕抿唇一笑,小聲對他說,“隻要我堅持,大哥哥不會真的反對的。”


    謝玄眸中染上笑意,溫柔地揉揉她的小腦袋,“別擔心,交給我。”


    半個時辰後,薑嚴辭再次回到妹妹的屋子。


    薑昕正拿著本書,乖巧地坐在貴妃榻上,其實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就怕下一秒,靈芝她們著急忙慌地進來稟告:大公子和謝大人打起來了!


    當看到兄長容色清冷,從容優雅地回來時,薑昕稍稍鬆了口氣。


    別看她大哥哥君子端方,其實特別記仇。


    君不知,到現在,三皇子和榮國公府名下的產業每天都還在被以各種官方名義調查著嗎?


    日日血虧得他們哭瞎啊!


    在薑少卿心裏,妹妹天真善良,哪兒哪兒都好。


    肯定是謝玄那老狗比不安好心,老牛吃嫩草,坑騙少女心。


    簡直無恥至極!


    “大哥哥。”


    薑昕乖巧地起身,下意識看了他身後一眼。


    “他回去了。”


    “……哦。”


    薑嚴辭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欲言又止,輕歎,“坐下說吧。”


    “好。”


    薑昕讓人沏了薑嚴辭最喜歡的明前茶。


    “大哥哥,喝茶,”消消火!


    薑嚴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向妹妹,“昕兒,你對謝玄的感情,是因為他一再救你而產生的依賴,還是真對他有心?”


    薑昕:“……”


    這問題其實挺難回答的。


    愛情什麽的,她在現代都沒期待過,何況是在這個以夫為綱的封建時代。


    全身心去愛一個男子的代價太大了,就像原主。


    比起愛情,她更相信謝玄送到她手裏的各種金銀珠寶、商鋪莊子。


    還有他手握的滔天權勢。


    但是,隻要他不違背誓言,不傷害她的親人,薑昕確實是想跟他好好過日子的。


    “大哥哥,如果我注定要嫁人,我也隻能嫁給謝玄。”


    陰陽蠱的存在,讓她沒得選擇。


    薑嚴辭卻誤會了,以為妹妹對裴臨川的感情已經全都轉移到了謝玄身上了。


    “可是昕兒,他是裴臨川的結義兄長。”


    薑嚴辭所受的教育,兄弟之間應該肝膽相照,結果,謝玄卻在背後挖賢弟的牆角,看著還沒半點愧疚的。


    雖然裴臨川不是什麽好東西,但謝玄所為,也算不得君子。


    這讓薑少卿很擔心,謝玄對妹妹的真心?


    還是他不過就是為了刺激好玩?


    薑嚴辭實在不願看到妹妹再受情傷了。


    薑昕見謝玄在自家兄長這裏的印象分都快成負數了,想笑。


    讓那個男人以前可勁地鬼畜,看,這不報應來了嗎?


    “大哥哥應該知道,謝玄對世家態度,向來不甚友好。”


    謝玄上位來,都搞垮了好幾個大世家了。


    就連當年隻手遮天的王家這些年也不停在衰落著。


    “你是說,謝玄與裴臨川交好,不過是給世家的一顆煙霧彈?”


    薑嚴辭轉念就明白了妹妹的話中之意。


    薑昕輕輕頷首,“世人都覺得陛下是被他灌了迷魂湯,殊不知,他其實是陛下對付世家最鋒利的劍。”


    薑嚴辭臉色肅穆得厲害。


    但並非擔心謝玄把刀架到薑家身上。


    薑家雖也是世家大族,但薑氏素來清正,不似其他世家,攬權圈地,壟斷官場。


    除了他們這一脈,其他薑家族人都在祖地教書育人,不涉朝堂事。


    薑嚴辭和父親也是純臣,隻忠於君王,為百姓請命。


    不說有嘉寧郡主這層關係在,就算隻是為了名聲,皇帝都不可能會動薑家。


    薑嚴辭擔心的是,“世家累世積累的人脈和勢力極其可怕,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現在是避著謝玄的鋒芒,可一旦謝玄動到他們的命脈,反撲回去,謝玄怕是自己也保不住命。”


    而且,曆來給君王當刀的能有什麽好下場?


    “昕兒,你有沒有想過,謝玄想娶你,有可能是為了避禍?”


    畢竟皇帝對昕兒的態度擺在那裏。


    除了裴家那群腦殘,哪家能娶到永安郡主,不把她當小祖宗供著。


    因為永安郡主在那就是活生生的免死金牌。


    薑昕眸光清澈,並沒有什麽芥蒂,“謝玄就算真需要我來避禍,但我也可以利用他庇護薑家。”


    承德帝在世,薑家自然盛寵不衰,但等新帝登基呢?


    “大哥哥,我們不能去賭新帝能和當今陛下一樣的英明。”


    抓在手裏的權勢才是底氣。


    薑嚴辭握住妹妹的手,“昕兒,薑家不需要你犧牲自己。”


    薑昕搖頭,“大哥哥,權貴人家能有多少真正癡情男兒?我的身份地位擺在這,注定怎麽樣都要受到算計的,那麽我為何不選擇一個最有權勢,對我和薑家最有利的那個人呢?”


    而且謝玄長得好,又幹淨,以後也不能納妾,家中更無難纏的親戚,這門婚事不比嫁給那些世家公子的好?


    薑嚴辭眉心緊蹙,沉默地看著妹妹,心疼難言。


    薑昕抬手撫平兄長眉間的褶皺,輕笑,“大哥哥,我也是薑家人,你們滿心為我,我也理所當然為薑家付出,而不是每次都傻傻地等著你們來保護。”


    “昕兒……”


    “而且,說不喜歡謝玄是假的,他權傾朝野,豐神俊朗,待我也大方,次次護我,最重要,他比裴臨川有擔當,縱然以後感情淡了,他也不會慢待了自己的正妻。”


    薑嚴辭閉了閉眼,最後,隻輕聲道:“你既心有成算,大哥也隻會支持你,隻是,昕兒,你記住,無論如何,薑家都在你背後。”


    薑昕心口酸澀,重重地點頭。


    ……


    當日,薑嚴辭就將薑昕和謝玄的事情告訴了薑大人。


    薑大人得知後,並沒有像兒子那樣憤怒,隻是沉默地在書房裏坐了一整夜。


    隔天,他就以為先父先母守靈祈福的名義將薑二老爺給送回老宅去。


    薑二老爺自然是不肯的。


    但一向疼愛幼弟的薑大人這次心腸冷硬地命人把薑二老爺給敲暈,綁上了馬車。


    並吩咐送人回去的管事,如果他路上敢鬧,就下蒙汗藥。


    薑大人還給薑氏的族老們寫了封信。


    這輩子,薑二老爺是別想再踏出族地半步了。


    辦完這些,去上朝的薑大人又狠狠地參了榮國公府一把。


    皇帝下旨廢除兩家婚事都好幾日了,薑二老爺會突然鬧起來,背後沒人教唆,傻子都不信。


    裴家是真的當他們薑家好欺負啊!


    從前他們為了昕兒忍著,現在……嗬!


    再一次,榮國公又被皇帝當朝訓得滿臉血,順便跟他兒子作伴,身上的職位也被擼沒了。


    榮國公身體一晃,整個人直接厥過去了。


    站在首位的謝玄看著被人拖下去的榮國公,挑了挑眉。


    大伯倒是挺雷厲風行的。


    沒表現機會的左相大人心裏遺憾,不過裴家在江南的那些產業,他可以讓人充入國庫,造福百姓。


    大伯知道了,應該會很欣慰的。


    薑大人麵無表情地掃了一眼謝玄,眼底都在冒寒星。


    裴家不是好東西,這覬覦小侄女的狂妄小子也好不到哪兒去。


    謝玄把玩著笏板的手猛地僵住。


    下朝後,謝玄第一次沒有乘坐他那誇張的大轎子囂張離去,而是彬彬有禮地找薑大人說話。


    薑大人皺眉,“左相大人不知有何指教?”


    謝玄不卑不亢地笑道:“指教不敢,抱月樓出了新茶,不知薑大人可否賞臉,一起去品一品,正好,晚輩也有些事情想請教您。”


    薑大人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位高權重的年輕男子。


    不可否認,謝玄不管是才能還是容貌,世間難出其右。


    但自家的孩子就是最好的。


    即便是謝玄,也難免被心上人的家長嫌棄得不行。


    薑大人忽然道:“以謝大人的年紀,本官家那小侄女還得尊稱你一句長輩。”


    謝玄:“……”


    不過,最後薑大人還是應下了謝玄的邀請。


    在旁邊偷摸觀察他們的百官:“……”


    這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左相大人和薑禦史不是一向不對付嗎?


    而且謝玄人有多傲,他們再清楚不過了。


    什麽時候見他主動向人示好的?


    這溫和的態度,他們都要以為謝大人被鬼附身了呢。


    朝堂……這是要變天了嗎?


    然而,不管其他官員如何驚悚揣測,都沒影響到謝玄和薑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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