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四十分左右。”


    “看過手表是嗎?”


    “嗯。”


    說看過手表是不是不太好?律師會怎麽想呢?他會不會想,到別人家門口看手表就表明是事先約好的,要麽就是偷偷上門時下意識地這麽做了之類的?


    “然後夫人就進了趙寬的房間。當時趙寬去方達家玩了。那是在二樓對嗎?”


    “是的。”


    “房門沒鎖嗎?”


    “沒鎖,所以我一推門就進去了。我朝裏麵喊過話,但沒人應答。”


    此處伊媚也留了個心眼,她沒等律師問“沒人應答也不能擅自進去啊,你們到底是什麽關係”之前,就先解釋道:“我也認識李芝小姐。”


    說是認識,其實隻見過兩三次她和趙寬在一起,並沒有說過話。那個年輕女人總是繃著臉,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與趙寬的關係有了進一步發展後,趙寬也不再讓伊媚和她見麵了。用趙寬的話來說,那是一個歇斯底裏的女人。


    “然後往裏走,你看見李芝小姐睡在裏屋是嗎?”


    “並沒有看得很清楚。李芝小姐裹著被子在睡覺,但我從門的縫隙裏隻看到了她的頭部,然後我就回到了起居室。”


    伊媚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正在接受盤問的證人。上了法庭,多半也會如此吧。


    “那時,李芝小姐的枕邊已經放有安眠藥的盒子了,是嗎?”


    “是不是安眠藥我不知道,總之是有一個小盒子和一隻茶杯。”


    “哦,然後你回了起居室,碰到了趙寬?”


    “他從二樓回來了。”


    “當時,關於李芝小姐的事,趙寬是怎麽說的?”


    “趙寬是這麽說的,中午他和李芝吵了一架,覺得煩正要出去的時候,李芝追過來要揪他。趙寬一推她的手,她就仰麵倒了下去,頭撞到了洗碗池的角上。方達和陳兵一起把她送到醫生那裏。總之,鬧出了很大的動靜。然後,我說李芝好像正在裏麵睡覺,枕頭旁邊有盒子還有杯子,總覺得有點兒奇怪。趙寬一聽馬上就去了裏麵那間屋子。”


    “夫人也一起進去了?”


    “沒有一起進去,不過趙寬一叫我,我就馬上進去了。趙寬搖不醒李芝,後來又從枕邊的盒子裏取出藥瓶,說這是安眠藥,說她吃了半瓶子的藥,還說‘這個做蠢事的家夥不會是假自殺吧’。”


    “趙寬說過‘不會是假自殺吧’?”


    “嗯。”


    律師皺起了眉頭。


    “之後你做了什麽?”


    “我說,如果她真的吃了安眠藥,就得早點兒請醫生來治療,或者也可以打120叫救護車,這樣可能快一點兒。可趙寬說救護車來的話會驚動左鄰右舍,他不想這樣,磨嘰了半天,結果還是決定這麽做了。當時趙寬要我快點兒回去,說我在這裏的話會很麻煩。而我也怕被人誤解,所以就回去了。”


    左義沒問是什麽樣的誤解。就像不追究伊媚與閆懷慶的關係性質一樣,左義也沒有追問她與趙寬交往會帶來何種誤解。


    “夫人說的,與趙寬最新的供述一致。他也說了差不多一樣的話。”左義說道。


    “那需不需要我以證人之類的身份出庭呢?”


    伊媚盡可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倘若需要出庭,則將迎來最壞的局麵。一旦被問起趙寬與證人的關係,可以說隻是普通朋友嗎?趙寬吐露一切的話就全完了。


    “不,應該用不著吧。”左義出人意料地以輕快的口吻答道,喝著剩下的紅茶。


    真是這樣嗎?不會是律師為了讓委


    托人安心,說些寬慰人的話吧?


    “其實我和負責此案的檢察官很熟。大學裏我們是同一屆,在司法研修所時也是同一期的。那家夥人不錯。認識檢察官可是律師的一項優勢啊。”


    左義取出香煙,愉快地一笑,露出了白淨的牙齒。


    “抽煙嗎?”


    “要一根。”


    從對方手中的煙盒裏取出一根煙時,伊媚注意到左義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的手指。隨後,他保持視線不變,將打火機伸向了伊媚。


    “就算有趙寬的供述……”左義把臉轉回正常位置,吐出一口煙,“但這和案子本身關係不大。趙寬推開李芝的手,李芝倒在廚房裏的時候,夫人並不在現場。此外,李芝喝下安眠藥時,夫人也不在場。夫人沒有親臨這些關鍵場麵,隻是目睹了李芝酣睡的一幕。夫人的證詞不會對事實關係的認定帶來任何影響。也就是說,即使傳喚夫人出庭做證,對理清事實關係也無多大助益。”左義的語氣帶著點兒辯論的味道,“說得更嚴密一點兒的話,趙寬既然說出了這些事,那檢察官就必須請夫人當證人。雖然證詞與趙寬當時的實際行為無關,但作為被告的相識者,檢察官還是希望能從你這裏探聽到被告的日常行為及性格等。檢察官可借此了解被告的日常品行,拿來作為總結陳詞或量刑時的參考。”


    “日常品行”這個詞如石塊一般擊向了伊媚的胸膛。


    “不過呢,相識者嘛,就讓方達和陳兵以及其他人,比如趙寬供職的證券公司的上司或朋友來當代表吧。尤其是方達和陳兵,住在同一幢公寓,帶著在廚房撞到後腦勺的李芝去看了醫生,知道李芝在那裏縫了三針後,像沒事人一樣回來了。接著,在李芝服藥陷入昏睡狀態時,也是他們叫來了內科醫生,看到了醫生洗胃的過程。所以隻要有這兩個人的證詞就足夠了。”


    如果他倆多嘴說了別的話,怎麽辦?伊媚心想。


    “當然,趙寬的新供述裏畢竟出現了夫人的名字,所以我也不能不作聲。我對檢察官說了,你看,就這個程度,沒有必要讓她上證人席吧,這麽說可能不太好,但那位夫人是很有社會地位的,跟趙寬、方達、陳兵那種小混混不一樣,不能給人家添太多麻煩,也犯不著讓人家出庭。檢察官一聽就回答說,明白了,就這個程度的話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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