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開始小心翼翼的趕路。


    而在鄴縣,


    何博正在清點自己的收獲。


    “春天馬上就要結束了,時間過得真是快啊……”


    何博攏著手,上了岸,在青草綿綿的河岸慢慢走著。


    他的目光悠遠,仿佛在思考什麽重要的事情。


    可實際上,


    他隻是在看自己的進度條。


    “銅鞮山的快刷滿了呢!”


    在何博眼中,那代表“山神”權柄的青色進度條,已經快要加載完成了。


    可能是因為銅鞮山水本就一體,也有可能是因為銅鞮鄉民們,直接將何博當做了山神祭祀,讓他可以借“名”而得“實”……


    總之,銅鞮山的進度,比何博想象的要快一些。


    而近來的香火,也收獲不菲。


    開春之後,便要耕耘。


    種田、收獲、吃飯,從古至今,都是人生大事。


    所以西門豹帶領鄴縣鄉民,先是在河伯的廟宇前舉行了一次祭祀,告知河伯鄴地的開耕之事,鄉民在禱告之時,也更加認真,祈求今年風調雨順。


    這自然為何博貢獻了不少香火願力。


    隨即,他們牽著貴重到有專人伺候的黃牛,來到田地中,細心耕種起來。


    與此同時,西門豹計劃中的新水渠也得以修建。


    在經曆了冬季的短暫休息後,人間又風風火火起來。


    而何博,很喜歡這種熱鬧。


    所以當鄴縣、銅鞮,或者兩岸其他的城邑需要澆灌的水時,他常常給予的很大方。


    如今的時代,人口不多,耕地也不多,需要的用水量,自然比不上後世那樣的恐怖。


    即便何博大手大腳的揮灑起來,漳水的水位也從未下降過,甚至還有一些上升。


    因為春季,雨水漸多,多地溢出的雨水匯聚到漳河中,讓何博的家底更加豐厚。


    而隨著春天的生機彌漫,漳河兩岸的景物也大為變化。


    當初何博完全融為漳河,成為河伯時,已經到了秋天。


    草木已經枯黃起來,


    一些小動物也降低了活動頻率。


    這讓何博很多時候,隻能待在漳水裏進行真正的摸魚。


    可眼下,


    很多動物都抖擻精神,開展自己的春季特別行動。


    比如說,何博的不遠處,就有一對正在野合的兔子。


    公兔趴在自己的配偶身上,兩下,僵直身體,就倒了。


    然後它又爬起來,再兩下,僵直身體,又倒了。


    如此重複多次。


    配偶一直靜靜的蹲在原地,一臉冷漠的啃食著脆嫩的青草,仿佛一切都和自己無關。


    再遠處一些,還有野鹿、野豬出現,低頭飲用著河水。


    也許是春天食物眾多,哪怕捕食者和被捕食者偶爾湊在了一塊,也隻是懶洋洋的甩了下尾巴,先喝了水再說。


    偶爾有魚兒浮出水麵,不知為何,仰望起了天空。


    “可惜了,喜不在這裏,不然看到這魚,隻怕又要自討沒趣了。”


    何博想起了那空軍一生但屢敗屢戰的釣魚佬。


    這段時間,喜應了西門豹的請求,時常在夢中,和對方互相教學——


    西門豹教導喜讀書識字,


    而喜則是教導西門豹如何種田施肥。


    西門豹雖然是平民出身,但卻是有能力接觸到學習,拜入西河學派的平民。


    他還有姓氏,可見先祖是為子孫留下了一些資產的,不過時運不濟,從過去的貴族,變成了這代的平民。


    可如此,他即便要務農,也不會像喜這種連姓氏都沒有的“鄙賤之人”一樣細致清楚,更沒怎麽經曆過,堆肥這樣的事。


    但鄴地此前荒涼,鄉民們收成不多,隻想著是祭祀神靈不夠,寧願投人入河都不願琢磨種田犁地的法子,可見在農事上,是不如平陽這等繁華處精通的。


    而喜能夠給自己攢出不少釣魚的時間,還能以鰥夫之身,扶養兒子長大娶妻,在種田一事上,也的確有稱道之處。


    於是西門豹不恥下問,喜也樂意傾囊相授,讓這鐵犁牛耕正逐漸推廣,引發天下震動的時代,再多出一些味道來。


    何博在初時也跟著圍觀學習了一陣。


    在後世,以何博的出身,早早就脫離了黃土地。


    雖不至於五穀不分,但除了能認清楚自己入口之物的原貌外,怎麽種它怎麽收它,何博就一眼黑了。


    而在戰國之初,後世所熟悉、老舊、以至於被時代逐漸拋棄遺忘的一切,都還在像個孩子一樣,茁壯成長,有些甚至連苗頭都未曾出現。


    像何博還做人時,路過鄉野田間見到的那一條條田壟,在耕耘製度上,被稱之為“代田法”,乃是西漢時期的發明,距離這三家分晉才三年不到,田氏代齊更是沒有發生的戰國時代,相差了三百來年。


    不過“代田法”,也不是一夜之間突然竄出來的,此時此刻,已經有了點苗頭。


    在喜的指點下,西門豹命人根據田地位置的高低,挖了些溝,起了些壟,然後種植作物,覆蓋上堆好的土肥。


    高田種在溝裏,低田種在壟上,以便排水防澇。


    比起“代田”的規整,還有些粗糙。


    但西門豹仍然覺得,這種種田辦法,相比之前,已然十分先進了。


    畢竟鄴地之前的種地,還是休閑製,一塊地種一年要休一年,等著土地自己恢複肥力。


    喜對此也有些得意,“這種法子,一般人我可不告訴他!”


    在這時,能多收一些糧食,就能多掙一點命。


    如此的“保命之法”,自然是值得人珍藏的。


    雖然多看看,也能自己學會,但對鄴縣人來說,前提是外出學習先進的種田技術後,還能回來——


    在西門豹到來之前,


    隻有鄴地人往外麵跑,是不見外地人入鄴地的。


    何博因此,也學到了不少,對這個時代理解的更深了些。


    他甚至還有些羞愧。


    之前能拿出水車的製造辦法,隻是因為何博還是人時,曾經為了應付學業,用膠合板拚湊出來的。


    以後世的技術,何博付出最多的,隻是他的錢包。


    再具體一點,就是從他人處買來木板模型,然後自己動手,像搭積木一樣,拚出一架水車。


    何博覺得,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說的就是自己這樣的人。


    不像喜說起自己種田耕作時,那全然的熱愛,何時累土何時起溝,都一副大師姿態。


    於是在羞愧之下,何博向喜描述了下後世田野的模樣,那和眼下鄴縣開墾出來的,似是而非的田壟狀態,讓喜陷入了沉思,隨後就閉關感悟“新功法”去了。


    所以此時,


    何博隻能獨自一人享受這春風拂麵。


    西門豹在春耕事務安排妥當後,便帶著漁等人,去四周抓捕起了野人和戎狄,要用強權逼迫他們歸服鄴縣之下,成為魏國正式的子民。


    野人們自然不幹,


    嗷嗷叫著,跑的到處都是。


    畢竟一旦入了城,做了城裏人,他們就要給國君納稅了。


    戎狄還會趁機偷襲,搶奪西門豹這位貴人攜帶的東西。


    氣的西門豹這段時間,都全身心的撲在這件事上,頭發掉了不少,也受了些傷。


    可不幹,又不行!


    在鄴縣繁華起來前,基本上不會有人主動搬遷過來。


    雖然這時候,大家都是能吃苦的,可在哪裏吃不是吃,何必來鄴縣呢?


    西門豹想要迅速充實人口,就要去抓人,去強製!


    何博自然不好再去打擾他,生怕西門豹累昏了頭,連鬼神都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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