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想吃,這會兒卻吃不了,便叫身邊的小太監收著。


    他問瑤令:“除了孤,還有誰有這個?”


    “大阿哥有沒有?”


    瑤令笑道:“這是奴才剛炸出來的,還不曾送給大阿哥。”


    太子一下子就高興了:“那等孤先吃了再給大阿哥。”


    他特意強調:“大阿哥不能吃辣,你再調製個別的味道出來給他。”


    瑤令笑著應了一聲是。她也確實是想要嚐試一下做出來更多的口味。


    太子還接著方才的話題在說。


    “你哥哥雖則到了孤身邊,但要做孤的侍衛,還需要在侍衛裏頭曆練曆練。”


    太子道,“汗阿瑪的意思,是將他放在乾清門的侍衛中間,先曆練幾個月,再到孤跟前當差。”


    太子在宮內行走,當然甚少會有需要侍衛的時候。


    若是出宮出行,身邊肯定是需要有侍衛保護他的。


    太子是在向瑤令解釋,為何瑤令會在乾清門的侍衛隊伍裏頭看見費揚阿。


    太子說:“若依著孤的意思,原本還想著將你哥哥放到禦前侍衛裏曆練的。不過汗阿瑪沒應下。”


    瑤令琢磨了一下太子的意思,才道:“若是那樣,恐怕就有太多人的眼睛會盯著奴才的哥哥了。”


    太子笑道:“你自個兒就是汗阿瑪跟前的大紅人,還怕太多人盯著你哥哥?”


    瑤令瞧著太子麵容上與康熙如出一轍的深思洞察模樣,這樣的神色在年輕的太子身上瞧見竟是一點都不違和的。


    瑤令輕聲道:“奴才家裏在侍衛之中並無根基。奴才的哥哥孤身一人進來,若再叫眾人打眼,恐怕日後也不利於他在殿下身邊當差。”


    太子笑吟吟的:“等你哥哥到了孤的身邊,孤就是他的主子。”


    瑤令為這話心裏驚了驚,但還是跟著點頭道:“奴才哥哥侍奉殿下,殿下當然是他的主子。”


    太子忽而極老成地道:“杭佳氏一族出身正白旗,祖上也是驍勇善戰的,從前正白旗隸屬何人你是該知曉的。先帝爺收攏了正白旗,但其一族卻不曾重拾聲威,隻管成了上三旗的包衣奴才。這個費揚阿雖在內務府當差,可他的騎術在年輕一輩裏頭也是一絕。”


    “許多八旗子弟都比不上他。隻要曆練個三五月,他比禦前侍衛也不差什麽。”


    瑤令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康熙說的話。


    太子學來,神態語氣分毫不差。


    這禦前侍衛的名額可不是一般人能得的。非得是康熙的寵臣不可。


    乾清門的侍衛雖稍稍低些,但將來也是高升的重要通道。


    杭佳氏一族一兩輩子都在內務府打轉做包衣奴才的,康熙突然把年輕一輩拎出來,一個做了乾清宮的掌事宮女,一個做了太子的貼身侍衛。


    這是要把他們家綁定在大小老板的船上啊。


    往深了想,把正白旗出身的包衣奴才放在太子身邊做護衛,這是要給被忽視太久的正白旗眼神了嗎?


    雖是太子將這番話學給她聽的,但瑤令覺著,這就是康熙想要與她說的話,隻不過叫太子轉達。


    康熙怎麽就想著要拉拔正白旗了?


    聽康熙的意思,似乎十分看中費揚阿的騎術。


    太子瞧著瑤令似在想著什麽,微微含笑,也不說話了。


    “本宮遠遠就瞧見太子殿下了,近來一瞧,果真是太子殿下。”


    鈕祜祿妃打對麵過來,身邊奴才們簇擁著浩浩蕩蕩的,倒是顯得太子這邊隻有簡簡單單的幾個人。


    太子立定,還是給鈕祜祿妃行了禮。


    鈕祜祿妃笑容更勝些,卻給太子全了禮數,太子微微側了身子,未曾受全。


    這一下,鈕祜祿妃的笑容更深了些。


    瑤令在旁邊瞧著,覺得此刻的鈕祜祿妃和之前的鈕祜祿妃看起來似乎不大一樣了。


    “娘娘為何這樣看著孤?”


    太子著實有些不習慣鈕祜祿妃的眼神。


    早先鈕祜祿妃和貴妃爭搶他的時候,那時神情就已經令太子十分不適了。


    如今鈕祜祿妃這樣一臉深切懷念的模樣,令太子身上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是本宮失態了。”


    鈕祜祿妃歎道:“實在是方才翻出了些姐姐的舊物。瞧見了當時姐姐給太子殿下做的布老虎,此時又見到了太子殿下,便一時失神了。”


    瑤令此刻還不到當班的時候,太子一會兒還有課,要先回毓慶宮去準備一下,然後再去上課。


    瑤令打算先送了太子回去,她再去禦前當差的。


    結果遇上了鈕祜祿妃,鈕祜祿妃也不知是從何處來的,遇上的地方是個四通八達的岔路口,去往哪裏的宮道都有,也不知鈕祜祿妃要往何處去。


    她一遇上太子就自然而然的跟了上來。


    瑤令退後幾步,跟在太子身側,聽著鈕祜祿妃這樣說話,也是一陣不寒而栗,鈕祜祿妃是還沒放棄,還想打感情牌?


    太子絲毫不順著鈕祜祿妃想要的路線走,太子說:“孤那時候還小,孤都不記得了。”


    要不是鈕祜祿妃在跟前,瑤令差點都忍不住笑出來了。


    可不是麽。那時候太子才三四歲的樣子。


    若果真記憶模糊,也未嚐不可。若是故意敷衍搪塞,他是太子,又有什麽不能做的?


    鈕祜祿妃被太子一噎,竟也不生氣,隻是麵容之上越發的哀婉痛切,她輕聲道:“本宮還找出許多舊物。都是姐姐與太子殿下有關的,也都存放在儲秀宮中,殿下若是想收著,本宮可派人送去毓慶宮。”


    太子淡聲道:“不必了。”


    “比起孤,娘娘與孝昭皇後才是骨肉至親,那些東西該留在儲秀宮,娘娘才能更好的睹物思人。”


    鈕祜祿妃還是不惱,微微含笑道:“太子說得是。”


    太子不說話了,鈕祜祿妃也不與太子說話了。


    就在瑤令以為鈕祜祿妃會離開的時候,鈕祜祿妃竟轉向她,笑道:“本宮口味也重些,實在是很喜歡瑤令姑娘做出來的那種特辣的醬料。偏生本宮的小廚房裏怎麽也做不出來,不知瑤令姑娘可否願意指點一二?”


    “又或者,就如同給宜妃的食方,也給本宮一份?本宮記著瑤令姑娘的好,將來感念於心,必當奉還。”


    瑤令可當不起鈕祜祿妃這樣的話。這可太卑微了,她不能受著,要是被人聽見了,又是一樁事故。


    瑤令倒是沒說不想給,可還要開口時,卻叫太子截胡了。


    太子說:“這入口的吃食,怎好隨意給娘娘呢?”


    “便是食方,原也不該給的。給出去的東西都說是出自杭佳氏之手,若是將來吃出什麽問題來了,豈不是又是杭佳氏的罪過?”


    “宜妃娘娘那是意外。汗阿瑪已經給杭佳氏說了,日後再不許給的。”


    太子臉不紅氣不喘的扯出康熙這麵大旗。替瑤令回絕了鈕祜祿妃。


    鈕祜祿妃看向瑤令,瑤令立刻以最真誠的目光回望,表示太子殿下說的都是實情。


    鈕祜祿妃接二連三的碰壁,卻仍舊不惱。


    她停下腳步,盈盈含笑望著太子道:“本宮要回去了。”


    她唇角勾起,“本宮倒是忘了說,方才皇上已經下旨,冊本宮為貴妃。與佟佳貴妃一同代理宮務。不知道對於太子殿下來說,這是不是個好消息呢?”


    “於本宮而言,似乎是個很好的消息。”


    太子與瑤令行走在外,康熙那邊聖旨下來,他們這邊確實沒有那麽快知道。


    但也快知道了。這樣的大事,一定會曉諭六宮的。


    鈕祜祿妃腳程這麽快,顯然是專程來找他們的。


    瑤令望著鈕祜祿貴妃離去的背影,對著太子眨了眨眼。


    人家其實就是來示好來了,結果太子殿下連著給人撅回去兩次。這往後,還能愉快和諧的相處麽?


    太子渾不在意,隻鼓著嘴巴道:“孤不喜歡她。”


    瑤令卻想,兩個貴妃一同主理後宮事務,康熙難道是怕後宮打的不夠歡嗎?


    可如此處置,一山不容二虎,兩位貴妃勢必要爭鬥的勢如水火,那皇後之位看似更進一步,實則更遠了。


    鈕祜祿貴妃的冊立,對佟佳氏也是一種牽製和打壓。


    等送了太子回去,瑤令就聽見了聖旨的完整內容。


    冊鈕祜祿氏為貴妃。這回和鈕祜祿氏剛進宮時可不一樣,那會兒隻有妃位的待遇,尚未正式冊封,這一次是有正式冊封禮的,是正兒八經的貴妃,和佟佳氏一個待遇。


    且令惠嬪宜嬪德嬪榮嬪繼續一起協理兩位貴妃處理宮務。


    得,瑤令想,這一下就更熱鬧了。


    貴妃佟佳氏之所以沒能更進一步成為皇貴妃,很顯然和她那隻貓是脫不了幹係的。


    瑤令琢磨,這事兒且沒完呢。


    -


    晌午剛給太子的幹脆麵,康熙下午議事後就知道了。


    等政事處置完了,將手邊的冰茶飲了大半盞,然後將熱茶飲了兩三口,才抬眸看向身側的人。


    “梁九功說你上午在禦膳房搗鼓了一上午,你做的東西呢?朕怎麽沒瞧見?”


    “你給了太子嚐鮮,那朕的呢?”


    朕難道不該有嗎?


    康熙道:“朕都讓人將你哥哥的婚事安排妥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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