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魏明是坐的公交車,足足開了一個小時,而且趕上下班高峰期,車上非常擁擠,全程都是站著的。


    有點懷念癩蛤蟆司機師傅了。


    回去之後,魏明立即投入到了新的創作中。


    而中藥二廠那邊,女工薑雲貴在下班後立即跑去王主任的辦公室,把魏明的紙條交給了他。


    她還不知道自己這一行為會引來怎樣的後果,等中秋清點節禮的時候她才會發現,誒,說好的藥酒呢?


    當時王主任辦公室裏還有銷售科的梁科長,兩人正在商量怎麽把積壓的產品賣出去。


    現在關鍵問題是除了庫存,車間裏還堆放著大量為了生產藥酒而采購的原材料,所以生產也不能停,隻能放緩。


    愁死個人了!


    王主任愁歸愁,但是魏明紙條上說自己能幫忙解決滯銷問題,他則持懷疑態度,梁科長也是銷售方麵的能手了,他都搞不定的事,你一個外地的小孩子能有什麽辦法。


    不過梁科長卻抓住了關鍵:“燕京來的外地人?萬一是個衙內呢,萬一他有燕京那邊的渠道呢!”


    參桂養榮酒的其中一個困局就是在外地打不開市場。


    燕京的電視機覆蓋率也不差,但人家有中央台看,還有新開播的燕京台,魔都台四天放了八次的廣告,能夠輻射的燕京觀眾很少,無法形成人傳人的搶購效應。


    關鍵燕京的中藥老字號太多了,家家都有拿得出手的藥酒品牌,無論價格還是名氣都競爭不過啊。


    梁科長認為:“我覺得咱們還是應該抓住一切機會,大膽地搏一搏。”


    “那你去找他吧,我約了人釣魚,我到時間了啊。”王主任指著手表一臉無奈。


    梁科長更無奈,能者多勞,隻怪自己能力太強了。


    ~


    奮筆疾書的魏明中間下樓吃了個飯,他故意錯開了高峰,一個人吃完殘羹剩飯又回屋繼續。


    正寫著,有人敲門。


    “誰啊?”


    “我。”


    是屈教授。


    打開門,並不隻是屈教授,她旁邊還有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人。


    屈教授介紹道:“小魏,這位是《故事會》的副主編何成偉同誌。”


    “哎呀,何主編,你這麽年輕就已經是主編了啊?”魏明跟對方握了握手。


    何成偉現年29歲,但已經是實際上的《故事會》掌舵人了,隻不過太年輕,掛個副職,後來憑借《故事會》的輝煌戰績,他還兼任了魔都文藝出版總社的社長,手握大權的風雲人物。


    魏明把兩人請了進來,何成偉說明了來意,他是來送稿費的。


    《如此戀愛》大概兩千字,何成偉掏出一個信封,裏麵是15元,按照千字七元的最高標準計算還冒點頭。


    不過還沒發表就支付稿費,而且還是副社長親自送上門,這很不尋常。


    之後何成偉如實講了今天發生的事。


    “我們今天開的這個會,是故事講讀會,各地故事大王們都帶過來了新故事,可是我們編輯還有幾位專家都不太滿意。”


    屈教授補充道:“都是些陳詞濫調,然後我就想到了你那篇故事,拿出來請一位故事大王講了講。”


    結果自不必多說,這篇故事贏得了滿堂喝彩,畢竟哪怕在《故事會》曆年所有故事中,這篇都算是值得一說的。


    大家一致認為這是今天最優秀最成熟的故事,對他們的創作思路也很有啟發。


    何成偉從屈教授這裏得知,這篇故事的創作者是一位文壇未來之星,和屈教授一樣來自北大,是《收獲》請來改稿的青年作家。


    年僅18歲就能在《收獲》發表小說,還是北大的,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必是文壇一擘!


    這樣的人物願意給他們《故事會》投稿,這分明是折節下交,情操感人啊!


    於是何成偉當即取了15塊錢,要親自給魏明送過來,再多就違反規定了。


    順便他也想聽一聽魏明對《故事會》的發展有什麽看法。


    能寫出這樣一篇好故事的作者,肯定知道讀者想要什麽。


    “想要什麽,想要好故事唄。”魏明說了句廢話,然後進一步闡釋了自己的觀點。


    “我們小時候都是聽著故事長大的,大部分至今都還記得,而且很可能還會繼續講給我們的後代,故事的優點,那就是可以口口相傳,讓它獲得更持久的生命力,這一點比小說更接地氣兒。”


    “接地氣兒”這個說法何成偉還是第一次聽到,感覺很形象。


    魏明:“所以《故事會》需要的故事必須繼承民間故事的長處,采用咱們中國老百姓喜聞樂見的形式,用白描的手法刻畫人物,結構呢要明快簡潔,故事呢要完整連貫,情節最好單線發展,還有盡量采用短句。”


    何成偉回憶了一下魏明那篇《如此戀愛》,還真是完美符合他說的這幾條,尤其是“盡量采用短句”這點尤為突出,閱讀體驗比起那些恨不得一整頁不分段的文學作品舒服了許多。


    “關於題材方麵,我也有一些自己的建議,那就是多樣性,還拿《如此戀愛》舉例,最近幾期的《故事會》恐怕沒有這種專門以談戀愛為主題的故事吧。”


    何成偉點點頭,確實如此,編輯們擔心情情愛愛的東西會被聲討,但魏明這篇本身就是批判戲謔一些錯誤的婚戀觀,就很合適。


    魏明道:“要想俘獲最多的用戶,最好每一期都能有戀愛、親情、官場、懸疑、笑話、恐怖、外國故事這幾個類型,讓讀者買到這本雜誌,即便不是都喜歡,也會因為豐富的內容覺得不虧,另外還可以通過交錯連載一些中篇小說,拉高讀者重購率,養成訂閱習慣。”


    而這也是後來《故事會》自己逐漸形成的穩定風格,那麽多故事,總有一款適合你。


    何成偉聽了,茅塞頓開,高見,實在高見啊!


    他和魏明聊了一個多小時,自覺受益良多,他還真誠邀請魏明參加他們明天的討論會。


    魏明婉拒了,他指了指自己的桌子:“我突然冒出一個靈感,正在創作的緊要關頭。”


    “哎呀,真不好意思,我這次過來打擾了,那今天就這樣,非常感謝魏明同誌的不吝賜教,方便留一下燕京的聯係電話嗎,到時候交流可以更便捷一些。”


    “當然。”魏明留了北大南門的電話。


    何成偉又道,“您這篇《如此戀愛》我們會安排在最近的11月號刊推出的,也歡迎您繼續投稿,我們願意出最高級別的稿酬。”


    魏明想在《收獲》《燕京文藝》這些刊物拿到頂級稿酬很難,但投給《故事會》屬於降維打擊了,何成偉也願意千金買馬骨,給其他故事創作者打個樣兒。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寫東西很快的,”魏明笑道,腦中已經有了想法,“不過我希望自己在《故事會》上的作品使用筆名。”


    “啊?”何成偉還想等魏明在文壇成名後打著他的名號宣傳雜誌呢,結果你要換筆名。


    魏明怕他誤會,補充道:“這是我的創作習慣,不同風格的作品使用不同的名號。”


    屈教授在旁道:“沒錯,你可能不知道,小魏還是一個兒童文學作家,他寫的那些童話就是用的另一個筆名,叫魏什麽。”


    “哎呀,先生大才啊!”


    何成偉更加佩服了,能寫嚴肅文學,能寫兒童文學,還寫的了這種下裏巴人看的趣味故事,還有什麽是他不會的嗎!


    至於新的筆名,魏明想了想:“就叫魏狂人吧。”


    何成偉心想:不愧是鋒芒畢露的年輕人,筆名都這麽狂。


    魏明解釋了句:“我很喜歡魯迅,尤愛《狂人日記》。”


    “原來如此啊。”


    魏明也很喜歡老舍,尤其是《駱駝祥子》,在魏狂人和魏祥之間,他果斷選擇了前者。


    把何主編送出去後,屈教授問魏明:“又寫的什麽啊?”


    魏明笑笑:“一個短篇。”


    ~


    何成偉下樓後,出門時碰見一人。


    對方向他打招呼:“何主編,是你嗎?”


    何成偉回憶了一下才想起來:“哦,老梁!”


    他記不得這個老梁叫什麽了,也不記得他的職務,隻記得是中藥二廠的。


    中藥二廠那麽多產品,主要的廣告投放就是在紙媒上,算是廣告大戶,他們有業務往來。


    “何主編,你怎麽也來這作協招待所了?”


    何成偉:“拜訪一位能人。”


    “什麽能人啊,還能勞你大駕?”


    “一個能幫我們《故事會》走出困境的大能人!”何成偉現在就想回去把魏明剛剛總結的那些話落實成文件。


    不過他還是禮貌性問了一句:“你呢?”


    “我找一個叫魏明的作家,燕京來的。”


    “嗯?”


    本來就是想客套一句的何成偉直接走不動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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