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左手魔都表,右手紅燈機,外麵還停著一輛大永久,總算有一點這個時代成功人士的感覺了。


    不過也可能他頻繁看表的動作太招搖,有個長毛小青年一直跟著他。


    魏明總能巧妙避開對方的身體接觸,可對方卻鍥而不舍,魏明隻好掏出了彪子的指虎,在他因為沒睡覺而雙眼通紅的眼神威懾下青年這才灰溜溜下了樓。


    魏明搖搖頭,現在燕京城這麽多無業青年,人心浮躁,社會治安不容樂觀啊,自己帶了這麽多現金,還好提前有所準備。


    他把袖子擼下來遮住手表,在三樓轉了一圈,沒看到想買的,於是下了樓。


    在二樓的廚房用品區域,魏明眼前一亮。


    “請問這個泡菜壇子多少錢啊?……哦,五塊啊。”


    魏明看到了一款四川泡菜壇子,就是那種上麵有一個槽可以放水,然後用一個倒扣的碗將壇子用水密封的裝置。


    他們河北不講究泡菜,也沒有這種泡菜壇子,一般都是用大缸醃鹹菜,簡單粗暴,但並不符合母親許淑芬的口味,她經常跟魏明念叨家鄉的泡菜。


    前世回川渝老家的時候,母親就帶了一個泡菜壇子回來,每年冬天都會整一點。


    對於現在的魏明,價格倒不是問題,就是抱著這麽一個壇子坐火車,後麵還要坐汽車,甚至坐拖拉機,他擔心還沒到家就cei了。


    “我再看看吧~”魏明又去轉別的地方,然後就看到了賣收音機的,以及朱霖。


    除了收音機,當然還有現在正盛行的收錄機,簡單講就是可以放磁帶的收音機,還沒走到近前就能聽到機子裏麵傳來的歌聲。


    這首歌好像是《薔薇處處開》,就是那首“薔薇薔薇處處開,青春青春處處在……”,近年為鄧麗君的翻唱而重新走紅。


    當然,並不是鄧麗君打入內地市場了,正規渠道可不敢銷售她的音樂,有些地方因售賣鄧麗君磁帶被判刑的人也不是沒有,但是由內地歌手變換一下唱腔重新演繹,顯得不那麽靡靡之音,卻是可以的。


    比如現在這首歌就是女歌唱家朱逢博應廣州太平洋音像公司錄製的新中國第一盒流行音樂立體聲卡帶,一定程度上可以標誌中國內地流行樂壇曆史的開始。


    這盒卡帶五月份發行,一盒五六塊錢,至今也才發行四個多月,銷量已經突破200萬了,最終銷量800萬+,恐怖的銷量背後是國人對娛樂生活需求的巨大空白。


    可以說,這種老歌翻唱流行音樂的出現極大促進了收錄機在內地的普及,朱霖想要換收錄機也是為了能聽這些歌。


    不過這年頭國內廠家還產不出這玩意兒,所以基本都是進口的,尤其以三洋牌最為風靡,另外還有東芝、日立,基本都是借著“中日友好”的風從日本舶來的。


    朱霖看中了一款“三洋m-x250f”型號的收錄機,準備去結款了。


    看到魏明過來,心情大好的她點點頭問:“買好東西了?”


    魏明:“買完了,你也看好了?”


    “嗯,就這個,”朱霖,“我先過去結賬。”


    她一走,魏明專心聽歌,至於買?現在他肯定不考慮,便宜的都要一百好幾,兩百多塊的才稍微輕便一些,他還是留著錢改善全家的生活吧。


    正聽著歌,魏明突然聽到不遠處櫃台那裏傳來朱霖焦急的聲音。


    “我,我的錢包不見了!”


    魏明走過去問:“朱霖同誌怎麽了?”


    朱霖眼圈都紅了,把自己的背包給魏明看,隻見那裏已經出現了一道整齊的口子,裏麵的錢包被人摸了。


    魏明馬上想到之前在樓上遇到的那個長毛青年。


    他問:“裏麵有多少錢?”


    “算是你那些,差不多三百塊,還有我的工作證件。”朱霖強忍著沒有哭出來。


    她是考慮到萬一魏明不買自己的錄音機,所以多準備了一些錢,這些錢除了她幾個月攢下的工資,父母也提供了一些幫助。


    售貨員也幫著問:“你回憶一下有沒有什麽可疑的人?”


    朱霖想了想:“好像有一個長頭發的,穿著灰色外套的男青年一直站在我旁邊。”


    身為北大衛士,罪犯克星,麵對這種情況魏明當然義不容辭。


    他先是跑到窗邊憑高遠望,很好,那家夥還沒走遠。


    於是他又把收音機和外套脫下來丟給朱霖:“你在後麵跟上,我先去找那人。”


    說完魏明就跑了出去,就像一陣旋風,朱霖隻來得及喊出一句“注意安全!”


    ~


    幾個小時前,天剛亮,朱霖在工業學院的家裏就開始準備今天的見麵,不僅換了一身漂亮的衣服,搭配了一個挎包,還特意抹了友誼雪花膏。


    倒不是對一個18歲的小弟弟有什麽圖謀,這隻是她對一名作家的重視。


    她崇拜這樣的人,別看她是一名醫務工作者,其實再早之前她還是一名文藝兵,是有些文藝青年範兒的。


    從半個多月前,她就經常從同事穆蓉口中聽到魏明這個名字。


    又是寫童話,又是作詩,甚至還投稿《收獲》被用,簡直離譜到了沒邊兒的程度。


    當時朱霖是有一些不信的,直到穆蓉把三期《文匯報》和北大校刊這些印有魏明作品的報紙刊物擺在她麵前,朱霖才確定,世上是有天才的。


    所以當穆蓉打聽錄音機時,本來打算放到信托商店的她爽快答應了交易,時間地點可著魏明方便。


    甚至一開始她心裏定的價格是50元,六折多一點,就當交個朋友。


    所以約好九點見,其實她八點半就到了,她不是等了一個小時,而是等了一個半小時,期間幾度想要放棄。


    要不是魏明的才情,還有穆蓉說對方是個精神小夥,她真不想等了。


    她就是想看看到底是長得多好看能這麽視約定如兒戲,讓自己苦等這麽久。


    然後她見到了,魏明的英俊程度還要出乎她的預料,而且準備了一個車胎壞了的理由,但並不能讓她完全消氣,所以原本想著五十塊低價賣給他的朱霖喊出了七十塊的價格,而對方也沒有討價還價,為人倒是爽快。


    之後兩人一起進了百貨大樓,現在朱霖一個人出來了,對魏明的評價早已經從“為人爽快”變成了“正直善良勇敢的好人”。


    她看到魏明朝著西邊跑去,剛要去取自己的車,然後就懊惱地想到,自己的車票也在錢包裏,那是取車的憑證,可自己的鞋子有跟兒,也跑不快啊。


    這時她順手一摸,“咦”了一聲,她摸到了魏明外套裏的車票和鑰匙。


    於是朱霖果斷去取魏明的車,然後就看到了那輛老古董一般的大永久,鍍層都沒了,這魏明還挺簡樸的。


    “這車不是你的吧?”


    “對,這是我弟弟的。”朱霖撒了個小謊,再加上人好看,順利取了車,騎上趕緊去追魏明。


    結果還沒走出王府井大街,車子就慢了起來,朱霖停下一看:“車胎沒氣了!”


    幸好附近有修車的,她趕緊把車子推過去,讓師傅先修,自己還是先去追人吧。


    “等一下~”師傅麻利地扒出了內胎,“你這車胎太爛了,要不還是換條新的吧。”


    “啊?”朱霖想到魏明之前的話,“那能看看前胎嗎?”


    師傅看了一眼,懟道:“前麵不是剛換了新胎嗎,還換什麽,這是你的車嗎?”


    “這是我弟的車。”朱霖又重複了這個謊言,同時心中湧起無限的歉意。


    原來他真的半路壞了車胎,是推了一路來赴約的,自己剛才竟然還那種態度,我真的太過分了!


    朱霖越想越自責,然後她又想到自己身上一毛錢都沒,所以趕緊開溜,表示過會兒來取車。


    先去找人吧。


    可是魏明早就跑沒影兒了,當路過一個派出所的時候,朱霖決定進去問問,沒想到還真叫她問對了。


    “哦,沒錯,剛剛在一個熱心群眾的協助下我們巡邏的同誌抓獲了一個持刀搶包的,你怎麽稱呼?”


    “朱霖。”


    “在哪個單位工作。”


    “醫科院衛生研究所,”隨後朱霖搶答道,“裏麵大概有310塊錢,是我拿來買收錄機的。”


    回答完全正確,對方又讓朱霖指認了一下搶她包的人,沒錯,就是那個長毛!


    可是看著對方鼻青臉腫的樣子,顯然經過了一場惡鬥,朱霖握緊魏明的外套,有些擔心問:“你說那人持刀,那,那個熱心群眾呢,他沒事吧?”


    民警叔叔:“哦,他去醫院了。”


    朱霖:“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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