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征這日,百姓紛紛趕來城門口送行,祝願他們早日凱旋而歸。


    “前路艱險,望王爺珍重!”


    永王騎上馬背,禦賜的明光甲更襯得他身材魁梧,英氣逼人。


    “賢侄請回吧!”他氣勢雄厚道,隨即又策馬到隊伍最前端,舉起手中兵器高喊,“全軍將士聽令,出征!”


    “咚!咚!咚!”


    碩大的軍鼓被重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鼓舞全軍將士懷揣熱血和期望,踏著號角聲走向未知的戰場。


    “祁易有動靜了。”淩風悄聲道。


    祁易就是趙昀冰身邊,帶有蛇形印記的心腹。


    淩書瑜快步離開,問道:“就他一人?”


    “沒錯,想必是急著要將私產轉移。”


    前陣子韋家被抄,皇帝得知韋格每年所掙私銀已遠超俸祿,故下旨:從此官員不許經商、與民爭利。


    “原以為查處了韋格,便能將趙家一網打盡,但沒想到隻能撼動他們分毫。”


    “趙家能有現今的繁榮,行事必定謹慎,我們耐心等待狐狸露尾即可。”


    祁易行事謹慎,幾次三番穿進窄巷,想甩掉身後的人,就在他以為安全之時,轉頭卻瞧見了淩書瑜和淩風。


    他索性不再躲藏,言語挑釁道:“有膽就一起上。”


    三人持劍,刀光劍影,利劍揮舞之際,牆邊的竹竿被平滑切斷,即將向淩書瑜砸去,卻又被他迅速躲開。


    同時他意識到,原來上次交手時,祁易並未展現出真正的實力。


    打鬥間,淩風看準時機去掏祁易腰間的紙張,祁易揮劍的同時側身躲閃,卻沒防住淩書瑜朝左臂刺來的劍。


    “嘶啦——”


    衣袖開了一道口子,露出原先隱藏著的蛇形印記,見身份已然暴露,祁易掏出口哨用力一吹。


    霎時間,幾個黑衣人從四周竄出,默契地分波對抗他們,兵器相接間迸發火花,招招都下了狠手。


    二人寡不敵眾,漸落下風。


    祁易趁其不備,立即從淩書瑜身後捅去一刀,頓時鮮血直淌。


    “大人!”淩風大驚,疏忽間又一刀砍向他的後背。


    此時,援兵終於到來,祁易等人見形勢不妙,又立即逃走了。


    “大人,撐住啊……”


    淩書瑜醒來時,發覺自己已回到了臥房,並且包紮完好,他雙手撐著,將欲起身。


    管事見狀,急道:“大人慢點,你身上還有傷!”


    “淩風呢?”


    “你昏迷的這兩日,都是他處理公務,此時應當還在忙著。”


    淩書瑜了然,又問道:“我受傷這事沒傳出去吧?”


    “應是沒有,每回有人來訪,我都說大人是外出公差去了。”


    “好,你先去忙吧。”


    “那我去叫醫師來給大人瞧瞧。”


    沒一會兒,醫師便來了。


    “原來是趙醫師,”淩書瑜淡笑道,“麻煩了。”


    趙辰懷替他診脈後,又仔細觀察了其餘部位,才道:“傷口處已經抹了藥,大人過不了多久便可痊愈,但肝髒受損需要長期休養,清淡飲食,同時切忌過於勞累。”


    “多謝,沒想到趙醫師年紀輕輕,吩咐醫囑時也老氣橫秋。”淩書瑜語氣輕鬆,似乎比方才好些了。


    “大人傷得如此重,竟還有心思開玩笑。”


    他沒再玩笑,而是斂了神色道:“醫師離開前,可否幫我去書案那兒取本書來?”


    書案右上角整整齊齊堆著一摞書,全是顏湘在此休養時,淩書瑜怕她無聊才放的。


    “這麽多書,大人是要哪一本?”


    “《九河天奇案》。”


    趙辰懷按順序翻找,終於在最底部找到了這本書,隨即徑直走回床邊:“大人連休閑時間也看探案類典籍,難怪破案如此厲害。”


    “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


    “那我就不打擾大人看書了,明日再繼續給你看診。”


    待他離去後,淩書瑜卻並沒有翻閱那本書,而是盯著書案沉思。


    淩風正巧進門道:“大人,聽管事說你找我。”


    “與趙家交易的人找到了嗎?”


    他垂首肯定,話語間浮現出細微的得意:“果然和大人當初預料的一樣,趙家故意派出祁易,上演調虎離山的戲碼,隻是他們沒想到我們來了一出將計就計。”


    淩書瑜輕咳幾聲,出言提醒:“別大意,將證據留存著,日後一起呈遞給陛下。”


    “另外,如今已確認祁易就是蝮門的人,至於蝮門和趙家是否有關聯還難以斷定,你派人暗中查探一番,看能否找到什麽線索。”


    接過淩風遞來的水,他潤了潤嗓,又問:“說起趙家,你們為何請趙醫師?”


    “那時情況緊急,恰好碰到他從衛府離開,我便直接將人請來了。”淩風解釋道,“大人是對他還存有疑慮?”


    仔細想來,從衛府命案到現在,趙辰懷幫了他們許多,甚至連牽涉太守叛國案的衛子靖都是他救醒的,就此來看,他確實是個好人。


    再者,他是不受待見的敵國血統,哪怕已從玄雀神醫那裏學成歸來,背地裏還是被趙家人所嫌惡。從立場來看,他也不太會與他們站在同一條船上。


    淩書瑜默認,反問道:“在與對方交手時,你可注意到他們身上有種特殊的香味?”


    “離近時有,但又很微弱,難以辨認是何味道。”


    “當初在中鹿關埋伏我的人身上也有類似的香味,所以我懷疑這不是偶然,隻是單從這點來判斷,確實有點狹隘。”


    淩風讀懂了他話裏的意思,故而推想道:“雖然趙醫師身上也有香氣,但他常年用藥,難免沾染藥香;還有一點特殊,同樣身處蝮門的祁易,卻沒有這種氣味。”


    方才淩書瑜有意試探,但趙辰懷的態度始終坦然,沒有任何怪異之處,思及此處,他才點頭讚同:“罷了,興許是我多慮了。”


    養病的時日,淩書瑜依舊是閑不下來,特意命人在床榻邊擺了張書案,方便自己處理公文。


    沒回認真起來,他便忘卻了時間,直至趙辰懷前來診脈,他才放下手中的筆。


    “大人今日感覺如何?”


    “好多了。”


    “可有其他不良反應?”


    “不曾。”


    趙辰懷把完脈後,又囑咐道:“大人還是少些操勞,白日裏多出去走動,活動筋骨。”


    “好。”


    “今日陽光正好,適合養傷。”


    “趙醫師這是要看著我啊。”淩書瑜打趣著,但還是離開了床榻。


    路過窗台時,趙辰懷好奇道:“大人院中有專人負責養盆栽,為何還單獨放一盆在自己房裏?”


    “那盆栽實為我未婚妻所贈。”


    他聞言,忍不住歎慕:“大人年紀輕輕便身居要職,又得此良緣,真讓人羨慕。”


    “趙醫師不也是年紀輕輕便師從名門,學得一身好本事?”


    “其實我的處境……”趙辰懷扯出一抹無奈的苦笑,“大人神通廣大,想必也聽說過我的身世。


    “我自出生起便不受重視,幼時被送到別院養著,恰好遇見當時正在遊曆的師傅,才有了學習的機會。”


    淩書瑜走到太陽底下,嘴角仍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如此聽來,你我二人的經曆倒很相似,我兒時與家人失散,是由恩師撫養長大。”


    陽光穿過樹梢間隙,投下斑駁的光影,趙辰懷立於樹蔭之下,遽然覺得陽光越發刺眼,遂眯起眼笑道:“那這麽說,我們還真是有緣。”


    “既如此有緣,我們以後便以兄弟相稱,如何?”


    “甚好!”


    二人聊到落日西沉,趙辰懷才道別離去,然而他前腳剛走,不速之客後腳便來了。


    “大人,”淩風步履匆忙道,“刑部帶人闖進府裏了。”


    淩書瑜將原本披著的外袍穿好,往前廳趕去:“為首的是誰?可有說明緣由?”


    “是相裏外郎,至於緣由……隻說了要你親自出麵。”


    雖然上次相裏璟來看望顏湘時,淩書瑜便知道刑部有這麽一位新上任的員外郎,但二人始終未曾謀麵,直至今日才初次相見。


    危急關頭,淩書瑜依舊保全禮節道:“相裏外郎突然帶人闖我府邸,所為何事?”


    相裏璟出示文書,語氣不容置喙:“淩少卿違反我朝律令,私自從商並且擅闖重臣府邸,我等代表刑部前來調查。”


    “既如此,本官願意配合。”


    “大人,你身上……”淩風語氣急促。


    淩書瑜不以為意,打斷道:“放心,他們不會對我如何的,你先照看好一切,我去去就來。”


    牢獄中,燭火昏暗,濕氣彌漫,空氣中還飄散著一股難聞的氣味,像是黴味,又像是血腥味,亦或是兩者混合。


    “咳咳。”


    淩書瑜輕咳兩聲,身上的傷本就未愈,如今雖正值酷暑,但地牢仍舊陰冷,不利於休養。


    淩亂的草席上,他盤腿而坐,背倚著牆,神情淡然。


    以往進牢獄都是審犯人,如今第一次體會犯人視角,當真是有趣。他輕笑。


    此刻的地牢很是靜謐,隻能聽見滴滴答答的水聲,一下一下,頗有節奏。


    淩書瑜就這麽聽著,聽它逐漸減弱,慢慢地被腳步聲給替代。


    “書瑜兄。”


    獄卒將門打開後便先行離去了,給二人單獨談話的空間。


    “你怎麽來了?”


    趙辰懷提著藥箱,解釋道:“我聽說你入獄了,這陰冷的牢房中最不適合養病,所以來給你診脈換藥。”


    “有心了,隻是你此番進來,花了多少銀兩?”


    “沒多少,一會兒我找淩風報銷去。”他語調上揚,隨口說道。


    淩書瑜也笑,隻是語氣依舊認真:“是該找淩風多要些。”


    趙辰懷眼神掃到簡陋的飯菜,便問道:“他們就給你吃這些?”


    “無妨,吃飯不過是為了充饑罷了。”


    “話雖如此,但光吃這些不利於養傷,”趙辰懷說著話,診脈的動作也未停,“脈象還算平穩。”


    隨後,他又麻利地打開藥瓶,將藥輕輕撒在傷處。此藥見效雖快,但藥效猛烈,碰到傷口時會引發疼痛,可從頭到尾淩書瑜愣是一聲沒吭。


    “對了,淩風讓我幫忙帶句話,他說——報案的人是顏小姐的侍女,晴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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