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妤率先發現沈棠寧吃醉了,且醉得不省人事。


    她不停吃的甜果子,是用淳厚的茉莉花酒拌上香甜的蜜豆,注入果子中製作而成,茉莉花酒口味甜水似的,後勁兒也不大,尋常謝嘉妤都和小姐妹們當甜飲子吃,難怪沈棠寧沒吃出來。


    隻是她這酒量未免也太差勁了些罷?


    酒性辛辣活血,孕婦吃酒不利胎兒,王氏命人將沈棠寧扶到後堂,著人去請了府醫過來。


    因茉莉花酒驅寒化濕,適當飲用些令人心情愉悅,有孕的婦人也有常吃的,府醫道沒事,開了點解酒保胎的藥就離開了。


    “找兩個丫鬟來,你跟著把世子夫人扶回去。”


    王氏這才鬆了口氣,囑咐秦嬤嬤道。


    謝嘉妤眼珠子一轉,對王氏使眼色道:“娘,嫂子都醉成這樣了,怕是路都走不了,何況她這麽大的肚子,還是找個人把她直接抱回去好!”


    母女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站在後麵的謝瞻。


    謝瞻麵上沒什麽表情。


    就在謝嘉妤以為他要拒絕的時候,謝瞻慢慢走上前,很輕巧地就抱起了沈棠寧。


    ……


    夜幕下寒風呼嘯,大雪紛飛,猶如搓綿扯絮一般。


    一路走來懷裏的人兒都沒什麽動靜,甚至連氣息也十分地微弱。


    謝瞻無所事事地逡巡著,目光不知怎麽的就從四周銀裝素裹的雪地,落到了沈棠寧的身上。


    月光皎潔,鹽粒似的雪霜凝結在她長長的睫毛上,她渾身上下都用大氅包了起來,包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半張酡紅的臉蛋兒,乖巧地靠在他的胸口上。


    雪越下越大,地麵也愈發地濕滑,若去尋春小榭怕還得有將近一刻鍾的功夫,謝瞻望了望天,臨時改了主意,抱著沈棠寧回了靜思院。


    謝瞻常年行軍在外,靜思院沒有大丫鬟,安成忙前忙後地找被子、煮醒酒湯,想到世子夫人怕冷,又趕緊叫人去關窗、燒手爐。


    謝瞻把沈棠寧抱到內室,沈棠寧這會兒酒勁兒倒是上來了,她感覺自己好像正摟著一個大火爐,渾身上下都舒服地暖洋洋的,現在大火爐要離開了,她摟著謝瞻不肯撒手。


    謝瞻試了幾次推開她,她就哼哼唧唧地賴在他的懷裏蹭來蹭去,爹爹哥哥胡亂叫著,很不像話。


    少女馨香的身子,綿軟的胸脯,微隆的小腹,到處都是男人無法觸碰的禁地,就這麽在他懷裏肆意滾著,緊緊貼著,哪怕柳下惠在此處也很難做到心如止水。


    “沈棠寧,你別裝,我知道你沒醉。”


    謝瞻去掰她的手,僵著臉,低聲警告。


    她的手看著軟綿綿的,卻狡猾靈巧得像條魚兒似的,他掰開這一隻,另一隻又揪住了他的衣襟,他掰開那一隻,另一隻又把手意圖往他懷裏鑽去。


    除了美人芙蓉麵,沈棠寧身上無處不白,是真正的冰肌玉骨,膚若凝脂。


    屋裏的溫度好像越來越高,也熱得謝瞻心煩意亂,額頭上出了一層汗。


    一定是太熱了。


    謝瞻將其歸因於沒開窗的緣故,因為他天生身上陽氣重,受不得熱。


    燭光幽暗,他坐在床邊,沈棠寧歪在他的懷裏,他皺著眉專注地去捉沈棠寧的手,好像如果捉不住她的手就不能證明他心無雜念一般。


    大氅不知何時滑落到了兩人的腳下,沈棠寧渾身衣衫淩亂,已是嬌籲微微。


    安成揣著兩隻手爐進來,剛小跑到簾下,就聽屋內傳來幾聲女孩兒細微的喘息聲,夾雜著男人粗重的呼吸和衣衫摩挲聲。


    安成手中的手爐險些掉到地上,一時目瞪口呆。


    怪道世子今夜破天荒抱了世子夫人回來,明明新婚第二日他就把人從新房趕走了的……


    可世子夫人,還、還懷著身子,醉著酒呢,主子就忍不住了,這不是趁人之危麽?


    當初在東宮的更衣室中,安成和長忠就曾聽過兩人的壁角,那一回兩人的動靜可比這激烈多了,自然知道這聲音意味著什麽。


    非禮勿視,安成嘀咕幾句便紅著老臉連忙離開了,還貼心地把門拴緊。


    終於捉住了兩隻小手,謝瞻用黏膩的掌心握住手中的一對纖纖柔荑。他微微鬆了口氣,然而下一刻,懷中的女孩兒突然睜開了一雙杏眼。


    她摟著男人僵硬的頸,慢慢直起身,睜大雙眼。她的眼睛裏好似天生含著一泓秋水,不論看誰都帶著七分柔情蜜意,瞳仁卻黑白分明,醉意更令她增添了十分的嬌柔嫵媚。


    看了幾息的功夫,她又湊近謝瞻沁著汗水的鼻尖,謝瞻鼻梁高挺,唇紅齒白,生了一雙狹長淩厲的鳳眼,看起來是有些冷酷薄情的麵相。


    認不出是誰,很眼熟,就是想不起來……這人怎麽將她抱到了懷裏?


    沈棠寧暈乎乎地想,再湊近點看看。


    “你做什麽?”


    謝瞻挾住她伸過來的手,嗓音低啞,語氣也不由染上了幾分羞惱之意。


    她的手也軟軟的,他捏得重了些,她皺皺鼻子就哼唧起來。


    謝瞻一怔,旋即手下的力道便鬆了些,隻是沒有鬆開她的手。


    四目相對,淡淡的茉莉花酒香混合著她身上幽幽的女兒香,她的鼻尖對著他的挺拔的鼻,眼底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再亂摸,”他低聲說道:“沈棠寧,我對你不客氣。”


    他的警告對沈棠寧顯然沒用。


    下一刻,沈棠寧整張臉都湊到了他的臉上,那兩片紅豔豔的唇瓣,自然也就貼在了謝瞻緊繃到幾乎要抽筋臉龐上……


    最後她也不理會自己究竟對謝瞻做了些什麽,隻是覺得自己對上臉竟也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誰後,又實在太困懶得去想,放鬆地從嗓子眼裏發出幾聲舒服的囈語,身子軟軟地向後仰倒去。


    被窩裏也是暖洋洋的,沈棠寧滾進被子裏,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香甜地睡過去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沈棠寧扶著額,在頭疼欲裂中醒來。


    她揉著眼睛坐起來,發現頭頂的床帳、四周的裝飾都很陌生。


    她霍得坐起來,卻將昨晚發生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昨天是除夕夜,她記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守歲來著,她還十分羨慕謝嘉妤有爹爹疼愛,心裏難過了一番。


    但後來,後來……發生了什麽?


    錦書聽到動靜,知道她醒了,忙進來伺候她洗漱。


    “昨夜姑娘去上房守歲,後來世子身邊的安成過來說,姑娘吃醉了,昨夜雪太大,世子就先把您抱回了靜思院。”


    年前沈棠寧放了韶音年假,錦書和其它小丫鬟們都聚在抱廈裏守歲,並不知上房發生了什麽。


    三更天的時候錦書擔心沈棠寧,到上房一問才發現沈棠寧早就走了。


    然而她回到尋春小榭,安成卻過來告訴她,外麵雪太大,世子夫人醉酒,便歇在了靜思院。


    錦書扶著沈棠寧穿衣,發現她手腕和後腰上有些痕跡,臉都白了,結結巴巴地問:“姑娘,昨晚,昨晚……世子沒有欺負你吧?”


    她們姑娘生得這樣美,她就沒見哪個男人見了能把持得住,更何況,昨夜姑娘還醉了酒,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孤男寡女幹柴烈火一張床……錦書不敢往下想!


    沈棠寧沒明白錦書的意思。


    “我吃醉了,什麽都不記得了。”她難受地揉著眉心。


    不過她都醉了,謝瞻還怎麽欺負她,他刻薄她她也聽不見呀?


    錦書扶著沈棠寧出門,美人晨起嬌無力,看在安成眼裏卻是別有一番意味了。


    昨夜安成悄悄離開後,沒過多久謝瞻就出來了,下半夜在書房睡的。


    謝瞻房裏沒有通房丫鬟,安成不知道他在軍營裏是怎麽解決需求的,但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素久了是很難把持自己的。


    世子夫人生得那樣弱不禁風,還懷著身子,而世子那人高馬大的模樣,不懂憐香惜玉,安成很難想象沈棠寧那柔弱身板如何能承受的了謝瞻。


    兼之她一早起來又這樣一副懨懨的模樣,安成後怕,心想主子還算有良心,下半夜去睡了書房。


    他擔心兩人這麽偷吃會傷著孩子,遂攔住沈棠寧,委婉地提醒道:“世子夫人昨晚醉了酒,不知身上可有哪裏不適?今天還是……咳,請曹大夫再來看看為好。”


    錦書在一邊使勁點頭幫腔。


    沈棠寧撫了撫自己的小腹,輕聲道:“好像是有些不太舒服……”


    她衝安成一笑,微微笑著道謝,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慵懶的嫵媚,繞是安成自然見多識廣心如止水,耳根子也不禁一熱,忙側身不敢受。


    沈棠寧離開後沒多久,謝瞻便從小校場晨練完回來了。


    安成指揮著幾個小廝收拾床褥,昨夜沈棠寧睡過了,按照謝瞻的習慣肯定不會去睡別人睡過的床鋪。


    幾人在屋裏興師動眾,謝瞻不耐煩,問:“你們做什麽?”


    安成跑過來說:“爺您忘了,昨夜世子夫人在屋裏睡過,我們給您換床鋪呢!”


    “唔。”


    謝瞻沒什麽反應,語調淡淡地回了句,轉身走了。


    啊?!


    安成瞪大雙眼,他們爺這反應,怎麽有點奇怪呢?


    要知道當初他被馮茹抱了一下,大早上的回來洗澡可是換了三次水,被她碰過的衣服全丟了!


    -


    大周朝規,元旦日大朝會,百官朝賀,隨後則是年假,正月初一到正月初十,一旬畢後很快又至上元佳節,從正月十五休至正月二十。


    正月初一,京都家家戶戶走親訪友,敬賀新年。


    相比之下,尋春小榭就冷清了許多。


    沈棠寧昨夜醉酒,今早宿醉頭疼,一直躺在床上休息,聽著院外傳來的喧鬧聲和歡聲笑語。


    到下晌,謝嘉妤來探望沈棠寧。


    “嫂子這酒量忒淺了,那茉莉酒蜜水似的你竟也醉成這樣!”


    謝嘉妤哈哈大笑,笑得好不促狹。


    沈棠寧臉頰暈紅,垂下長長的睫毛,看起來似乎很是局促,不知道說什麽。


    錦書笑著解圍道:“四姑娘,世子夫人在家裏是不常吃酒的,所以酒量才淺!”


    美人嬌羞,低眉垂首。


    謝嘉妤看呆住了。


    她本以為像沈棠寧這種容色的大美人,性情即使不是冷若冰霜,也該孤高自傲、生人勿近才是。


    譬如她前一個嫂子永宜縣主常令瑤,自幼嬌生慣養,去哪兒都得叫對方捧著讓著,說好聽些叫做性情直率,難聽點就是驕縱跋扈,她本來就是這等性子了,兩人自然不大能相處得好。


    而她聽過的那些傳言,無不說沈棠寧和她叔母郭氏一樣的利欲熏心,水性楊花,對男人則逢迎諂媚,極近柔媚可憐。


    可這段時日相處下來,她似乎並不像別人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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