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南縣縣令陸言,擔任縣令三年時間,倒行逆施,天怒人怨,並數次截留朝廷稅收。”


    “其謀反之心,已經昭然若揭。”


    “山南縣前科舉人鄉紳劉長生,領銜全縣萬民,上疏朝廷,請陛下明鑒!”


    顛簸的馬車中,女官念著萬民書上的字。


    大寧女帝陳清婉,坐在玉榻上,俏眉緊蹙,美眸睜開。


    山南縣令陸言,白身入仕,捐官替補。


    皆因山南之地,窮山惡水,民風彪悍,十幾年來,凡是赴任山南者,皆無一好死,這才讓這陸言撿了個實官當。


    這三年下來,陸言倒是活得好好的,隻是從山南縣,到京都朝廷,彈劾他的奏章就沒有斷過。


    這一次,當地人更是在本地鄉紳的帶領下,上了一份萬民書,請願法辦陸言。


    這也讓女帝陳清婉對於這位素未謀麵的縣官,產生了好奇之心,於是選擇微服私訪,想要親眼看一看這姓陸的,到底是如何惹得人神共憤的。


    “這位陸縣令,也曾經上書為他自己辯解過,截留稅收是因為山南地處偏僻,道路山匪出沒,押解官銀,目標太大,得不償失,所以把銀子留在當地,用於建設鄉裏了。”


    “如果情況屬實,那麽也是情有可原,稅銀留在當地,造福百姓,也不失為一良策。”


    陳清婉開口道。


    陸言主政山南,山南難得的太平了兩三年,沒有亂民暴動,也沒有蠻族入侵,屬實不易。


    如果可以的話,陳清婉還是願意給陸言一個機會的。


    女官聽著她的話,又翻開新的一頁。


    “萬民書上說,這陸言截留稅收,並沒有用在造福百姓,而是用來大建縣衙,還對外宣稱,山南縣的縣衙,要建的比省城的巡撫衙門還要豪華!”


    此話一出,陳清婉臉色愈發陰沉。


    截留稅收,還可以說是因地製宜,但是這大建縣衙,在什麽地方,都是貪汙腐敗的行為。


    “朕登基以來,三令五申,各級衙門不得鋪張浪費,各級官吏當仁政愛民,不可貪圖享受。這陸言,的確是過分了。”


    “但是,三年來,山南縣並沒有大規模的暴動發生,說明他也在民生上用了些心思……”


    陳清婉依然試圖為自己的判斷找到依據。


    “陛下!”


    女官的手翻到了最後一頁。


    “萬民書上還說,這陸言沒收了山南縣百姓的土地,不讓百姓從事耕種!還大建燕館歌樓,強迫百姓們進入酒館勾欄伺候達官貴人。”


    女官有些震驚道。


    “你說什麽?”


    陳清婉再也坐不住了,她麵帶慍怒,一把奪過萬民書。


    目光掃過,白紙黑字,證據確鑿。


    在大寧,重農抑商,耕讀為本,這酒館勾欄乃是下九流的末業。


    這陸言如此欺天虐民,本末倒置,視國法為何物,視聖人之道為何物,視天理綱常為何物?


    實在是太可惡了!


    “巧兒,山南縣城還有多遠?”


    陳清婉將萬民書合上,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還有十裏左右。”


    女官巧兒回答道。


    “朕倒要親眼看看,這個陸言是怎麽胡作非為的!若是這書上所言,都是真的,朕必殺之!”


    陳清婉嗔怒道。


    主仆二人正生著悶氣。


    隻感覺身下馬車快了許多。


    巧兒挑開車簾,看向窗外。


    “陛下,這兒的道路好奇怪。”


    道路,奇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馳道都是按照開國太祖的標準修建的,再怪能怪到哪裏去。


    陳清婉透過車窗看去。


    隻一眼,便滿臉震驚。


    隻見那車輪碾過的道路,整齊平整,比皇宮大內的大理石磚還要光滑。


    抬眼望去,青黑色的路麵中央,劃了一道黃色的線,東來西往的馬車按照來去的方向,分流在黃線兩邊,路邊豎著黃色藍色綠色的鐵牌。


    黃色鐵牌上,寫著“來去車輛一律靠右行駛,違者罰款,吊銷駕照。”


    藍色鐵牌上,畫著兩輛馬車相撞的圖案,上麵一個大大的紅叉,下書兩行大字“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綠色的鐵牌最高最大,上麵畫著十字形狀的白箭頭,旁邊也有字“距離山南縣城十裏。”


    陳清婉和巧兒看著窗外的景象,都驚呆了,如同看到了夢中的西洋景。


    這給自己幹哪兒來了?


    這裏還是大寧的國土嗎?


    巧兒反應過來,挑開車簾,問趕馬的車夫:“老人家,你確定沒有走錯方向嗎?我們要去的是山南縣!”


    那老車夫一聽,馬上心知肚明,趕車這麽多年,這樣的疑問他早已司空見慣。


    “就是去山南縣,路邊的指示牌不都寫了嗎?距離山南縣城十裏。”


    “二位姑娘是外地來的吧!可能不知道,你們看到的東西,都是咱們縣的陸青天修的。”


    “據說啊,為了修路,陸青天扣留了朝廷的稅收,差點掉腦袋呢!”


    老車夫笑著,黝黑的臉上泛起褶子。


    陸青天!


    車內主仆二人聽到這個詞匯,都愣住了。


    陸言在山南縣,不是天怒人怨嗎?


    怎麽還有人叫他青天?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青天是個大好人啊!他把縣衙修的亮亮堂堂的,招攬各地商人來我們這裏做生意,鄰縣的人都不再說我們是窮山惡水出刁民了,我們山南人臉上都有光!”


    “再加上修了這條路,方便我們鄉下人進城做工,這可比在家裏伺候幾畝地,看天吃飯好得多了!”


    老車夫一提到這位陸縣令,便滔滔不絕,幾乎誇出花來。


    巧兒道聲謝,把車簾放下。


    “巧兒,為何這老車夫和萬民書所說的,截然相反?到底誰說的才是真的?”


    陳清婉有些費解。


    “陛下,我還是覺得,劉長生作為前科舉人,是個讀書人,習聖人之道,守君子之教,他說的應該更可信。”


    “至於這個老車夫,也許是被那姓陸的收買了,花言巧語,給他臉上貼金呢!”


    巧兒分析道。


    畢竟,大寧國甚至中土曆朝曆代,都沒有出過像陸言這樣的怪人,還有山南縣這樣的怪事。


    按照聖人書上的話,這就是妥妥的倒行逆施,逆天而為,怎麽可能被老百姓擁護!


    陳清婉卻猶豫起來,身為女帝,她自然知道,所謂的聖人君子,其實也就是那麽回事兒,有時候,他們嘴裏說的話,還不如田間地頭的老農實在。


    她正想著,馬車卻停了下來。


    “二位姑娘,進城收費站到了,今天又堵車了,先下車歇息一會兒吧!”


    老車夫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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