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國。


    金鑾殿。


    穿著龍袍的女帝,正坐在龍椅之上,那張絕美的麵容,此刻卻布滿冰冷之色。


    她看著那放在大殿中央,如成人一般大小的銅鏡,聲音淡漠的說道:“王相,這便是你選中的未來滄州刺史?妓子尚知殉國,而他卻道一句水太涼?”


    “求陛下恕罪!臣隻知他是此次金榜三甲五十名,所以未來才會看重他,並不知他本性竟是如此,居然沒有半點文人傲骨!”王相王千禾跪在地上求饒,但那聲音卻沒有半點恐懼。


    因為在這三個月裏。


    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許多次了。


    在女帝姬清珞預感到,不久之後承國恐有大難將至,她便召集起朝中大臣、藩王侯爺與皇女們,將開國皇帝留下的鑒天鏡給取了出來。


    這是三百年前,開國皇帝飛升仙界之際,為保承國延綿萬載,專門製作的特殊神器。


    雖然二百年前,仙道已逝,武道式微,但仍可借助承國氣運,來使用鑒天鏡,以推演他人之未來!


    “將鑒天鏡之能用在年輕人身上,才有可能挽救我大承國。”


    “此次殿試金榜題名之人,無疑是承國年輕一代的佼佼者!”


    “通過推演他們的未來,或許能夠找尋救國之法!”


    這是三個月前,當朝宰相王千禾的提議,女帝姬清珞當時也同意了,隻是未曾想到,從金榜一甲到三甲,整整九十個人,沒有一人是挽救了承國的!


    其中。


    做得最好的。


    隻有金榜二甲榜首的何萬林!


    他以文官之軀,帶領幽州之軍,以三千之數,抵禦外敵整整五年!


    最後城破之時,他也隻是長歎一句,惜不得再見長安繁華,便持劍戰至身亡!


    當時在看完何萬林之未來後,整個金鑾殿陷入了長久的沉寂中,在得不到任何支援的情況下,能夠堅持整整五年,期間拒絕無數次招降,他已經做得很好了,沒有半點對不起承國的地方。


    所以當王千禾說,本次金榜尚未公布,不如將何萬林之名,從二甲榜首,移至一甲榜首,為此次狀元之時,姬清珞自然點頭應允。


    隻是。


    除了何萬林之外。


    剩下的金榜之人。


    竟然沒有一個能夠拿得出手!


    “這便是我承國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嗎?!”


    姬清珞的語氣變得更為冰冷。


    大殿上的眾臣全都跪在地上,懇請姬清珞息怒,但姬清珞隻是冷冷的看著他們,那氣氛凝固得令人膽寒!


    不過。


    就在這個時候。


    皇女們之中忽然響起了一句話:“金榜上就隻有這麽多人嗎?詩詞雙絕陳懷信呢?他未能金榜題名嗎?”


    聽到此話。


    姬清珞立刻看了過去。


    五皇女姬長清,正一臉疑惑的看著她,剛剛那句話便是她詢問出口的。


    而旁邊的皇長女姬長寧,聽到自家妹妹的話後,趕忙開口說道:“請陛下恕罪!五妹隻是過於喜愛詩詞,一時忘記場合,並非有意為之!”


    “五妹!”


    “陛下與眾臣正在商討國事!”


    “不要隨意言語!”


    這是姬長寧對著姬長清所說的。


    而姬長清反應過來,自己說話不合時宜,她縮著頭,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


    姬清珞並沒有怪罪,相反,姬長清的話語,也讓她想起了那長安城中,名噪一時的詩詞雙絕陳懷信!


    “據說。”


    “陳懷信此人不僅詩詞鎮壓長安,各種詩會以邀請到他參加為幸。”


    “而且他在十六歲時就考取了舉人功名,其才華應當是驚采絕豔。”


    “怎麽三四年過去了。”


    “朕卻未能在殿試見到他?”


    姬清珞將腦海中對於陳懷信的記憶信息說了出來。


    十六歲便考取了舉人功名,想要通過會試成為貢人參加殿試,應該並不算多難。


    可是姬清珞對他的記憶,卻還是那鎮壓長安的詩詞,而非殿試上的策問文章,這讓她略微感到有些疑惑。


    “或許正是因為他沉迷詩詞之道,所以才會取得詩詞雙絕之名,但卻因此忽略了國之大事,並非詩詞小道之理,”王千禾回答道。


    玩物喪誌!


    這便是王千禾這番話所表達的意思。


    而姬清珞聽到這樣說,眼神中閃過一絲遺憾,年少成名被無數人吹捧,很多人會喜歡上那飄飄然的感覺,從而忘記自己心中的理想,直到年老才會幡然醒悟,悔不當初!


    但五皇女姬長清卻忍不住插話道:“陳懷信應該不是這種人,他在詩詞裏數次寫了,想要報國的誌向,若是玩物喪誌,怎會寫出這樣的詩詞?小姑,能否用鑒天鏡,看一下陳懷信的未來?我不信他會是那樣的人!”


    “五妹!不要亂說話!鑒天鏡需要消耗國運,才可推演他人之未來,將這般珍貴之物,用在一個普通人身上,可是極為浪費的!”皇長女姬長寧趕忙勸阻道。


    “他不是普通人!他十六歲就考取了舉人功名!哪怕是放眼曆史,這也是極為罕見的!”姬長清繼續反駁。


    姬長寧本來還想要說些什麽,但注意到姬清珞正看著她後,她隻能閉上了嘴巴。


    “你們起來吧。”


    “跪在地上。”


    “難道就能將那大難給跪沒嗎?!”


    姬清珞重新將視線投回到眾臣身上。


    站起來的眾臣也不太抬起頭,金榜之上隻有一人拿得出手,這本就是他們的過錯,誰也不敢多說話去觸碰姬清珞的黴頭。


    而姬清珞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便將視線轉移到鑒天鏡上麵。


    金榜之人的未來,她們已經看了個遍,但都沒得到解決大難之法,那就隻能將推演未來的人選,換到其他人的身上。


    本來姬清珞想的是,推演皇女們的未來,她們也都很是年輕,或許能夠在將來拯救承國。


    但當想到平日裏的姬長清,經常獨自一人待在院中,冷冷清清與詩詞為伴,不喜與其他姐妹玩耍,甚至有過數月待在院裏未曾離開半步的經曆,而現在她卻難得的為了一人發聲。


    姬清珞心中一軟,改變想法的說道:“既然長清想看,那就看一下吧,十六歲便考取了舉人功名,放眼曆史也是極為罕見,應當不會是浪費才華與歲月之人才對。”


    聽到姬清珞這樣說。


    大臣中有人臉色一變,但卻不敢出言反對。


    畢竟。


    姬清珞上位。


    靠的可不是文德!


    十年前,承懷帝忽然駕崩,無兄無弟無子,隻留下七位皇女,其中最大的姬長寧也才不過十歲,當時的權相勾結陳國公,想要從宗室裏,推個傀儡皇帝上位,但承懷帝的親妹妹姬清珞,卻帶兵從邊境趕回,一夜之間便將權相與陳國公滿門屠戮!


    頓時。


    整個長安城裏一片噤聲。


    姬清珞也從將軍,成為了承國的新皇!


    她所做決定的事情,可沒誰敢去改變!


    而那皇女中的姬長清,則是臉色一喜,她難得的從姐妹裏走出,目光緊緊盯著那大殿中的銅鏡,伴隨著姬清珞的引導國運,那銅鏡裏再次展現出了他人的未來!


    【元凰十年,六月。】


    【推遲了四個月的金榜終於公布。】


    【望著在禮部南牆前擠滿的人群,陳懷信並未一同擠過去,因為他連會試都沒過,那金榜之上,自然不會有他的名字。】


    【陳懷信歎了口氣,本想繞過人群,去替人寫信寫詩,賺取繼續留在長安城的盤纏,等待三年後再次參加會試,但就在這時候,一個騎著高頭大馬、戴著杏花、穿著長袍的男子,帶著幾個下人,攔在了陳懷信的麵前。】


    【“喲,這不是我們的詩詞雙絕嘛,怎麽孤孤單單自己一個人?是又沒能金榜題名嗎?啊,不對,我們的詩詞雙絕連會試都沒通過,又怎能金榜題名!哈哈哈哈哈!”】


    【男子坐在高頭大馬上,衝著陳懷信大笑著。】


    【而他身後跟著的下人,自然也一同發出了嘲諷的笑聲。】


    【陳懷信臉色不變,他想要繞過去,去做自己的事情。】


    【但那男子卻不依不饒的,繼續擋在他的麵前。】


    【“陳懷信。”】


    【“我知你想用詩詞的方式,在長安城內揚名,現在你的確是辦到了,大半個長安城,都知曉你詩詞雙絕之名。”】


    【“但是。”】


    【“那又能怎樣呢?!”】


    【男子的臉上露出一絲譏諷之笑。】


    【他看著陳懷信,繼續的說道:“要麽投靠我長田縣侯家,要麽投靠其他高門大戶,不然你這輩子都別想通過會試!哪怕你能名動長安,可無身份背景,那就注定隻能當個舉人,而且永遠也不可能出仕!”】


    【“自己好好想想吧!”】


    【扔下這番話後。】


    【男子一邊大笑著,一邊帶著下人,騎著高頭大馬,向著遠處而去。】


    【陽光灑在他的前方,前路一片坦途光明。】


    【陳懷信站在原地,樹蔭遮蔽了陽光,讓他陷入了陰影之中。】


    金鑾殿內。


    本來還算平和的氣氛,忽然間再次凝固了起來。


    坐在龍椅上的姬清珞,目光冷漠的看向了,那角落位置的長田縣侯。


    此時的長田縣侯渾身發抖,他本來並不被注意,這個大殿裏的人,地位基本都是比他高的,可是那銅鏡上出現的長子的身影,卻讓他在此刻成為了目光焦點!


    “不投靠你長田縣侯,就一輩子也通不過會試?”


    “真是好大的威風啊!”


    姬清珞冷哼一聲。


    長田縣侯立刻跪了下來,腦袋不斷磕著地麵,嘴中喊著陛下饒命,哪怕頭破血流,也不敢停下來。


    姬清珞就這樣看著他,其他人也在此刻噤聲,不敢有絲毫言語。


    而那站在皇女們前麵的姬長清,則是憤恨的說道:“我就知道,詩詞雙絕陳懷信,不可能通過不了會試,他可是十六歲就成為了舉人呀!”


    “嘭!”


    長田縣侯磕得更是用力。


    整個人瞬間昏迷了過去。


    “將他扣押至大理寺,別讓他死了,區區縣侯,還沒那麽大的能耐在會試裏動手腳,朕倒是要看看,還有誰參與了其中!”


    姬清珞目光在眼前的眾臣身上掃視而過。


    她不再理會臣子們難看的臉色。


    而是繼續看向大殿中的鑒天鏡。


    【被長田縣侯的長子阻攔。】


    【並沒有讓陳懷信心情變差。】


    【因為他對此已經是習以為常了。】


    【十六歲的舉人可謂是舉世罕見,但也正是因為這年齡的原因,讓他在剛到長安城,便被高門大戶所注意到。】


    【許多世家門閥都向他表達了招攬之意,無論他向哪家送呈投行卷,都絕對會被其接受,隻是這樣一來,他就等於是投靠了那個家族,雖然在入仕之前與入仕之時,都會得到那家族的幫助,但當他有能力後,就必須要給予回報!】


    【陳懷信不想站隊,更不想跟世家門閥扯上太大的關係,他是抱著改變承國的理想來到長安的,而若是要改變承國,那注定是要站在世家門閥的對立麵,如此就更不能投靠它們了!】


    【隻是他這誰也不站隊的做法,卻讓有些家族極為不滿,於是,在第一次會試時,他信心滿滿的交卷,結果榜上卻沒有他的名字,而那些學識一般的紈絝子弟,卻出現在那榜單上。】


    【他想方設法找到主考官,但所得到的卻是一句,你沒有通過,便被直接趕走。】


    【他困惑不解。】


    【而當天晚上。】


    【有世家子找上門,先是寬慰了他一番,然後又趁機想要招攬他,在被陳懷信再次拒絕後,那世家子惱羞成怒,說他這鄉野之人,沒有背景,一輩子也別想出人頭地!】


    【從那之後。】


    【陳懷信便明白了。】


    【有些時候若是沒有背景。】


    【哪怕是才識通天都沒用!】


    【他並沒有屈服,而是嚐試花了三年時間,用出生時,就在他腦子裏的詩詞,打造了獨一無二的名聲。】


    【他以為這樣一來,那針對他的家族會有所收斂或畏懼,但第二次參加會試,他所得到的結果還是一樣,依然沒有通過。】


    【霎時。】


    【他迷茫了。】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才會讓他遭受這麽多的針對。】


    【在長安城裏渾渾噩噩的度過了四個月後,在推遲的金榜終於公布後,在聽到那來自長田縣侯之子的嘲笑後,站在陰影中的他徹底醒悟了!】


    【“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做錯過任何事情!”】


    【“錯的是那些世家門閥!”】


    【“它們掌握著承國上下!”】


    【“任何沒有身份背景卻被它們注意到的人。”】


    【“就隻能有兩種選擇。”】


    【“要麽加入它們,同流合汙。”】


    【“要麽拒絕它們,清貧一生。”】


    【“但是。”】


    【“我選擇第三種!”】


    【陳懷信做出了決定。】


    【那出生開始便存在於他腦海中的知識,那被他當做是禁忌一樣的知識,在此刻占據了他的整個大腦!】


    【他望著前方那陽光灑滿的平坦大道。】


    【他選擇了轉身。】


    【他沿著滿是陰影的街道走出了長安城門。】


    【被稱作詩詞雙絕的他。】


    【在那城門外留下了這生所寫的最後一首詩。】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衝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他沒有再停留,一直往前走。】


    【直到在遠處的山坡上,眺望繁華的長安城。】


    【他不再像是剛來所見時那樣震撼,反而更加堅定了心中的信念。】


    【“等再次回來。”】


    【“定要:天街踏盡公卿骨,內庫燒成錦繡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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