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明媚的清晨,陽光灑在雪地上,將一片純白染成了金黃。樓房依舊被雪覆蓋,屋頂上厚厚的一層雪被,樹木枝頭掛著晶瑩的冰花,一切與淡藍的天空交相輝映。


    幾架銀色的高大機甲舉著巨鏟將路麵的積雪清除,金屬插進雪中的聲音絡繹不絕,但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的聲響。


    或許是受不了一大早就如此安靜的氛圍,排在最末端的機甲停止了手上的動作,“哢噠”一聲,前方的機艙打開,年輕的人影從中探出了腦袋。


    “今天是熱能供應機研發成功後徹底麵世的第一天,好想去看喬隊長演講啊!”一頭卷翹黑發的男孩呼出了一口白氣,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看著它在手心慢慢消融。


    最近氣溫並沒有在持續下降,而是維持在五十度左右,這對於人類來說,已經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消息了。更別說熱能供應機也全麵的研究成功了。


    “你沒聽說嗎?今天不是喬隊長演講來著,是元教授。”屬於自己的任務範圍的積雪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跟在男孩身側的機甲艙內一個短發女孩也探出了的腦袋。


    “是嗎?我看宣傳冊上好像印的是喬隊長來著。”


    “後麵通知啦,喬隊長臨時有事,讓元教授幫忙演講了。”


    “還能有比熱能供應機更加重要的事嗎?”


    "你忘了嗎?今天是那個日子呀!"


    被同伴提醒後,男孩撓頭思索了一瞬,這才想起來,恍然大悟道,“啊!是今天啊!”


    在提起今天這個特殊日子時,兩人都沉默了下來。今天這個日子說很重要,其實也沒有,主要是他們自發的,將這個日期定為了“火種日”。


    他們不約而同的都會在家中點燃一支桔梗型的蠟燭,然後靜靜地等著那酷似火種般的火焰慢慢熄滅,似乎是要紀念著什麽。


    或許大多數的其他人不太了解這個日子的由來,但赤陽組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他們至今也還無法忘記那銀發倩影。


    “說起來,我小時候還戳過零姐姐的臉呢,不知道什麽時候她才能醒來呢?”女孩搓了搓手,看著雪茫茫的周圍已經被大家清理的差不多了,她今天本就打算完成清雪任務之後去看望零的——雖然隻能在玻璃窗外遠遠地看上一兩眼。


    “齊正教授好像接手了人造人研究誒,他不是最近都研發出了人工智能的小機器人嗎?感覺到達喬樂成教授那個程度也隻是時間問題吧?”男孩虛握了下掌心,他曾經也跟在零的身後偷偷觀察過,但到底還是害怕所以不敢接近,不過現在他長大之後聽聞了零的事跡,便一發不可收拾地崇拜上了人。


    女孩聽後也點了點頭,“說的有道理。”


    兩人都還年輕,自然不了解一切不是想當然的順利,但他們都是如此期盼著,那躺在柔軟的沙發中,似是熟睡的人兒,能有一天再次醒來。


    ——————


    “你來了?今天怎麽那麽早?”齊正揉了揉眉心,他已經不眠不休地投入研究兩天兩夜了,此時鐵打的身子也感到了些許的疲憊。


    屋內點燃的桔梗燭火散發著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氣。


    一旁的小機器人適時地端上了一杯溫熱的咖啡,小巧靈活的身姿倒是引得喬無虞多看了兩眼。


    “嗯,今天是火種日,我想來看看她。”喬無虞點點頭,如今的他已經成為了赤陽組的領隊,眉眼之間不複之前的青澀,他眼角的淚痣顯得憂鬱而成熟,一雙似水的眼眸此時也盛滿了溫柔。


    “正好,最近我已經能夠確保不會傷到她原本的所有零件了,今天可以給她做一個全麵的體檢,看看能不能找出修複的方案。”齊正一口喝完咖啡,聞言笑道。


    齊正是在近幾年才認識的喬無虞,最初的他還並不出名,甚至隻是一個空有理論毫無實際的毛頭小子,所研究的項目屢屢碰壁,幸好喬無虞的出現讓他有了一展身手的餘地,他自然萬分感謝,因此對於人一直以來的心願也都想要去盡力達成。


    “真的能確保不會損壞零原本的構造嗎?”喬無虞聞言還是有些擔憂,一向在決斷上雷厲風行的他此時還是有些猶豫。


    “當然,我已經在模擬了上千次了,沒有一次失敗的!”齊正此時也像擺脫了所有的疲憊,精神奕奕,轉頭領著喬無虞走向零的房間。


    已經過了許久,零的房間除了多了幾台儀器,似乎沒有什麽變化。


    銀發的人平躺在那雙色拚接的花狀手作沙發之上,闔上雙眼,雪色的睫毛長而卷翹,淡色的唇似乎有著微弱的弧度,像是在沉睡在甜美的夢境。短發間被夾上了幾枚眼熟的發夾,身上的吊帶睡裙也未曾變化。幾條顏色不一的線連著她的軀體和幾台精密的儀器,而銀色的從她後頸處延伸出來的細線則是通向了儀器之間最大的主設備。


    其上綠色的波紋還是一根直線的模樣,沒有絲毫的起伏,而最顯目的地方則顯示著電量為0%的標誌。


    “睡美人小姐,我們來了~”齊正推著一台小車,車上馱著正方形的銀色小型儀器。


    喬無虞跟在人的身後,緩緩地走進這個熟悉的房間。


    因為熱能供應機的已進入投放使用的階段,他已經有接近一個多月沒來見過零了。


    但那如數年前沉睡的模樣絲毫未改,甚至連嘴角的弧度都未曾變化的容顏還是讓他忍不住的喉間哽咽。


    他的眼神淡淡地從零白皙的腳踝緩緩上移到纖細的手臂,再到那精致的臉龐,其身上的傷口在去年就已經被齊正修複如初,此時她的皮膚如同初見般那樣完美無瑕。


    “開始吧?”齊正像是征求意見一般轉頭看向喬無虞。


    喬無虞凝視著那張睡顏許久,最終還是微微頷首。


    ——————


    明亮的屋內,幾名交談的人皆已白發蒼蒼,淡淡的花香充斥著房間,幾人臉上都露出了懷念的神色。


    “王教授,這次您抗寒稻穀的豐收又刷新了去年的記錄啊,真是太厲害了。”司英朗正幫著一旁的妻子剝著橘子,此時也不忘和王嶽嘮嗑著。


    “哈哈,這也是多虧了你們的支持啊。”王嶽樂嗬嗬地喝了一口熱茶,近年來研究的順利讓他都心寬體胖起來。


    “還擱這謙虛呢?就你那一進研究室就茶飯不思的樣子,一個星期進三次急診,我們也就支持了下把你扛到擔架上吧。”


    廚房裏傳來一聲男聲,隨後又是“噠噠”的切菜聲,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也格外明顯。


    “劉所長,那還真是辛苦你每次都來幫我報銷醫藥費了啊。”王嶽哈哈一笑,接著說,“你和弘義這次的廚藝到底有沒有進步啊?可別把我們幾個又吃到集體躺板板了。”


    劉連從廚房門口探出個腦袋,依舊是憨厚老實的模樣,此時正舉著一柄鍋鏟,脖間掛了一條黑色的圍裙,對著王嶽的方向笑罵,“上次還不是你培育的菌子?我怎麽知道它變色了都還沒熟呢?”


    於弘義也探出腦袋,戴著鵝黃色的乳膠手套的手裏捏了一把綠油油的青菜,那大小比尋常見的還要大上幾分。


    “今天念水和懷芹都要來一起吃飯,我們肯定會注意著點的。”


    於念水和司懷芹雖然冠上了於姓和司姓,但實際上是由他們5個人一起收養的。


    說來也是巧合,某次破冰任務之中,這兩個小孩就躲在一處衣櫃裏。


    那處區域並沒有通電力,甚至溫度極低,要不是赤陽組的熱度探測儀探測到有兩團小球窩在臥室,他們都不知道這種地方還能夠住人。


    當他們拉開衣櫃的門時,隻看見其中鋪滿了各式各樣的厚重棉服和床單被套,將衣櫃的擠成狹小的空間,兩個幼童抱在一起取暖,四肢和臉已經被凍得青紫,身體的溫度也高的嚇人。


    將他們救出以後,卻找不著任何有關其家人的信息,兩人的描述也不甚清晰,似乎在高燒後留存的記憶並不完全,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記不大清。


    於弘義當機立斷就準備將兩個孩童收養,在被幾位老友得知之後,不知怎麽就成了5個人一起收養了。


    剛提到兩位新成員,大門處就傳來了動靜。


    “我們回來啦!”


    於念水喊了一聲,然後扶著姐姐司懷芹在門口換上暖和的拖鞋。


    司懷芹的腿在寒冷中被凍得留下了傷,但好在隻是使腿腳不靈便了一些,其他並無大礙。


    “臭小子,你這板寸頭又是哪裏剃的?跟狗啃的一樣。”於弘義笑罵了聲,看著那熟悉的板寸,眼睛突然一陣酸澀,他強忍著情緒狠狠閉了閉眼,“留什麽寸頭?醜死了,以後哪個姑娘看得上?”


    於念水撇了撇嘴,“明明你自己也是寸頭啊。”


    司懷芹手裏護著一袋新采購的苗苗,這是她準備用於實驗的一批,現在寶貝得很。


    “懷芹,怎麽不讓念水扶著你走,你腿還沒有完全恢複……”司英朗擔憂地看向她。


    “沒事的,已經好很多了。阿姨怎麽樣了,最近好點了嗎?”


    司英朗點了點頭,“雖然還是開不了口,但已經會對我們的話有點反應了。”說完,他喂了一瓣橘子給平曼。


    平曼緩緩張口,然後開始嚼動。動作比最初要流利很多。


    幾人都欣慰地看著這一幕。


    “讓一讓。端菜準備吃飯了啊。”劉連從廚房出來,手裏端著一個大鍋,冒著騰騰的熱氣,淡淡食物的香氣鑽入眾人的鼻尖。


    於弘義則在身後端著一個大餐盤,上麵擺滿了菜品。


    於念水主動上前幫忙端菜,“叔,我還給哥和姐買了倆新碗,我去用開水燙一下然後盛飯吧。”


    飯桌上永遠不會缺席司月芹和於水兩人的位置,而兩個孩子自然也知道自己名字的來源,對他們來說,能擁有與那兩位相似的名字,已然是莫大的榮幸了。


    叔叔阿姨也並未將他們當成替代品一樣來撫養,甚至除了要求他們生活規律之外別無其他。


    但,或許隻是一個美好的巧合,兩人都走上了——與前人極其相似的道路。


    ——————


    “怎麽樣?”喬無虞站在齊正的身側,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台新型的小機器,期待著上麵出現什麽變化。


    “你不要著急,人的全麵體檢都很慢呢,別說人造人了。”


    喬無虞皺了皺眉,細細觀察者屏幕上顯示的幾個綠點,“這是什麽?”


    “那是……嗯,應該是存儲備用電源的地方,現在那裏已經枯竭了。”


    隨著齊正話音剛落下,銀色正方形的儀器上便顯示出一行字【檢測到機體備用電源,已匹配名稱——天火之光。】


    “天火之光?這個名字真酷。”齊正感慨了一句,“或許,我們可以將它取出,然後嚐試著以它為模板來創造出相似的供電來源……”


    “……不會損壞到零嗎?”


    “隻能說不能確定。”齊正聳了聳肩,繼續點擊著屏幕,不時將某處放大細看,隨後在紙上計算著什麽。


    “那還是先等你確定了再說吧。”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也絕對不允許有人對零“沉睡”的軀體做什麽,畢竟那是獨一無二的,無法被複刻的奇跡。


    “按理說,如果這條銀線是她的充電設備的話,那我們隻要將其插入電源便可以了,但一直以來的嚐試也能夠證明了這並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我現在更偏向於,這備用電源才是一切電力運轉的基礎。”齊正將那枚綠點圈出,指了指。


    “?”喬無虞不是很懂這方麵,投去疑惑的目光。


    “總的來說,現在一切都很明了了!隻要我們能夠修複那塊''天火之光'',或者是找到相似的電源,就有80%的可能性修複零啦!”


    “……”要是能和說得一樣這麽簡單就好了。


    喬無虞沒有說什麽,但齊正到底還是了解他的,他拍了拍人的肩膀,然後將他往門外推去,“好了好了,都已經等了7年了,你還在乎多等幾年嗎?現在,該吃飯了!”


    兩人的身影緩緩遠去,直至門“啪嗒”一聲關上。


    房間裏隻有被留下的銀色機器還在運作,忽然,它的屏幕花了一瞬,程序錯誤的警報聲忽然響起,又在一秒後立刻停止。


    【檢測到機體……錯誤&%#,檢測到未知&*&/%……匹配、匹配名稱——潘多拉盒底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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