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嫻的黑框眼鏡此時反射出雪白的光亮,薇安忍不住往後縮了幾分,回頭看去顧璟洲的人影已成了黑點。


    “薇安是嗎?院長和我說過,你是被顧璟洲在實踐途中救下的人魚。”她從頭到尾掃了一眼薇安,不是沒見過長相優越的自然人魚,但能長成這樣貌美的,確實還是第一次見,何況那雙蔚藍色的眼眸,隻要與其對視一眼,便有種沉溺於海底的淪陷感。


    這種致命的吸引力她曾在一位人魚身上也感受到過,但……那名人魚的下場絕對不算好。


    “聽他還說,你見到陌生人不願意開口說話,我也不會強迫你一定要開口。”她遞出紙筆,推到薇安的麵前,“你如果願意的話,可以寫字與我交流。”


    她又頓了頓,“你應該會寫字……的吧?”


    薇安點頭,真是太貼心了!不僅是這位看似嚴厲實則溫柔的古醫生,還有總算靠譜的為她配備自動翻譯的係統,她在此刻發自內心的感謝。


    “除了手掌和膝蓋處的傷口,你還有哪裏不舒服的嗎?”古嫻將冰涼的透明膏狀體輕柔地塗抹在魚的傷口處,藍色的血液已然凝固。


    薇安搖頭。


    “那應該沒什麽大礙,這些都隻是擦破了些皮,不會留疤。”古嫻將細長的繃帶繞滿薇安的手掌與膝蓋,她假裝隨意地問道,“薇安,你血液中的藍色好像比平常的自然人魚都深上一點,是最近吃了什麽嗎?”


    她又搖了搖頭,她記得自然人魚的血液就是藍色的,但難道還要分深色淺色嗎?


    薇安看著古嫻慢慢拿著濕巾擦去手上沾染到的她藍色血跡,總覺得自己似乎遺忘了什麽。


    “哢噠”一聲,古嫻的手似是沒有拿穩正要收納回盒子裏的藥罐,將它摔倒在地。她彎腰準備去撿,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忽然有些發軟,下一秒,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軀倒在了地麵,她的頭腦清醒,卻失去了對身體的控製的主權。


    她看見對麵薇安睜圓了雙眼,似是驚慌失措,想要過來扶她,卻又不敢輕舉妄動,隨後又像是想起什麽一樣,輕輕跪坐在她的身側。


    ——————


    薇安在看見古嫻以慢動作倒地時,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她的血,是有毒的……


    那是一種神經毒素,會在短時間內讓人全身麻痹,如若不能及時解毒……還有什麽比變成清醒的植物人更加殘酷的事情嗎?


    而唯一的辦法,則是聽見薇安解毒的“咒語”。沒錯,咒語,就像是女巫一般的設定。


    她看了眼自己所剩下的字數餘額,居然正巧就是剛好是這咒語的字數,看來今天她真的是一個字都留不住了……


    她跪坐在古嫻的身前,輕輕將人變扭的姿勢擺正之後,她垂下眸,不知眼神落在了何處,似是過去,又或是未來。


    那空靈的聲音輕念出不知名的咒語——【……】,那是令人無法辨別和思考的語言,使得古嫻整個人的思緒像是沉入了另一個奇幻的世界,那裏是一片星海,下一瞬間又蒙上了一層迷霧,她隱約透過這厚重的迷霧看到了什麽……但又在下一秒,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先前窺視到的另一個世界的隱秘被全然遺忘。


    古嫻的手指微動,隻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暖和了起來,身體的控製權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她緩緩坐起,麵色有些複雜地看向薇安。


    先前的記憶有些模糊,她隻記得自己忽然倒地後薇安說了一句什麽。


    “薇安?”古嫻的眼鏡已然在先前倒地時被蹭到了一邊,此時她灰黑的眸中滿是探究,“剛才是怎麽回事?”


    薇安看著重歸於0的字數,站起身,在桌麵的紙上寫了一句,【我的血有毒】似乎又覺得這句話有些嚇人,劃掉修改了一下,【會讓人全身麻痹】。


    她將紙向人遞過去,不是很擔心人看到之後會不會拿出一堆儀器將她捆著抽血研究。


    畢竟——劇本中的古嫻是男主一方的,總之不會是什麽壞人就對了。


    況且,就算這時候不說,憑著古嫻多年的行醫經驗也會被發現。


    古嫻蒼老的手指在那幾個字的紙上摩挲,她歎了口氣,意識到顧璟洲救下的人魚身份絕不一般,“你以後,注意不要受傷了。”她沒有多問,隻是又看了眼薇安淺藍的長發。


    薇安點了點頭,醫務室的時鍾也提醒著她不必在待下去。


    古嫻看著走遠的薇安,坐回自己的位置,她手中拿著先前薇安所寫的紙張,又多看了幾眼之後,將其緩緩撕碎,直到上麵的所寫的內容已然被四分五裂。


    “顧家,又和特殊的人魚扯上了關係啊……”


    ——————


    薇安又一次快速穿梭在人煙稀少的小道,這認路速度比在此就讀了兩年的顧璟洲還要迅速,在下一個轉角,她便看見了正在廣場處等她的盛茗與顧璟洲。


    “薇安,你受傷了?”盛茗跑了過來,擔憂地看著。


    薇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沒事就好,璟洲和我說了你最近魚膚過敏,不適合下水,下次就我來幫你和老師說一下在旁邊聽著就好。”盛茗將薇安白裙上依舊沾著的塵土拍了拍,檢查後發現她確實沒有什麽大礙後才鬆了口氣。


    “今天我得回去,和父母一起去牧家吃飯。就不和你們同路了,有什麽事記得終端找我哦?”


    薇安點點頭,但她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顧璟洲。


    顧璟洲在盛茗說出“魚膚過敏”時便已臉色不自然地往天上看鳥看白雲,此時對那“刺人”的目光隻敢躲,不敢直視,他摸了摸鼻頭,指了指遠處已然等著的車輛,“薇安,車到了,回家吧。”


    薇安看出男主的逃避,此時也收回目光,哎,誰叫有問題的是自己呢,什麽理由都忍忍吧。


    她小步跟在男主的身後,低垂著頭一邊逃避著周圍人的視線,一邊看著自己被綁著的手掌。


    之前受傷時……好像也碰到了反派?他為什麽好像沒什麽反應?


    正想著,她隻感覺背後一陣溫暖的風吹過,伴隨著那悄然的女人的歎息——


    “命運所選定的人……已然出現……”


    她猛地回頭,卻隻看見那巨大的王的雕像,隻有那柄石劍上的符文隱隱閃爍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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