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世寧推門而入時,隻見到原本見到他便會調笑逗弄他的人此刻正靜靜地躺在床榻之上,如一朵幽然盛開的花朵。她的麵容精致如畫,雙眼緊閉,長而卷曲的睫毛在室內明亮的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這副安靜的模樣並沒有減弱她的美麗,反而讓她顯得更加神秘和迷人。


    他知道,若是人睜開那雙深邃的紫眸,那便會有更多的人心甘情願地沉溺於人的眼底,若是人對其展露些許的笑容,那就是叫人付出性命也甘願。


    他將視線收回,轉向坐在床邊的雪色身影,輕聲喚道,“師尊,解夢……她這是?”


    在師尊曆劫當日,解夢將人帶走之後便了無音訊,即使祝鴻羽師兄再怎麽卜算,也算不出兩人去處——雖說後來被掌門嚴禁繼續卜算,但其實祝師兄還會過來偷偷問他要些解夢的物件去偷偷占卜……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在庫房所發現的那一條欲蓋彌彰的紫色絲巾。但依舊沒有找到兩人的蹤跡。


    但不過一天,師尊便將已然昏迷不醒解夢抱著歸來,麵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神色。


    他從未見過一向淡漠的師尊臉上會出現這樣的神情,但在看到解夢那蒼白的臉之後……似乎那人那副模樣也是理所當然。


    “世寧,先前解夢可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裴千阮並沒有看向祁世寧的方向,反而眉頭緊皺著看著躺在床上之人。


    “……像這樣昏迷的應該是沒有過的。”祁世寧搖了搖頭,但似乎又想起些什麽一般,“但是之前有一次……她吐了好多血……可我當時沒看出有任何異常。”


    “何時?”


    “就是在師尊您閉關的時候……我……”他抿了抿唇,還是將當日的情景慢慢敘述出來,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講到解夢麵色慘白,吐了一大灘的鮮血之時,更是將聲音縮小到幾不可聞。


    裴千阮的神色越來越冷,直到最後看見祁世寧不自然地搓了搓胳膊才收斂了自己不斷逸散的冷氣。


    與此同時,華明寅已然背著一個大草籮踏入屋內,他此刻麵上也是一片焦急的模樣,急忙揮開了擋路的一大一小,“讓開讓開……”


    裴千阮拎起祁世寧,往旁邊一退,能夠讓華明寅順利走到解夢身前。


    雖然在昨夜,裴千阮抱著那神秘女子匆匆出現在他房內時,華明寅已然為人把過脈穩定了一番人的狀態,但這女子身上開始不受控製的逸散的靈氣,他卻實在毫無辦法,盡管他乃現今醫修之中修為最高,醫術最為精妙者,但也從未遇到過這種靈氣大量逸散——甚至於就像是想要逃離那人的軀體一樣的情況,雖然讓屠醉柳布下了陣法,讓其身體內源源不斷散出的靈氣能夠一直被禁錮在人的身體周圍,但是這也隻能暫時穩住人的狀態,而非治標治本。


    他的手輕輕搭上解夢的手腕,將自己的靈力緩緩注入,卻發現自己的靈氣像是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阻隔,根本前進不了分毫,明明昨天還可以的……華明寅又仔細回憶起來,目光忽然在裴千阮的身上微定。


    昨日似乎是千阮用自己的靈力來維係著這位姑娘體內的經脈,他才能夠暢通無阻……“千阮,你和昨日那般將自己的靈力包裹著人的脈絡試試。我現在無法突破人體內的屏障,難以了解她現在的情況。”


    裴千阮沒有猶豫,立刻如同昨日那般,輕輕握起人的手腕,隨後又將自己體內已然提煉純淨的靈力緩緩輸送到解夢的體內,像昨日那般為人將那已然破碎的經脈重新聯係在一起。先前對華明寅的靈力十分排斥的屏障,竟然讓裴千阮的靈氣順利無阻地朝著裏麵前進。


    “千阮,你維持住不斷輸送靈力,我會將自己的靈力融合進你的靈力內,順勢探查她的情況。”


    裴千阮點頭,在感受到自己靈力內慢慢開始摻雜著一股淡綠色靈力之時,他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但卻沒有排斥。


    華明寅這才順勢能夠替解夢把脈,昨日千阮也隻是說了人經脈盡斷的情況,但人終究不是研習醫術的,在他現在所探查到的脈象看來……那何止是“斷”,根本就已經破碎到連渣都不剩了……也不知道人維持著這樣的情況多久了……


    如果說經脈斷絕是常人所無法忍受之痛,那……她經脈如灰飛煙滅一般都狀態……該是怎麽樣的苦痛?先前甚至還為裴千阮擋下了大半的雷劫。


    他目光微閃,垂下眼眸,低聲歎道,“天海歸元,終是虧欠姑娘太多……”隨後,他眉頭緊鎖,神色凝重,像是經過一番深思熟慮。


    華明寅將手抬起,他看向站在一旁的祝鴻羽,朝人點了點頭,似是無聲與人交代了什麽。祝鴻羽隻是沉默著看著人良久,隨後輕微頷首,歎了口氣。


    像是得到了首肯的華明寅不再猶豫,他站到裴千阮的身旁,沉聲道,“千阮,接下去,接下去,我會嚐試去將解夢姑娘的經脈拚湊而起,這時間可能很漫長,你必須得維持靈力不能中斷。”


    裴千阮自是沒有意見。


    華明寅借由裴千阮握著解夢手腕的手,伸手在其幾個穴位輕點幾下,一股柔和的力量從他的指尖流出,緩緩滲入裴千阮的體內,那淡綠的靈力又包裹著裴千阮雪白靈力緩緩地像絲線一般湧入解夢的體內。


    裴千阮這才意識到不對,他皺眉,“掌門……你這是……”他已然能分辨出那股與他融合的並不是單純的靈力,其中還夾雜著一種特殊的力量……這種力量,他曾在祝長老卜算時見過——那是人的修為中夾雜著生命力的感覺。


    華明寅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但卻並沒有停下,那不斷流失力量的感覺並不好受,幾乎是瞬間他便已然站不太穩,還是裴千阮手快地扶住了人。


    祁世寧見此有些茫然,他看不現在的情況,為什麽一夜之間解夢便昏迷不醒,狀態十分糟糕的模樣……為什麽師尊會變得肉眼可見的焦躁……為什麽現在大家都沉默不語,讓他覺得有些心神不寧……他抬頭看向已然閉眼陷入沉默的祝鴻羽師兄,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問些什麽。


    似是注意到身邊的人滿腹的疑惑,祝鴻羽緩緩睜開眼,眼底是一片疲憊與哀愁,他抬手撫上祁世寧的頭,“世寧,解夢姑娘……是我們的恩人。”


    祁世寧更為茫然,解夢對他有恩,這是不爭的事實,可是為什麽聽師兄的意思……像是解夢做了什麽大事一般……而且這件大事和她現在的狀況脫不了幹係。


    忽然間,華明寅口中吐出一口鮮血,那鮮紅色的液體濺了裴千阮雪白的長袍一身。但人沒有躲,反而抬起另一隻手,迅速撚訣過後,朝著華明寅輸送靈力,他的靈力分為兩股,一股仍然是為昏迷不醒的解夢輸送著,另一股則是在補充著華明寅消耗了大半的靈力。


    華明寅臉色蒼白如紙,修為已經消耗了大半,而他原本還算硬朗的身形也變得消瘦不堪,鬢邊的黑發全然變白。


    祝鴻羽還是於心不忍,重重地歎了口氣,但此刻他也有心無力,甚至於之前按捺不住好奇卜算了解夢與裴千阮的去處,他的修為已然倒跌至結丹,此刻不過用了醉柳的障眼法才能穩住外表的假象而已。


    裴千阮的額角也滲出一絲冷汗,他現在正如靈力的中轉站一般,一邊要接收著華明寅的靈力,將其外側包裹上自己的靈力,又要分出精力去將周圍靈氣在體內轉化後為掌門輸送,他緊抿著唇,讓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到解夢的身上,以此來緩解些什麽。


    她的神態安詳而寧靜,仿佛陷入了深深的夢境之中。氣息平穩卻十分微弱,她靜靜地躺在那裏,絕美精致的容顏像是天外來客。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床上緊閉雙目之人,此刻卻緩緩睜開眼睛。


    ——————


    解夢先前隻感覺自己在一片溫暖的黑暗中沉溺了許久,隨後有一絲冰涼的氣息逐漸撫上她的麵頰,讓她不得不從那種舒適感中脫離。


    她很熟悉那種被黑暗包裹的感覺,似乎曾經自己也長時間的處於這種狀態,因此她在脫離那種感覺之時,隻感覺鬆了一口氣。


    映入眼簾的是裴千阮冷淡的目光……不,或許那冷淡目光下還隱藏著什麽複雜的情緒。


    她微微一愣,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嫵媚的笑意,仿佛春風吹過湖麵,輕輕蕩漾。


    “怎麽了……?”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著些許的沙啞,不過這並不阻礙她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的嘴角。她掃視了一圈眾人麵上顯露的擔憂的神色,再看到裴千阮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一下子便知道現在是什麽情況。


    看來是注意到自己身體的狀況了,但自己還沒將原本的計劃完成,此刻還得再撐上一撐。


    解夢緩緩坐起身來,伸出纖細的手指,不著痕跡地將自己被裴千阮握著的手抽出,隨即覆上人的手背,輕輕撫摸著。


    細膩的觸感仿佛電流般傳遍了裴千阮的手中,但這並不是因為什麽情緒在作祟,而是……“你身體尚未康複,不能再使用靈力了。”


    解夢的雙眸中微微閃動,隨後那雙紫眸之中更增添了幾分神秘與嬌媚,她輕輕軟軟地向前湊了湊,倚靠在裴千阮的身側,“軟軟的手可真涼,讓我在夢中也不得安寧……”


    隨後,她像是才想起來這屋子裏還有別人一般,她的目光停留在華明寅那明顯蒼老了的麵容之上,“華掌門這份大禮,解夢可擔當不起。”


    華明寅剛想說人自然擔當的起,隻見一縷縷紫色的煙霧從解夢的指尖緩緩升起,在空中扭曲、盤旋。隨後,那一縷煙霧越來越濃密,泛出的紫光也越來越耀眼。


    裴千阮似乎是反應過來解夢想要做什麽,他立刻抬手想要製止,手卻被人輕輕地握住,那柔嫩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劃了劃,仿佛在無聲地將他的動作製止。


    但裴千阮隻是皺眉,沒有留戀那手背上的溫熱,反而直直地甩出一道白色的靈力,想要截斷那不斷升騰而起的紫色煙霧。


    但又在下一瞬,無比熟悉的麻醉感傳來。他對解夢早已不設防備,自然讓人輕而易舉的將靈力侵入體內。他動作一僵,隻得像呆愣一般坐在床沿一動不動,但那雙深邃的黑眸中,逐漸浮現出了一絲怒意。


    似乎察覺到了裴千阮的內心的波動,解夢微微一笑,雙眸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軟軟,你真是溫柔……”倒是有些讓她於心不忍。


    她話鋒一轉,跳過了與裴千阮的對話,轉而麵向華明寅。她指尖一推,那縷厚重的紫色煙霧便凝聚成一道紫色的光束,直刺向華明寅的胸口。


    “!”祝鴻羽一驚,抬手想要阻止。


    卻見華明寅原本已然斑白的鬢發又逐漸染上了墨色,鬆垮下來的麵容又變得英朗神俊,像是剛剛那副疲態隻不過是個幻術一般。


    “解夢姑娘?這是何意……”華明寅自然感覺到了那流逝的靈力與修為瞬間回到了他的體內,甚至於……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人的磅礴靈力。


    “嗬嗬~我不是說過了麽?你們無需如此,軟軟已經支付過代價了……”


    祝鴻羽沉默,他昨夜也問過了裴千阮,到底是支付了何種代價,但見人的神情也不像是知道的模樣……“請問姑娘……千阮他是支付了何種代價……?天海歸元幸得姑娘相助,我們也不能隻讓千阮一人承擔……”


    祁世寧聞言眸光微閃,與他自己所猜吻合,當初解夢讓他進入這裏,就是為了讓他來幫天海歸元之類的事吧……雖然在此生活許久之後,他早已不在乎解夢當初是否是利用……畢竟他是真的將這裏當做了自己的家。


    不過……是否是自己過於無用,才讓解夢如此呢……


    窗外的天空突然變得陰沉無比,烏雲密布,仿佛要吞噬一切光明。忽然響起的雷鳴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而去。


    解夢坐直了身體,用她那柔美的聲音低聲說道,她抬起右手,指尖輕輕撫過那張冷峻的臉頰,隨後在人淡色的薄唇上輕輕一點。


    “嗬嗬~軟軟~最後一道劫雷已至,這次,可不要逃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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