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甲子,天大旱,牛村有喜,百家同慶。


    那是混亂的年代,牛村的人不在乎現在是何朝何代,無論朝代如何更迭,牛村永遠是那般的貧瘠。


    整個村子一百多口人,共用十頭耕牛,牛村的產出能勉勉強強的支撐村子的開銷。


    村民你幫幫我,我幫幫你,日子倒也能過下去。


    但今年不同,遭瘟的太陽同時升起,十輪大日烤的天地似爐,大地幹裂,莊稼枯死。


    溪流的河床都漏了出來,被烈日灼的龜裂,莫要說牛村,整個天下,都是哀嚎一片,路死枯骨。


    牛村不大,整個村子一般都沾親帶故,不同於外界哀鴻遍野的場景,村民們把往年堆積的陳糧碎穀全都拿了出來,大家一起吃喝,一起生活。


    雖然吃不飽,但卻餓不死人,在村長的督察下,幾乎家家戶戶都能分到相同的糧食,整個村子依舊保持著往年的平靜。


    十裏八村所有的存在,都十分的羨慕牛村,這個歲月能夠活下去就已經很好了,吃不飽也要比活活餓死強的太多了。


    相較於其他易子而食的村落,牛村簡直就是世外桃源般的存在。


    終於有一天,世人熬出了頭來,天上的九輪大日發出了一聲悲鳴,從天穹隕落,化作巨大的火球砸向了人間。


    一場甘霖降下,下了十天十夜。


    牛村的一個叫牛二的小夥子被大雨困在了山裏,等雨停下來的時候,牛二在溪流邊遇到了一個昏迷過去的女子,他將那女子背回了村子之中。


    牛二是村子裏出了名的光棍,他為人憨厚,熱心腸,有一把子使不完的力氣。


    不少大姑娘都暗中喜歡著他,但他卻拒絕了不知道多少登門的媒婆。


    非和別人說什麽自己在等自己的注定之人。


    而這個女子就是牛二口中的命定之人,他將女子背回家後,小心的照顧著,那女子醒來後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隻記得自己叫做阿常。


    她忘卻了歸處,也忘記了去向,隻帶著一個名字,孤零零的來到了牛二的心間。


    阿常很普通,她的皮膚不白,個子不高,但在牛二的眼中,卻是比那些所謂的村花好上太多了。


    牛二對阿常說,既然你什麽都不記得,那就先待在這裏,這一待便是一年。


    這一年間,阿常洗衣做飯,和村子裏麵的女人們成為了朋友,她們不曉得和阿常說了些什麽,弄得阿常經常紅著臉看向牛二。


    後來的故事,很老套,兩人最後走到了一起,成為了旱災之後,第一個成婚的夫妻。


    整個村子都在為其祝賀,村長甚至親自為他們選了新的房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位在旱災時都能有條不紊,安排好一切,讓整個村子安然無恙的老者,在天災結束後,他的眸子變得越發的渾濁,汙穢。


    日子依舊如往常般過著,不會因為多出一對新人而有什麽改變。


    非要說變化的話,就隻有村長對於村民們的要求變得苛刻了,他不斷地要求村民們加長勞作的時間,增加耕地的頻率。


    他像是在和什麽較勁,像是不甘心,像是心底積壓著怒火


    但牛村的環境就是如此,即便村民們付出了比以往數倍的努力,該產出多少糧食,依舊是多少糧食,沒有一絲增長。


    牛村依舊是最貧瘠的村子。


    有人偶爾路過村長家門口的時候,會聽到村長的叫罵聲。


    “混賬!!混賬!天災的時候,你們一個個都在那求著我,跪著我,天災過了,居然敢瞧不起我!”


    “隻有我們牛村在天災下一個人都沒死,一個都沒死!!”


    “一群蠢豬憑什麽嘲笑我?就因為你們的村子土壤更肥沃麽!”


    “可恨!可恨!!如果我來治理一個國家,我會讓一個國家井井有條,便是十日同天的大災殃,也無法帶走我一個子民!”


    在十日同升的時候,周圍所有的村莊,都圍著村長,求著他教導,詢問牛村是如何生存的這般好的。


    所有人都對著村長卑躬屈膝,有別的村的村長甚至私下找到他,想要暫時將自己的孫子放在牛寄養,為此甚至不惜給牛村村長下跪。


    看著那些人躬身跪地的身影,村長隻感覺這麽多年因為牛村貧瘠而受的窩囊氣,全都散去了。


    然.一切變故太快,九日隕落,十日大雨,天地秩序重歸,山河日月無恙。


    旱災過去了,生活重回了正軌,而牛村也從之前所有村子眼中的‘聖地’,再次成為了最貧瘠的村落。


    巨大的落差感,讓村長感覺自己要瘋了。


    他像是偷吃了蜜露的老鼠,隻嚐過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他想了各種各樣的辦法想要讓牛村富起來,但全都失敗。


    牛村依舊那副模樣,那些愚民好似從來不在意自己的貧窮與否,他們好像隻要能吃飽飯,就萬事大吉了,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村長看著其他村子富庶的樣子,望著他們鄙夷自己的眼神,心中恨意與日俱增。


    這一日,他被下遊的村長奚落著,那個腦滿腸肥的胖子,居然說牛村之所以在旱災之下不死人,是因為.命賤,天不收!!


    那是他最大的功績,是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他絕不準許任何人糟踐這份功績。


    於是,村長買了一份毒藥,他走到了溪流邊,打算將那份藥順著溪流揚下去,為此,他特意下了命令,今天不準任何人靠近水流。


    然而,有一個人卻違背了他的命令。


    他來到溪流邊的時候,阿常正在那裏洗著衣裳,河水微濺起,落在她的發絲上,她輕笑著甩了甩頭發。


    村長當時手裏拿著毒藥,隻好躲在暗處,阿常很快就洗完了衣服離開。


    見阿常離開,村長這才快步地走了過去,他剛想將毒藥拋入河中,突然月光打下,地上一道晶瑩映到他的臉上。


    村長低下頭,眼中被狂喜和貪婪所占據


    他看了.一根發絲狀的..銀子!


    沒錯,他撿起銀子,用嘴咬了一口,是真的銀子!


    “阿常的發絲能夠變成銀子!!”村長看著手中的銀子,隻感覺震驚無比,他像是看到了巨大無比的寶庫。


    可是隨後,他冷靜了下來。


    一個發絲垂落可化金銀的女子,怎麽會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呢?


    這樣的存在,是仙女,是神女!!


    “是上蒼,是上蒼被我的功績感動,所以讓仙女來我的村子居住的!!”


    “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這樣!”村長興奮的想著。


    他甚至忘記了毒藥的事情,捧著那銀子,激動的全身顫抖。


    村長覺得阿常是仙女,是來拯救他們村子的,是因為他的大功績感動了上蒼,所以上蒼派他來賞賜他們的。


    他回到了將這個秘密藏在心裏,他想著,隻要再等等阿常一定會給村子帶來財富。


    但這一等又是一整年,阿常隻是和普通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村子裏沒有神跡降臨,也沒變得富庶。


    終於,村長忍不住了,他記得老一輩都說,牛是神明最好的貢品。


    他準備用自家那隻最古老的耕牛來獻祭給阿常,讓阿常降下賞賜。


    他磨著刀,可那隻老牛卻跪在地上流出了眼淚,並且那隻耕牛居然吐出了人言。


    “主人啊,我為你日日操勞,你真的忍心殺掉我麽?”


    村長看著那老牛,心中的不忍被貪婪吞噬:“牛啊,我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整個村子,為了所有的村民。”


    所以,我的牛啊,隻能犧牲你了。”


    說著,村長就要一刀砍下去,然而..老牛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屠刀一頓。


    “主人啊,那是偉大的仙女,若你點破她的身份,她就會離開村子,你將會一無所獲,牛村依舊是最貧瘠的村子,你依舊是那些村長口中的笑柄。”


    但若你聽我的,我可以讓整個牛村成為最富庶的村子,你們將享受仙的福澤,你可以建立自己的王國,長生不死,永生不滅。”


    老牛的話徹底的點燃了村長本就不多的理智。


    村長發狂的問老牛該怎麽去做,並且承諾,從明天開始牛村將改名為供牛村,所有的耕牛都不會再工作,而是享受人們的供奉。


    “主人啊,想要留住仙,首先你需要用用百嬰繩圍住村口,讓她迷失方向找不到離開的路,讓嬰孩的哭聲,留下她,讓她不忍,讓她落淚。”


    於是,那天之後村長找到了村裏麵的漢子們,他沒有多說什麽,隻是拿出了那根發絲狀的銀子,然後看了一牛二家的方向。


    於是,村口處多出了一根猩紅無比的繩子,上麵遍布著鏽跡斑斑的銅錢。


    阿常如往日一般走出了房門,她看著村口的方向,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片大片的淚水在她的眼眶滴落。


    她像是聽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悲傷染滿了她的眼睛,接著大片大片的淚珠灑在了地上。


    卻是傳來了一陣劈啪之聲.


    隻看阿常的眼淚在掉落在地上的瞬間,開始不斷地閃動著寶光,落地之時,已然化作一顆顆拳頭大小的珍珠。


    珠光寶氣,五光十色,這些貧瘠地村民想不到任何地形容詞。


    隻知道,這一刻.他們瘋了!!


    漢子們從黑暗中衝了出來,欲望淹沒了他們的眼睛,他們發瘋似的爭搶著地上的珍珠。


    為了多搶一顆,甚至不惜大打出手,鮮血染著滿地通紅。


    有幾個瘦弱的漢子搶不到珠寶,急得雙目通紅,他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在了呆愣在原地的阿常身上。


    什麽仙啊,什麽神啊,在他們的眼中,阿常是一座移動的金銀山啊!!!


    他們向著阿常衝了過去,雙目猩紅,人似野獸


    “給我一根頭發就好,阿常,我就要一根頭發!”


    “阿常,給一點金子吧,你嫂子跟你關係很好啊!”


    他們嘶吼著,瘋狂著。


    牛二聽到了外麵的聲音不對,他衝了出來,看到這一切怒火中燒,他衝過去就要和村民理論。


    但這些和他從小長到大,和他稱兄道弟的村民們,卻直接將他打倒在地。


    “牛二,你他媽太有福了,居然還藏著仙女啊!”


    “去你媽地,我們窮的要死,結果你把寶庫藏在家裏!!”


    他們怒罵著,不斷地毆打著牛二。


    一直呆愣在原地的阿常見到這一幕,她向著牛二跑了過來。


    她這一動嚇壞了那群村民,原本的貪婪都嚇退了幾分,這可是仙女啊,她要是真的動手,凡俗如何敵?


    然而,阿常隻是擋在了牛二的身前:“你們要金銀,我給你們,不要,不要打他。”


    阿常顫抖的聲音說著,她的皮膚開始散碎,脫落,而後在村民貪婪的目光下.一座座金山升起。


    金光倒映在了村民們的眼中,無窮盡的欲望吞噬了一切。


    原來這尊仙,毫無抵抗能力啊.


    漢子們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名老者,此刻村長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全身顫抖不已,激動萬分。


    村長就是村長,他第一個從財富地欲望中掙脫了出來,錢財有了,可村子想要向上,缺少的是權!!


    “嘿嘿,這些年,村子裏從沒有出過大官,鄉野的娃娃笨啊。”


    “你們說,跟仙的孩子,會不會聰明一些啊”


    村長的眼中染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金山銀山,遍地珠寶,都遮不住那群漢子眼中的‘欲’


    明明此刻,阿常的全身半數皮膚已經脫落,容顏可怖,但.那是仙啊!!!


    是隻能在故事中聽到的尊貴存在,要是能和仙有孩子的話.


    身墜無間,也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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