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豐收。


    是許係帶領“罪民們”走出邊境後。


    一步一步。


    一心一力。


    用雙手握著鋤頭,開墾播下稻種,在泥土浸染的黃色天空下,以人的身份所獲取的勞動成果。


    汗水化作真實存在的希望。


    照亮每一對黯淡的眼眸。


    許係知道,那些曾經“死去”的人,已經開始活過來了。


    接下來要麵對的,是已經病入膏肓,將所有真相藏匿於陰影中,死氣沉沉的世界本身。


    “映雪,我們出發吧。”


    “是,先生!”


    少女提起長槍,輕跑著跟在許係身後。


    ……


    【模擬第九年,秋】


    【你和貧苦的百姓們,共同見證了一次大豐收】


    【盡管分到每個人手裏的,隻有數量少到可憐的米粒,可這卻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屬於他們的收獲】


    【有人哭泣,有人狂笑】


    【百姓們跟在你身後,不再是渾渾噩噩的模樣,你從他們眼中看到了光】


    【冬天悄然而至,大地重新被冰雪覆蓋】


    【你堅持每日出拳,平凡的拳頭中,每一次都會傾盡氣血內天地的轟鳴】


    【你堅持每日劈刀,樸實無華的斬擊,每每劈出都會撕裂天穹白雲】


    【你堅持每日觀理,長期使用武道天眼,觀察並模仿世界的運轉,進一步完善自己的氣血內天地】


    【天道酬勤,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你日夜不停的苦修,寒暑如一的堅持,使你的實力更進一步】


    【你並未刻意演武,可在漫長的堅持中,時間自行演化出超越平凡的奇跡,你的武學開始玄之又玄的歸一,與體內氣血天地同起同鳴】


    【練武之餘,你時刻警惕著玄氣州的州府,擔心對方趁大雪紛飛出兵】


    ……


    【你的擔憂沒有成真】


    【今年的冬天,仍和去年一樣平靜】


    【百姓們熱鬧的慶祝新年,慶祝今年豐收的喜悅,在火焰的升騰中,你送了新年禮物給武映雪】


    【那並非金銀,在現如今的求活軍,金銀遠不如糧食珍貴】


    【那並非首飾,性格大大咧咧的少女,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


    【你送予少女的,是一把“珍貴”的草穗】


    【你記得很清楚,少女尤為喜歡吃這個】


    又一年的新年夜。


    武映雪從許係手上接過草穗。


    神情滿是錯愕。


    “先生,哪有人在新年送這個的!”


    少女大聲囔囔:“先生就是個傻瓜!”


    說完,她氣呼呼的含著草穗,細嚼兩下後,有熟悉的甜味傳遍口腔。


    “哈哈,抱歉,城裏的糖太少了,我隻送得起這個。”


    許係大笑。


    同樣含著一根草穗,抿於口中,於星光熠熠的夜幕下,品嚐那份來之不易的甜。


    ……


    【模擬第十年,你25歲,武映雪19歲】


    【冬季過後,求活軍的規模愈發壯大】


    【越來越多的流民,因承受不住大乾的賦稅,主動加入到求活軍的隊伍中,成為一個接一個的傻子】


    【武映雪向你表示擔憂】


    【覺得傻子功的肆意傳播,會同樣加強大乾的實力】


    【你笑著,讓女孩不必擔心】


    【因為高高在上的人,是不願修煉傻子功法的,而強行逼迫塑造出來的傻子,終會成為求活軍的一員】


    【隻因他們也想活著,也想成為有選擇的人】


    【夏天,以你為首的求活軍,以更加猛烈的姿態橫掃玄氣州,過半州地被你們攻占】


    【玄氣州的州府終於有所動作】


    【在斥候帶回的情報中,你得知對方不僅出動了州兵,還調用了數個關口的邊軍,光是先天武者的數量就超過八位】


    【你深知此戰艱難,注定有很多人死去,你允許膽怯者留在縣城,畢竟你的原意不是讓百姓送死】


    【但無人願意離去】


    “係哥兒哪都好,就是人太老實了,咱們要是不在,他被欺負了怎麽辦!”


    “就是就是,俺要保護許大哥!”


    “許大先生和武小先生不走,俺們也不走!”


    騎著毛驢,騎著騾子。


    拿著鋤頭,揮舞菜刀。


    毫無軍紀的百姓們,就這樣亂哄哄的,在許係眼前組成更龐大的求活軍,聲稱要和許係共進退。


    許係抬頭望向太陽。


    隻覺得今天的陽光格外刺眼。


    引得眼睛酸澀。


    ……


    【戰爭開始了,這是一場血腥無比,摧毀所有生機與和平的戰爭】


    【麵對騎馬披甲的大乾精兵,求活軍的傻子們隻能采取最簡單的人海戰術,一個個像發了瘋似的,拚命阻攔馬匹的前進】


    【他們砍著,砍到鋤頭和菜刀斷裂】


    【他們咬著,咬到自己的牙齒崩斷】


    【無數求活者,在此刻表現得悍不畏死,替你擋下那些試圖偷襲的身影,化作堅不可摧的人牆】


    【你與大乾的先天武者們廝殺著,少女為你掠陣】


    【你們合力應付,時而拳轟山河,時而槍斷長空,拚盡全力壓製著敵軍的所有先天武者】


    【這是你們唯一的,能夠替傻子們做到的事】


    【沒有先天武將的入場,光憑常規的大乾士兵,很難戰勝視死如生的泥腿子】


    【你贏了】


    【求活軍贏了】


    【盡管贏得慘烈】


    戰場的畫麵,仿若一副血腥的展開畫卷。


    遍布殘缺的屍體,以及七扭八斜的血泊,有武器和殘肢被淹沒其中,露出微微一層表麵。


    死的人永遠死去。


    活的人也難以站起。


    各個意義上的,榨幹了身體每一分精氣。


    “呼——”,許係拄刀而坐,喘著粗氣,身後是更加慘烈的血腥畫麵。


    “先生,我來背您。”


    明明自己站得都極其艱難。


    武映雪還是走到許係麵前,顫巍巍的伸出手,想將許係背在身上。


    她成功背起。


    卻在起步階段摔倒。


    連帶著許係,兩人一同跌落在血泊中,全身上下變得極為狼狽。


    “還是我來吧”,許係咬咬牙,強忍著身體的疼痛,從地上站了起來。


    這次,換作他來背少女。


    噗通——


    許係也失敗了。


    這次的戰鬥之激烈,連氣血內天地都透支枯竭,使得兩人再次摔倒,臉上糊滿了血與泥。


    狼狽不堪,醜態畢露。


    怔了片刻後。


    兩人一同發出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後一次嚐試,許係和武映雪都沒背對方,而是互相攙扶著,以踉蹌的步伐緩慢前進。


    共同步向玄氣州的州府。


    在他們後方,在燦爛的陽光裏,是密密麻麻的,無數道高矮不一,同樣忍痛踱步的求活之人。


    起風了。


    卑微的塵土欲飛上高天。


    與璀璨的群星並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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