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法名樂尊,乃是白龍寺現任住持,看來武君應該已經知曉白龍影之事……”樂尊又向梁蕭行了一禮。


    “樂尊大師,秦大哥寫給您的信,您收到了?”梁蕭欣喜道。


    樂尊點頭,“說來話長,稍後請武君與小僧尋個清靜之地密談。”


    梁蕭欣然應允,又看向劍青衣。


    她以麵具遮臉,卻遮不住那雙勾魂奪魄的美眸。


    “原來是赤血女俠傳人,幸會幸會!”


    “武君很厲害喲,能不能透露一下尊師名諱呐……”劍青衣的聲音異常的嬌弱,儼然是個淑女。


    梁蕭嘴角一抽,忍著笑意,心中咆哮。


    小姑娘別裝了,沒用的,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巴蜀婆娘!


    他兒時在巴蜀拜師學藝,成了劍族客人。


    有一天,他為了抓一隻小白兔回去送給凝煙做生日禮物,一路追逐兔子到了劍族聖山深處,狗血般撞見了劍族聖女正在沐浴,對方提劍追殺自己,追了幾十個山頭,好比一頭擇人而噬的母老虎。


    若非恩師出麵調停,自己這輩子是休想走出劍族聖地了。


    然而,比聖女還要凶狠潑辣的劍族女人……包括自己年邁的師娘,在劍族聖地裏至少還能找出九個!


    據說,不少劍族女子在外界的形象,還是弱不禁風的窈窕淑女,但回家一巴掌掀開丈夫的天靈蓋不在話下!


    劍族男子,人均妻管嚴,包括自己的恩師!


    和她們同族的凝煙小姑娘,反而像個異類。


    巴蜀女子溫柔共八鬥,凝煙獨占一石,其他女子共欠二鬥!


    不過,此女是劍族俠客,赤血女俠傳人,又與樂尊這等高僧同行,梁蕭料想她也不會是什麽惡徒,略加思索之後,還是如實相告。


    “青衣姑娘可聽說過‘無鋒’長老?”


    無鋒長老?


    劍族的不敗神話,劍界奇才,前代忠武侯關門弟子,戟法通神的巴蜀第一武士……劍無鋒?


    一刹那,劍青衣如遭雷擊,怔怔地注視著梁蕭,顫聲道:“所、所以你……你就是無鋒長老避而不談的關門弟子?!”


    她看不見少年麵罩下的臉,但他突然眉開眼笑,難掩自豪之色。


    “正是在下!”


    梁蕭清朗的笑聲,卻如雷霆洶湧,振聾發聵!


    劍青衣凝望著他,不堪回首的往事再一次浮上心頭……


    劍族,是一支超然物外的神秘族群,底蘊深厚,其先祖可以追溯到黃帝幼子。


    作為劍族年輕一輩,她是最高貴優秀的聖女。


    那一天,她在湖中沐浴,哼著歌兒,好不愜意。


    直到她走出湖麵時,自己精心喂養的小白兔從鐵門下麵的欄杆鑽了進來,隨後一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男孩翻門而入,衝進了禁地,追逐小白兔,也發現了她。


    四目相對,各自震驚!


    她回過神來,尖叫一聲,遊到岸邊更衣,仗劍追來,氣勢洶洶。


    在這種情況下,那個牲口居然……居然還不忘順手把兔子抓走,然後拔腿就跑。


    這場追殺整整持續了一天一夜,直到那位備受敬仰的無鋒長老聞訊趕來求情,她才不得不收手,揚言早晚要挖了他的雙眼,挑斷他的手腳,再閹了他!


    愛徒的名諱,無鋒長老自然是不敢告訴她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劍青衣藏在袖子裏的雙手猛地握緊拳頭,心跳加速,呼吸也不自然了。


    樂尊已經向她提過,白龍影的命定之主已有著落。


    正是近日聲名鵲起的武君梁蕭,日不移影,連斬匈奴一百零八將,正麵擊潰兩倍於己的匈奴精騎,陣斬匈奴名將撲屠!


    聰慧如她,已然明白,無鋒長老的鎮族神器,雙形態的驚夜槍,為何拱手相讓!


    當年讓自己顏麵掃地的無恥牲口,如今竟然成了雄峙江北、安邦定國的蓋世英雄……


    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就是劍族聖女?


    劍青衣迅速想通來龍去脈之後,心中百味交雜。


    “罷了,個人恩怨,日後再算……”


    打定主意之後,劍青衣稍稍平複心情,姑且假裝不知,一言不發。


    “青衣姑娘打算幾時回家?”


    梁蕭冷不防的詢問,讓劍青衣一愣。


    這牲口,莫非是發現自己聖女身份,也假裝不知,趕自己回家?


    “武君有何指教呐?”她的聲音依然嬌滴滴的,繼續試探。


    “青衣姑娘,你知道的,家師不好聯係,希望你回去之後幫在下轉告家師,他有個好徒兒!嘿……”梁蕭眉頭一挑。


    他可以寵辱不驚,睥睨天下,但那可是為自己授業解惑的恩師,對自己就像對親孫子一樣。


    雙親已逝,他縱有蓋世功業,也隻有恩師能看到了。


    劍青衣含糊應了一聲,忍住了飛起一腳將他踹飛的衝動。


    劍族最沒臉沒皮的長老教出來的高徒,果然也是沒臉沒皮!


    “請武君和樂尊大師談談吧……”劍青衣悻悻說著,帶著俠客們退到樂尊身後。


    她有些擔心,自己再這麽聽他的笑聲,會忍不住重演當年提劍追殺的故事。


    樂尊已經在為白龍影檢查傷勢,鬆了口氣,看向梁蕭。


    “白龍影啊,這位,正是你的命定之主……”


    白龍影順著他的目光,望見梁蕭,赤紅的雙眼寫滿了好奇。


    命定之主,是故主和樂尊跟它提過無數次的,最熟悉的詞。


    眾人下馬之後,梁蕭護送樂尊一行人和白龍影,去了附近的山中草廬。


    這裏是赤血女俠的故居和墓地所在。


    劍青衣帶著俠客們走在道旁,偷偷觀察梁蕭及其麾下將士,心中感慨。


    武朝衰敗,難道將有中興之兆?


    她看得真切,這些將士看梁蕭的時候,臉上的狂熱崇敬無論如何都是藏不住的。


    自衣冠南渡以來,武朝上至帝王下至百姓,麵對匈奴鐵騎,根本抬不起頭來。


    這些將士能這般擁護他,也不難理解了。


    梁蕭來到前代赤血女俠墓前,放上沿途摘來的梅花,上了一炷香,鄭重行禮。


    看在眼裏,劍青衣心中的怨念稍有平息。


    達官貴人,往往是鄙視江湖俠客的。


    否則,她師父的胞妹也不會香消玉殞,樂尊大師也不會放棄功名遁入空門。


    白龍影默默守在墓前,馬頭貼著墓碑,眼裏竟流露出孩童般的哀傷。


    樂尊隻是不停誦念。


    “白龍影啊白龍影,你既然尋得命定之主,了卻大俠的心願,今後自當追隨命定之主造福蒼生,不必時常來這裏了。”


    在梁蕭驚訝的注視下,白龍影輕輕點頭,赤紅的馬眼裏,兩行眼淚奪眶而出,久久不息。


    難道白龍影能完全聽懂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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