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禑本是灑脫之人,見老四誠意滿滿,他略微想了想,順勢提了個折衷的方案。


    “四哥,你家大業大,花銀子的地方多如牛毛,分一半給我,日子還過不過了?不如這樣吧,每年就分我五百兩銀子即可。”


    挾恩圖報,乃是做人大忌!


    而且,大恩如大仇,乃是普遍規律。


    比如說,幫著曹阿瞞燒了烏巢,大破袁紹的許攸。這小子,整天把舊功勞掛在嘴邊上,抱怨曹操賞賜不公。


    結果,無知的許攸,被忍無可忍的孟德公,直接砍下了腦袋當球踢。


    為了不重蹈許攸之覆轍,胤禑故意鬆了口,卻隻要了五百兩銀子。


    隻是,胤禑越是如此,老四越舍不得虧待了他。


    “分你二千兩,再要囉嗦,我真翻臉了啊!”老四黑著臉,顯然是玩真的了。


    照規矩,郡王的年俸為六千兩銀子,外加祿米六千斛。


    老四極為慷慨的分了三分之一給胤禑,說實話,已經很夠意思了!


    就算是老四一兩銀子也不分,胤禑也隻能幹瞪眼。


    畢竟,待胤禑不公的是康麻子本人,並不是老四。


    貓在角落裏,哈腰伺候著的蘇培盛,心裏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波濤洶湧。


    此時此刻,蘇培盛對胤禑既佩服的要死,又忌憚的心尖兒發顫。


    十五爺啊,十五爺,您老人家簡直摸透了我們爺的心思啊!


    老四的脾氣,一向是吃軟不吃硬。


    無論是在戶部,還是在貝勒宅內,誰敢和老四硬頂著來,遲早要倒血黴!


    果然不出胤禑所料,就在朝廷各衙門即將臘月封印的前夕,宮裏傳出了大動靜。


    胤禑的外祖父王國正,在吏部的定期“大計”之中,被考評為卓異。


    奉特旨,王國正由七品知縣,超擢為光祿寺少卿銜的內務府奉宸院員外郎。


    光祿寺少卿,從四品,剛好達到了女眷進宮覲見的最低資格。


    類似職低銜高的情況,還有大理寺卿銜的蘇州織造李煦,以及通政使銜的江寧織造曹寅。


    內務府奉宸院的主要職責是,管理和修繕皇家的苑林,絕對算是事少錢多的美差。


    胤禑心裏很有數,康熙以為,如此天恩,就可以打發他了!


    不過,胤禑絲毫也不在意康熙的恩賞。隻要,老四的心裏,真的有他,萬事皆足矣!


    康熙確實不殺兒子,但是,他真正重用過的兒子,也隻有老四了。


    整個康熙朝的中後期,老四就像是救火隊員一樣,哪裏著火了,老四就帶隊去滅火。


    什麽苦差事,髒差事,累差事,老四幾乎獨自包圓了。


    除了太子和老四之外,別的兒子們在康熙的眼裏,和路人甲並無本質性的區別。


    胤禑最看重的兵權,康熙絕無可能給他。


    與其拍康熙的馬屁,不如獲得老四的信任。


    不誇張的說,老四登基之後,那是真舍得放權。


    老十三是無所不管的常務副皇帝,老十六被無恥的硬塞給莊親王為嗣,白撿了個世襲親王的大便宜。年羹堯是統軍十餘萬的一等公、撫遠大將軍,隆科多是總理事務大臣、吏部尚書兼步兵統領。


    嘿嘿,政治投資,立場站隊,必須投有所值啊!


    胤禑一邊品茗,一邊等著老四過來找他。


    畢竟,胤禑母族這邊的喜事,老四肯定會過來道賀。


    果然不出所料,不大的工夫,老四帶著蘇培盛來了。


    “十五弟,恭喜你呀,三喜臨門了。”老四還在院子裏,就嚷嚷開了。


    胤禑快步走到了房門口,迎麵就見,老四滿麵笑容的說:“內務府緊趕慢趕,終於趕在了過年之前,幫你把賜第修繕一新了,喬遷之喜,必須請客啊!”


    這些日子,胤禑一直盯著整理戶部賬冊的大事,根本沒空去管新宅的破事兒。


    也就是說,新宅那邊的事情,幾乎由老四一手包辦了!


    “我就不進屋了,走,看看你的新宅子去。”老四霸道的很,拉著胤禑,就直接出門登了車。


    胤禑的新宅,位於清水橋胡同的舊濤貝子府,也就是後來的私立輔仁大學舊址。


    到了地方後,老四興致勃勃的領著胤禑,並肩進宅參觀。


    上台階進門的時候,胤禑故意停下腳步,裝作好奇的樣子,仔細打量著大門上的門釘。


    照大清會典的規定,紫禁城的門釘,除了東華門之外,均為九九八十一顆。


    老四看出了胤禑的擔心,便含笑解釋說:“勿須擔心違製,愚兄已經請過旨了,台基和門釘,均照貝子府的例。隻是,正殿就沒法子了……”


    胤禑畢竟無爵,大門上即使有四十九顆銅門釘幫著充門麵,卻怎麽也遮掩不住,他家不能有正殿的寒酸現實。


    也許是察覺了胤禑有些情緒低落,老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異常誠懇的說:“就憑你的蓋世才幹,將來此地必有六十三顆大銅釘。”


    老四的話,拐了十幾道彎,不清楚內幕的人,根本就聽不懂。


    嘿嘿,在大清,隻有親王府的大門上,才配有六十三顆銅門釘!


    從大門外的台階下開始,一直到正院主屋之間,沿途跪滿了男仆和女婢。


    這些下人,原本都是伺候濤貝子的舊人,他們全都是隸屬於內務府的包衣阿哈。


    在大清,包衣並不是奴才,而是服務於皇帝或宗室王公的普通旗人。


    上三旗包衣的女兒,年滿十三歲之後,必須以包衣三旗秀女的身份,被內務府挑選去當宮女。


    比如說,胤禑的養母德妃,就是包衣三旗秀女出身的宮女,被派去伺候貴妃佟佳氏。


    而貴妃佟佳氏進宮的身份,則是八旗秀女。因為,她的親爹是一等公、議政大臣佟國維。


    包衣阿哈,才是正經的下賤奴才,他們隻能世代為奴,女兒也沒有資格參與選宮女。


    比較有趣的是,濤貝子被奪爵圈禁於宗人府,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濤貝子留下的這些包衣阿哈們,一部分被內務府派去了別處當差。


    內務府挑剩下的人,都跪在地上,迎接新主子的到來。


    進正屋之前,胤禑故意指著院內的一棵銀杉樹,歎息道:“有勞四哥您費心了!”


    因為濫砍濫伐的緣故,珍稀異常的銀杉樹,在大清國內,已經極為罕見了。


    如今,胤禑的新宅內,突然冒出來了一棵銀杉,不用問,一定是老四安排的。


    老四沒看銀杉,淡淡的問胤禑:“你居然跟我說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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