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闊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說話,看來胡老二沒在意之前的事。


    練武這檔子事兒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當年學的時候就馬馬虎虎,憑著喜好堅持了十多年,參加工作後就有一搭沒一搭的,有近十年沒正心練了,好多東西都忘沒了,平時耍那麽幾下在外行人看來很有兩下子,內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套路,要是一搭手立馬就知道深淺,充其量隻能算是有點底子。


    特別是八極拳這種拳法,招式變化多端,攻中有防,防中有攻,其架勢“長以參短,短以參長”,沒有多年的浸淫根本練不出“剛柔相濟,鬆緊相間”的那股勁兒。


    所以在和胡老二交手的時候也就打了幾下,再往下可就現原形了,很容易被人製住。


    曹闊潤了下唇道:“小時候學過幾天拳,再說海外的民族極少習武,人家都用火槍解決問題,我也就會這幾下,再多就沒了,偶爾能蹦出個一招半式就不錯了,你說的對,最後那一下就是硬接上去的。”


    “你不止這些,我看的出來,你和強哥動手的時候和與我動手的時候用的勁力不一樣。”胡老二道。


    “嗯!”曹闊不否認,畢竟行家一伸手就能探出底細,接著說道:“小時候的確認真學過來著,這門拳法裏的確有幾種勁力的變化,可畢竟扔下十多年了,有時候可能不經意使出來,但真叫我說出個一二三來那就難了。”


    黑暗中傳來嘍囉強“嘁!”的一聲,好像翻了個身。


    “沒人的時候可以切磋切磋,隻是切磋,點到即止。”


    曹闊看得出來胡老二是個愛習武的,分明是想學拳,這胡老二不像是小肚雞腸的人,如果能用個一招半式拉攏拉攏關係也不錯,當下就開口和他聊起了八極拳的一些招式路數,他想到哪裏就講到哪裏,也不管胡老二能不能聽懂,胡老二時不時的也問兩句,兩人偶爾還在黑暗中摸索著比劃兩下,後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


    似夢似醒間就聽見有人在抽泣,剛開始一個人在哭,後來好像還感染了一個,變成兩個人哭。曹闊本以為是伍誠,畢竟落到這土匪窩對於一個半大孩子來說是件很可怕的事,可仔細一聽並不是,是窩棚裏另外兩個人。


    想起那兩個受傷的人都下不了床,這會兒天快亮了正是疼的時候,可是疼歸疼,大老爺們兒你哭什麽啊?還土匪呢,矯情!


    曹闊心有不爽,憋著氣道:“我說哥兩個,爺們兒點好嗎?我都緊張的一天了,實在熬不住,讓我眯一會行不行?”


    那兩人還沒說話,嘍囉強突然火冒三丈:“你他媽知道個屁!瞎說什麽!我兄弟想怎麽哭就怎麽哭,不愛聽滾出去!”


    “他們不是怕疼,是刀口太深,山上缺醫少藥的,如果傷口化膿會要命的。”胡老二也沒睡。


    曹闊猛然想起來這個時代的特殊性,穿越文裏不都寫著在古代感冒都能死人嗎?何況這種衛生條件下的開放性傷口。


    之前也覺得奇怪這兩個人怎麽一直不說話,原來人家是早有自知之明,已經在為自己默哀了,本來不想管的,不過能拉拉關係順便孤立一下嘍囉強倒是可以幫個忙。


    “不是什麽大事兒,天亮了我給他倆消消毒,重新包紮包紮,傷口愈合幾率會大很多,沒事兒,睡吧。”曹闊依舊不死不活的語氣,好像沒睡醒的樣子。


    嘍囉強“蹭”的一下就坐了起來:“你會看病?”


    曹闊翻個身兒不理他,嘍囉強被晾了一陣兒,自己披了衣服就出去了。


    “你會看病?”胡老二等嘍囉強出去了才問。


    那個兩個受傷的也不哭了,靜靜的聽著這個新來的到底會不會治病,空氣中突然就寧靜了,曹闊歎了口氣:“不是看病,是治傷。隻是處理一下傷口,很多人不知道傷口化膿是怎麽回事兒,所以胡亂包紮往往會中毒,會死人。而我可以降低這種中毒的幾率,雖說不能保證個個活命,但是肯定比他們現在這樣等死強。”


    “胡二哥和嘍囉強很熟?”曹闊改了稱呼,人在屋簷下嘛,最好裝孫子。


    胡老二告訴曹闊,他落難的時候碰到嘍囉強,是嘍囉強帶他上的山,而每次打劫的時候胡老二都會照應嘍囉強,在這窩棚裏排行老二,躺在床上的兩個人,左邊的是老三洪九,是個逃兵。右邊是老四趙力,一出生就是個山賊,也是之前的寨子被拔了,轉投的百丈崖。


    窩棚的簾子一下被拽開,花想容來了,曹闊隻得又解釋一遍傷口感染的事,然後覺就睡不成了,花想容讓他現在就給大家治傷。


    曹闊隻得起身出門,讓伍誠幫他生火,架起一口大鍋咕嘟咕嘟開始燒水,而嘍囉強就成了跑腿兒的,把受傷的十幾個人全都叫出來圍在篝火旁,然後又找三當家要白麻布去了。


    曹闊一一查看了他們的傷勢,有的皮膚表麵發紫已經腫的老高,有的傷口太深必須得縫合,最主要的還是得消毒,剛開始的時候他覺著把包紮傷口用的白麻布在水裏煮開了就行了,現在看傷口必須得清創才行,回頭又跟花想容要鹽,雖說鹽水不能代替消毒水,但總比沒有強,起碼能起到一些作用。


    嘍囉強剛抱著一紮白麻布跑回來,又被指使去找鹽,等曹闊看到土黃色的大鹽巴,兩個眼皮子直跳。這些土匪住的、吃的都寒酸的跟要飯的似的,怎麽可能有現代人吃的食用鹽,就這鹽巴要是化成了鹽水,不但起不了消毒的作用,反而還會感染傷口。


    在鹽巴上舔了一口,滿嘴的苦澀,這樣肯定不能用,必須得提純。把所有看過的穿越文從頭到尾過了一遍,最後還是覺得初中物理老師比較靠譜兒。


    “你們平時就吃這個?”曹闊皺著眉問。


    花想容瞅著他心裏犯尋思:看他嚐鹽時一臉的認真,就像是十分挑剔的客人在檢查貨物,而且非常不滿意,看他審視自己的眼神兒,哪有之前孩子見到媽的快樂感,更別提初見時那種隻有兩個人才懂的感覺。


    “怎麽?嫌這鹽不好?山上有鹽吃已經很不錯了。”花想容實話實說。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用了這鹽他們死的更快。我需要些東西,你準備下。還有,這鹽不夠,多拿些來,有嗎?”曹闊回想著溶解、過濾、蒸發等步驟,又要了相應的工具,就陷入了沉思。


    花想容什麽時候被人指使來指使去過,但是現在這個氛圍自己還真是沒什麽脾氣,就得聽人家的。


    天色已經見亮,許多的嘍囉從窩棚裏走出來,發現又是這個新來的在鼓搗東西,就統統跑過來圍觀。嘍囉強一聽又去找三爺就一臉的苦澀,再回來的時候除了帶著一堆東西,左右臉上還多了一個巴掌印兒!


    “三叔怎麽你了?”花想容瞅著他臉上兩座新鮮的五指山。


    嘍囉強看看左右有些尷尬的道:“三爺在小窩棚辦事兒,我去找他一次他就嚇一跳,所以三爺有些惱火,嘿嘿,沒事兒。”


    他說的小窩棚指的是關女人的地方,大夥一聽都哈哈大笑,花想容也紅著臉再沒言語。


    曹闊開始搭設煮鹽的鐵鍋,按理說用鐵鍋煮效果很差,鐵和鹽起反應,不但傷鍋提取的效果也不好,但在這個時代鐵鍋也很值錢的好不好?就是這個條件,反正也用不多少。


    嘍囉強、伍誠還有幾個人給他打下手,因為這個平底大鍋大到需要幾個人才能搬動,特別笨重。


    眾人見新來的把鹽巴又是浸水又是蒸煮都感到新奇,也都上前搭把手。


    “會針線活兒嗎?”曹闊問。


    “我又不是大家閨秀,別指望我會那玩意兒,我小娘倒是會,可你別指望讓她來做事情,要不,去小窩棚裏找找?”花想容給他出主意。


    “那找幾個膽子大的來,不一定要手藝多好,隻要膽子大的。”


    沒過一會兒,嘍囉們就趕了四個女人過來,破衣爛衫蓬頭垢麵的,曹闊看了看她們,算著出鹽還得些時間,就讓花想容安排她們梳洗,換身幹淨的衣服。等四個人再回來,已經是衣衫整齊,頭臉幹淨。所有的嘍囉都是眼冒綠光,身板都挺直了,好像之前從來沒見過似的,而曹闊這邊已經開始煮鹽了。


    花想容看曹闊對那些嘍囉滿眼的不屑,就知道他是和這些人不一樣的,眼裏滿是徙倚。


    曹闊隻用鍋底小股小股的煮著鹽,因為火很旺,所以很快就會出現一層結晶,挑著表麵比較白淨的撇了一層晶瑩的粉末後就會清除掉剩餘,重新在起一鍋。


    這雪花鹽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誰也沒見過這麽潔白的食鹽,如果每餐能吃上這樣的鹽,那得是什麽日子。


    在眾目睽睽之下,曹闊用食指蘸了點新鹽放在嘴裏仔細嚐了一下,感覺還行。一抬頭,看見所有人的喉頭都動了一下,微微一笑道:“還行,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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