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俊的功夫!”曹闊起身拍掌讚道。


    王玄鶴剛要謙虛幾句,一片黑影趁夜色襲來,巨大的呼嘯籠蓋四周,伴隨著一片樹枝斷裂聲砸向地麵。


    王玄鶴似是酒氣上頭,拔劍在手高喝一聲:“來得好,就讓閣下領教一番貧道的八方夜橋!”


    下一刻,他就被半截大樹拍在下麵,好半天才有一個樹杈被斬斷,露出個發髻蓬鬆的腦袋,嘴裏噗噗的吐著枝葉和泥土,然後鯨吸一口不斷喘息。


    “好俊的大樹。”薛岩枝收回雙刀,從他麵前輕輕走過,不帶走一片葉子。


    曹闊趕忙衝上去把王玄鶴從樹下拉出來:“真人可好?為何不躲開?”


    王玄鶴晃晃悠悠的束發理冠,問道:“如何躲得開,令妹臨空而望,無論貧道無論向左還是向右都會罩在她的刀光之下,不如藏於樹中更穩妥些。貧道還要問問金兄,可是在那酒裏下了藥?此刻怎麽覺得天旋地轉,腹中翻騰,可是要羽化了麽?”


    “你把一葫蘆酒都喝了?”曹闊忙問。


    “是啊,如此佳釀,如何忍得?”王玄鶴回答的一臉理所當然。


    “都是在下疏忽,那酒太烈,是用來治刀劍傷的,不可多飲,快用真氣把酒氣催出來。”


    王玄鶴真把曹闊嚇到了,把電影裏的橋段都說出來了,這人得有多喜歡酒,得有多能喝,這要是尋常人應該已經在醫院洗胃了,他還能出來蹦躂,這貨不簡單。


    王玄鶴也不知道真聽懂了還是湊巧,抱著大樹就哇哇開吐,直到苦水都吐出來了才坐下調息,曹闊守了他一刻鍾方悠悠轉醒,長歎一聲道:“糟蹋了好酒,三清莫怪啊……”


    我了個去啊,曹闊心中呐喊,酒神啊這個,關心的問道:“怎麽樣,感覺好些麽?”


    “貧道無礙,金兄見笑了。你說這酒不是喝的?”王玄鶴還保持著一臉向往的神情。


    “這不是酒,是酒中精華,澆在傷口上活血化瘀不會化膿,是醫藥之物。釀製不易不可多喝,若是實在忍不住,少量飲用無礙,多了會有性命之憂。”這個曹闊得說清楚,堂堂武當劍俠別沒死在刀光劍影裏死在酒桌上,這說不過去。


    “原來如此,此等佳釀……此等良藥金兄還有麽……”王玄鶴完全不考慮曹闊的感受,借著夜色與酒氣掩藏自己緋紅的臉。


    “呃……待我回山在製一些,派人送去武當山。”曹闊隻得先行敷衍他。


    得到贈酒的允諾,王玄鶴精神狀態頓時好轉不少,誠懇的道:“實不相瞞,我去兗州府沙家村就是為了令妹和沙萬聲的事,剛才我見令妹的刀法驚奇,卻從未在武林中聽說有這樣一位高手,不知師承何人?”


    “王兄是否知道七殺門與鬼門?”曹闊問的直截了當,他覺得有必要把藍夜和薛岩枝的事情解釋清楚,免得以後引起誤會。


    見王玄鶴點頭,他才接著道:“在下有一位義弟和一位義妹,你都見過。我義弟的親兄長是鬼門太子,死於鬼門內部傾軋,全家也慘遭滅門,唯有義弟死裏逃生,他雖然身懷鬼門功法,卻與鬼門有著不共戴天之仇;我義妹的情況也差不多,她曾與七殺門主形同母女,以後怕是要水火不容了。”


    有了這番解釋,王玄鶴的心裏總算有了著落,忽然拉住曹闊的手問道:“我來之時見金兄在打坐行氣,練得可是道家法門?”


    這個曹闊必須承認,在王玄鶴麵前他是掩飾不住的:“家師臨行前授我一套玄術,隻是我這半路出家根基淺薄,總是定不下心境,偷偷躲在這裏詠清心訣,雖然背的挺熟,可練起來還是一塌糊塗。”


    “清心訣乃道家寶典,尊師難道是我道家一脈?”王玄鶴來了興趣。


    “應該是,隻是他老人家不說,留了口訣和一封信就走了。待我太行山上事了再去尋他,否則怕是這輩子都靜不下心了。”曹闊也頗為遺憾,空有口訣、圖解沒人指點,對一個不了解道家文化的人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聽說曹闊的師傅是道家一脈,王玄鶴分外熱情,與他席地而坐,給曹闊講解道法。


    “道家所要“靜”的“心”,是虛靜之心,是本然之心,是指真實的自己,不虛偽、不做作、不浮躁、不爭鬥,一切泰然處之,是一種修行;修行修的是道,不是經文背的熟就能入道,在參、在悟、在修。”


    “常人尋道先有根基,研《道德真經》治國、齊家、修身、為學,求‘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其複。’而尊師與你的《清心訣》本喚作《太上老君清靜心經》,是道宗八大神咒的開經,其實在愚兄看來令尊師並非教你定心,而是在引你入道。”


    王玄鶴娓娓道來,聽的曹闊豁然開朗,如撥雲見日、開霧睹天,起身形來回踱步,嘴裏還不住念叨著“不虛偽、不做作……泰然處之……凡事包容,凡事相信,……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不自誇,不張狂……”直到被那棵斷樹擋住才停住腳步,雙瞳漸散,一隻手似觸非觸在一片樹葉前就此不動。


    他的神識再次被打開,內視周身髒器、骨骼、經絡、血流,漸漸觸摸到自己的邊界,手、腳、軀體、頭顱,無一不清晰展現在腦海裏,隻是當他在想向外探索的時候,便遇到巨大阻礙:有風吹,有夜涼,有蟲鳴,有草香。


    曹闊第一時間開啟臨字訣,守住心神,繼續努力神識外放,可無數幹擾總是讓他找不到那個平衡點,百般嚐試過後又開啟了兵字訣,讓自己的身體保持在最佳狀態下,在雙重心訣的加持下,總算讓他找到關巧突破瓶頸,有了些新的起色。


    他能粗略感知到附近不足一丈的事物,但還不能達到尤多拉帶給他的那種清晰感,經過一遍又一遍的摸索與嚐試,終於發現已經練就的臨、兵二訣還有共通之處,當配合鬥字訣使用的時候,三訣不單兩兩互通還能融為一體,可將一訣為主也可三訣並驅,這讓他對八荒讀術又有了新的認知,在不斷激發自己的潛力後終於能夠初步掌握鬥字訣。


    三訣齊開後,整個小樹林都在他心意籠罩之下,一花一木無不近在眼前,清風不在吹起他的衣角,好似他就是清風,深夜不在寒涼他的身軀,仿佛他就是深夜,蟲鳴不在喧鬧他的耳畔,輕奏浪漫的夜曲,草香也不在襲擾他的鼻孔,那是大自然的饋贈。


    這個夜晚對於他來說是奇妙的,可對王玄鶴來說是難以接受的。


    自曹闊站在樹前不動開始,他就知道這人已經入定了,在這種關鍵時刻他所能做的就是為其護法,本以為這是機緣到了有了頓悟,但萬萬沒想到的是曹闊會一悟再悟。


    自從曹闊開啟臨字訣,王玄鶴就突然感到他呼吸變得平穩,本來還隻是停在那處的人突然就平靜了。


    難道這麽快就有所感悟?可沒過多久曹闊又開啟兵字訣,這次就明顯難以察覺到他的呼吸了。


    並不是曹闊沒有呼吸,而是他改變了行氣方法,如果之前王玄鶴還是猜測他有所感悟,那麽現在他敢肯定這人已經有所突破。


    但驚喜才剛剛開始,當曹闊發現八荒讀術奧秘後,開始不斷研究三種讀術的搭配組合,變化就越來越大了,以至於最後王玄鶴不打起十二分精神都難以發現他的氣息了。


    曹闊一夜之間所悟的道是他近二三十年苦修的成果,這就讓王玄鶴不能接受了。


    “他變了……”老王驚奇。


    “又變了……”老王震驚。


    “還在變……”老王肝腸寸斷淚流滿麵。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薛岩枝再次步入小樹林,看到王玄鶴一副被禽獸摧殘過後的樣子,她還仔細觀察了一番曹闊,見兄長衣衫整齊,從上到下並無不妥,才明白這道士完全是自己的問題,不知道晚上遭了什麽磨難。


    當第一縷晨光射進小樹林的同時,曹闊抖手將一片樹葉射向陽光,電光火石之間薛、王二人已經分不清是陽光罩住了樹葉,還是樹葉分開了陽光。


    這一擊石破天驚,薛岩枝覺得自己對於兄長的身手根本不了解,這完全不是他有事沒事跟著二哥和自己練刀的樣子。


    王玄鶴早就醒酒了,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自己若是遇到這樣一片樹葉,會不會安然無恙的接下來。有心試探一番,於是拿起身邊的一根枯枝,以八方夜橋的手法慢慢點向曹闊後肩,可下一刻,曹闊頭都沒回就出手壓住他的枝頭。


    “無量呀個天尊,這是我昨夜醉飲時所創之劍式,連五個時辰都未過就被你破了,這讓貧道情何以堪!”王玄鶴滿麵苦笑。


    曹闊卻長身一禮,拱手致謝:“多謝真人教我,請受在下一拜。”


    王玄鶴趕忙扶住他:“不敢,尊師好眼力,金兄是有大機緣之人。僅憑貧道幾句話就有如此之大的精進,實乃我輩難以企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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