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好像有這麽個傳聞,之後就不了了之了,倒是沒怎麽在意。”曹闊表現出隨耳一聽,漠不關心的態度,其實內心已經在崩潰邊緣:那個被雷劈的人是我好嘛。


    薛岩枝對這些事情沒興趣,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對麵三個人。


    那個站的紋絲不動一身筆直的人一看就是個打手,論身手,三種人最強,不過這種人出門基本上不帶腦子,戰鬥力充其量相當於一把刀。


    旁邊稍有威嚴又滿臉陰柔的人,看上去不像商賈,倒像是弄權之人,渾身上下透著說不出的奇怪,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在那人雙腿之間掃了一眼便不在看了,看的王公公滿臉蔥綠。


    四平八穩談笑風生的年輕人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主兒,舉止嫻雅氣度不凡,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勝券在握的樣子,隻是從他進不夜天開始,就跟隻剛蹦出井台的蛤蟆似的,對什麽都好奇,這種好奇並非沒見過世麵,而是對自己能融入市井的喧鬧感到一種欣喜,這種神情的流露隻有她才懂得。


    薛岩枝自記事開始,她就是七殺門的七殺羅刹,除了練刀就是殺人,汗水與血水才是她最了解的東西,不過太行山的那個冬天改變了一切,雖然現在還是不停的練刀,但是身邊每天都會有不同的驚喜出現,也許是一頓從未吃過的美食,也許是一件隻有大家閨秀才穿得起的花衣裳,山上的兄弟雖然都敬她一聲“三姑娘”,但任誰也沒把她當做高高在上的主子,而是把她看做自家小妹,有好東西第一個給她,有好玩的第一個叫她,自與兄長結拜以後,天地都變了,世界的顏色不再是單一的血紅,而是五彩斑斕。


    所以朱允炆的心情和思緒她看上一眼就能明白,不過自己是因為脫離七殺門才會處處有新鮮感,對麵這個公子又是因為什麽呢?


    她越是探究就越是想的入神,越是想的入神就越是讓朱允炆著迷,奈何曹闊就像完全看不到兩人迷離的眼,糾纏著朱允炆東拉西扯,完全不給他們獨處的機會。


    申時的更聲響過,再不走就來不及上朝了,朱允炆無奈,隻能戀戀不舍的與薛岩枝道別,他得趕回去查查最近這幾天北邊傳回來的奏報,考慮一下四皇叔被雷劈的真偽,又安排身邊最得力的王太監日後與不夜天聯係,便打道回府了。


    他一走,單雲錦便輕身而入,急匆匆的向曹闊報告:“沒找到,內城、外城找遍了,都沒有。怕是被軟禁在皇城內了,想在裏麵鋪開了找人,以我們的人手還做不到。”


    “這就難了。”藍夜聽後眉頭緊鎖。


    “實在不行就先辦我們自己的事情,這裏不比太行山,一舉一動皆要小心。爭天下是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事情,咱們又不想做皇帝,別把自己撂在裏麵。”曹闊不僅是因為藍夜著急去開封府,他也知道進皇城的難度,那裏可不是尋常布衣想進就進的,別說扮作送菜的、掏糞的之類混進去,沒可能,給皇家辦事的人都不瞎,對陌生人的進出有十分嚴格的檢查。


    “還有一件事,我們無意中發現了那個一直在暗地裏找咱們麻煩的人,叫李景隆,承其父李文忠的爵位襲曹國公,現在是左軍都督同知。”單雲錦又道。


    曹闊對李景隆的印象極深,楊子江畔一場比鬥還記憶猶新,此人表麵態度雍容,實則是錙銖必較之人,而且小朱皇帝就敗在他身上,沒想到會是他在背後搞鬼,笑道:“難怪這京城裏的二世祖我見了個遍,唯獨沒有看到他,還真是冤家路窄。”


    “他現在還不知道是我們,否則絕不會善罷甘休,哥,我們得早做打算。”藍夜當初也在揚子江畔,所以提醒曹闊。


    “熊相南的人到了,在城外租了條船。”花想容拿著一根鐵箭走了進來,那是曹闊當初留給東萊寒雁的箭矢,作為信物和一封書信被送到了不夜天。


    曹闊看後,勾起嘴角對藍夜道:“那咱們就先把後路鋪好。”


    朱允炆徹夜未眠,讓王公公翻出了所有關於朱棣的消息,有優思成疾臥床不起的,有病入膏肓隻等見兒子最後一麵的,還有驚雷說,各種奇怪的說辭都有,什麽百姓說春雷不發冬雷不藏,燕王府接連兩次驚雷是吉兆的,什麽算命的說是有神仙降臨燕王府,護佑燕王平安的,還有說燕王煉丹引來的天雷,這是要位列仙班了,隻有燕王府自己上表說:王爺中雷了。


    說實話,朱允炆是不信朱棣瘋了的,即使曹闊表現的很真誠,他也不會因為這種道聽途說而動搖,隻是覺得朱棣既然把場麵做得這麽大,弄得人盡皆知,可否考慮一下將計就計,要不要先麻痹一下對方,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擒下燕王,將削藩這麽大的事情控製在小小的燕王府內,也能省些開銷不是。


    “皇上,燕王可能是真瘋了,這是今兒下午才到密奏。”王公公把手裏的奏本盛到朱允炆麵前。


    “嘶~”朱允炆看後倒吸一口冷氣,難道這是真的?奏本裏提到燕王府深夜驚雷劈死劈傷幾十人,燕王本人亦在其中,第二天人就瘋言瘋語的,還衝到大街上和狗搶骨頭,居然還勝了,幾個侍衛都搶不下他懷裏的骨頭,誰搶咬誰。


    難道真的是上天助我?朱允炆在心裏畫了一大麵問號,最後還是覺得把這事兒和心腹們商量一下比較穩妥,告訴王公公朝會以後留住幾位大學士議事,然後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薛岩枝身上了。


    那丫頭和自己一樣,端莊的外表下透著一股冷傲與野性,這種天生的風韻是裝不出來的,隻是她掩飾的不夠好,很容易就被自己發現了,她看自己的眼神裏透著一股探究與好奇,也許她也發現了彼此有些氣味相投,或許金玉良不在的時候可以單獨約她遊玩一番。


    想到高興處,朱允炆還會時不時不自覺的笑上一笑,看的王公公後背一陣陣發冷,他覺得有必要盡快去一趟不夜天,警告那個龔老板,讓那小娘離他家主子遠點,萬一有點什麽不好聽的傳到宮裏,皇後和黃、齊二位大人就能活吞了他。


    於是在第二天早朝過後,王公公得了閑便再次來到了不夜天,徑直闖到後院指名道姓要見雪胭脂。


    薛岩枝現在可是懂得場麵的人,根本就不搭他的茬兒,坐在桌前對著銅鏡點了點紅唇,對丫鬟道:“他來幹嘛,一個跑腿兒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不見。”


    小丫鬟趕緊去給王公公陪笑臉:“胭脂小姐今日不方便見客,還請客官選別的姑娘為您解憂。”


    王公公火大,京城內外,除了皇上和幾個不通人情世故的大學士,誰敢給他臉色,昨晚那小娘還好好的,怎麽就不方便了。


    一改昨日和善麵孔,挺直了身板梗著脖子一字一字的咬著道:“小廟裏的和尚沒見過大香火,你一個下人知道的少,記住了,以後爺就是不夜天的半個主子,快去把人叫來。”


    王公公話音剛落,一隻手就拍在他肩膀上,疼得他“啊”的一聲就不敢動了,回頭一看,是不夜天那個女打手。


    花想容是下了重手的,直接把王公公胳膊給拍脫臼了,抓著他的肩膀頭子呲牙:“稻田裏的王八沒見過大江河,你一個掌櫃不知道的事多,告訴你,前次你家主子去我家做客的時候,就是姑娘我帶人趕走了圍在門口的瘋狗,好像是個姓馮的什麽指揮使。”


    馮慎那檔子事兒王公公聽衛山虎細說過,一聽身邊這位就是披盔戴甲挑了寧山衛大營的女魔頭,頓時就半身不遂了,打死他都想不到不夜天這麽奢華的地方是這夥人撐起來的。


    看王公公強忍著疼,花想容手上使勁,把他捏的嗷嗷慘叫繼續道:“主子們的差事我們隻管盡心辦就好,別把爪子伸的那麽長,跑到不夜天來撒野你家主子知道嗎。”


    正當王公公要服軟的時候,有人來報,前廳亂起來了,有衛所的人來鬧事。


    花想容趕到的時候樓裏的客人已經盡數被趕了出去,好多仆役、看護都被打傷,好在青龍組和玄武組的大部分人都在,擋住了這群官兵,隻是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所以未下重手。


    曹闊和藍夜隱在二樓往下看,來人不少,有五六十之多,好多人都帶著刀,叫囂著他們的兄弟丟在了不夜天,非要把人搜出來不可。


    “那些人呢?”曹闊想起了昨夜鬧事之人。


    “關在後院,昨晚問了一下,是府軍前衛的人,他們定是早有預謀,現在怎麽辦?”藍夜問。


    府軍前衛,南城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了,能調動他們來充當潑皮的人身份一定非同一般,而根據單雲錦的調查,他們目前最大的對頭就是李景隆,所以曹闊的應對很簡單,不管這事是否與他有關,都必須由他來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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