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麽。”殷寒袖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剛才那老頭兒說的是道德經第二十四卷的章節,我娘教我的時候說:餘食,即食而餘也,是吃了過多的東西;贅行,即行而贅也,是走多了路,指做了多餘的事情,畫蛇添足爾。那老頭兒說你餘食贅行,就是說你吃飽了撐的,沒事兒跑出來扯淡。嘿嘿嘿嗬嗬嗬……”小姑娘說完依舊噗噗噗噗的止不住笑。


    殷寒袖經過點撥頓時恍然大悟,不由尷尬的自嘲道:“有理有理,豈有此理,這老道看上去仙風道骨,張嘴滿是仁義道德,居然還討嘴上便宜,當真防不勝防,大意了。”


    “豈能胡說!”九曲清溪一把捏住閨女的耳朵,扯著她就走,眼前這位可是逆水繡鴛,這貨武林風評可不怎麽樣,喜怒不定亦正亦邪,哪句話惹他不高興了弄死你都是正常的,他們父女倆綁一塊都未必是對手,還是敬而遠之為上。


    “還未請教這位仁兄姓名。”殷寒袖中氣渾厚,將聲音傳出老遠。


    “山野鄉人,不足掛齒,這位好漢,就此別過。”九曲清溪已經跑出老遠。


    “殷前輩,我叫九曲黃泉,是九曲天泉的乖孫女……九曲清溪,你給本姑娘撒開,否則回去讓娘收拾你上不得床……”


    遠處傳來父女二人沒大沒小的聲音,殷寒袖不禁莞爾:“原來是天泉山莊的主子,爹叫清溪,丫頭就叫黃泉,這一清一濁倒是一對活寶。但這丫頭說的有道理,不能就這麽算了,老的跑了小的還在,去趟北平看看那個廢了攸兒一隻手的太行大玉到底有什麽本事,能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遲悔道人另眼相看。”


    曹闊在北平城的日子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糟糕,說他是隨軍打仗的千戶,其實更像燕王府的門客,打起仗來他愛去就去不愛去就閉關,本來戰陣上的將領們也不願他去,因為沒人知道他下一步會幹出什麽事來,大家在戰陣上的拚殺的時候還沒有對他的擔心多,所以朱棣這回引軍攻打山西大同曹闊就沒去,躲在燕王府地宮裏閉關。


    自從朱棣豎起反旗以後,這個地下練兵場就被廢棄了,就連鑄造兵刃的工匠們也搬了出去,黑暗、空曠與寂靜正好給了曹闊一個躲清靜的去處,因為到這裏閉關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不用按時交稿,畫蝶那小丫頭不敢到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來,特別是被嚇過一回之後,在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當然閉關也不是單純的不想上班,畢竟他還是有許多事要做的,就比如八荒讀術的“陣字訣”,讀心理洞察,在比武過招中查探對手的想法,料敵於先機,絕對是高手過招中的一大殺器。


    但想要料敵先機絕不是內功渾厚武功高強就可以做到的,這需要對無數上乘武學的積累和對武道一學的理解運用,甚至需要一定過人的天賦。


    人們常說觀其眼知其意,而“陣字訣”在這個基礎上要做到感其氣知其心。


    每個武者在動武的時候周身都會散發出一種氣息,這種氣息一般人難以察覺,“陣字訣”就是引導武者如何察覺這種氣息並且利用這種氣息。


    在曹闊看來,“陣字訣”所謂的氣息其實是一種人體磁場變化的規律,通常情況下,人體磁場會隨著行動的變化而變化,對於人而言,能做到的肢體動作是有限的,往往在做一個動作之前必須要去完成另一個動作,所以這種磁場會產生一種規律,掌握了這種規律就可以判斷對手的下一步動作,即使判斷不夠明確也能夠掌握一個大概的方向。


    在對武道的理解和運用上曹闊自覺不輸旁人,可算行業翹楚,但說到對武功的積累他就差多了,以前是學了不少套路,但真正拿得出手的沒幾樣,所以這些日子躲在練兵場裏細數一身所學,誓要攻克“陣字訣”這個難關。


    他以前東奔西跑從未靜下心來研究武學,但突然沉浸下來以後發現自己所學非少,除了以前身負八極拳等武功套路,短兵刃上有整套的鬼門刀法,槍棒之類有七殺血鐮,雖然在自己身上還不曾找到內功法門,但是有真靈反哺的炁為根基,他的八荒讀術運用起來毫無滯阻,與身負內功的高手無異,足以支持這些功法的應用。


    而且他還有最為神秘的靈魂攻擊手段死神一係的能力和精神衝擊,更甚者他還有個恐怖的十芒星陣,當然這個不能算,他根本駕馭不了,連這個陣到底是做什麽的都不清楚,尤多拉也不告訴他。


    但除了這些他還有一些其他的,比如梁梅的太祖長拳和追風刀法,柳鴻文的梅妃鐵骨扇,天一道人的珙桐劍法,甚至六合樓裏的少林八寶混元棍、白虹掌、川門蛇手、地躺刀之類都可以拿來借鑒,這麽一數他突然覺得自己當年沒弄個博碩連讀真是吃大虧了。


    曹闊不需要把所有武功一招一式全都演練出來,以他強大的精神力就可以把大多數武功冥想出來,否則像七殺血鐮這種在不同兵刃中切換的功夫,總不至於為了推演招法再造一柄血鐮出來。


    碧海潮生是七殺血鐮的起手式,鐮刀由下而上向四麵八方掀起,招式層層疊疊,變化一層跟著一層連綿不絕,好像湧動的潮水撲麵而來。曹闊演化此絕學已經耗費了三個時辰,他雙手虛握,身形前後回轉,此時剛剛有些眉目,突然有一顆小石子的落在黑暗裏,“啪嗒”一下再無聲息。


    有人來了,曹闊身形不停故作不知,但八荒讀術已經悄悄開啟,他發現在黑暗裏多了一個挺拔的身影,剛才那個小石子就在他的腳邊,應該是他故意撥弄出的聲音,看來這人是為自己而來,這是試探。


    趙力說這王府中有人欲對自己不利,也不知道說的是不是這人,不管是與不是,自己隻管做好防備,在那人偷襲的時候給予反殺。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人就站在黑暗裏觀瞧,根本沒有出手的打算,累的曹闊在原地耍了半天也沒個結果,終於忍不住朝那人道:“看半天了,就沒什麽想對我說的?”


    “功架十足,但快慢不順,動靜不實,攻守不一,倒像是半路出家假把式,太行大玉不過爾爾,看來此行是來錯了。”殷寒袖在黑暗中露出半個身形,但依舊不讓人看清麵目。


    “好走不送。”曹闊痛快回應,他才懶得惹上些許是非,況且聽這人的意思並非是王府中人,那麽在王府黑旗衛和奎狼等人的雙重戒備下還能輕易進入地宮,一定是高手中的絕頂高手,所以千萬別給自己找不自在,快走快走。


    “自斷左手,留你性命。”殷寒袖平淡的道。


    “手我留著,命你拿走。”曹闊顯得更淡然。


    “不知天高地厚,我在暗你在明,我快步搶攻,右手落葉藏刀,左手金刀伏兔,何解?”殷寒袖在黑暗中露出兩隻手,分別做了兩個刀勢。


    曹闊還是頭一次遇到這麽文雅的刺客,隻動口不動手,這個刺殺方法倒也別致,當下也不說話,矮身形拉了一個七殺血鐮不動如威的架子,雙手化刀,把鬼門刀二十四絕殺的搖山振嶽使出來給這人看,因為他怕自己說出招式名字對方也不知道是什麽,畢竟十三宗的東西都很奇怪。


    殷寒袖果然愣了一下,他沒想到曹闊會使出這麽毫無退路的殺招,然後接著道:“回身披掛刀接紅拂夜奔。”


    曹闊往前搶半步,使了二十四絕殺中的欱野噴山,向前晃身形展臂含胸,而後突然揉肩猛進揮刀急斬,前半招看似以進為退,後半招實則有進無退,乃是拚死一擊。


    “我看你是沒招了,這麽打兩個人就都死了。”


    殷寒袖有些生氣,曹闊的招數雖然有些怪異,但確實奏效,不過像他這樣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和同歸於盡的耍無賴招數是分不出高下的,於是他不再用尋常的招數,而是做了一個寒袖刀中叫做殘陽照雪的刀招。


    這招法貴在一個巧字,即躲開了曹闊的攻勢,又在夾縫中反擊,特別是在殷寒袖手中使出來的招式,手中無刀卻處處有刀。


    曹闊也不甘示弱,繼續用二十四絕殺中的狂風踏浪與之針鋒相對,有進無退。氣的殷寒袖幹脆不在出招負手而立道:“若都像你這麽用刀還不如棄之不用,有刀不能保命要之何用?”


    “用來殺敵,我們繼續。”曹闊在向前半步。


    “三招已過,今日就此作罷,明日再來。”殷寒袖說完身形就隱在了暗處。


    曹闊心中懊悔不已,惱恨自己不夠大膽,隻要自己在向前一步,從他身體裏麵向四處蜿蜒的死神之舌就有可能抓到那人了,結果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剛見時,你雙手虛握,用的是槍還是棍。”遠處傳來殷寒袖的聲音。


    “都不是。”曹闊道。


    “原來如此,輕看你了。”殷寒袖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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