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雅間中隻剩二人的時候,曹闊步入正題:“我在京城有一件事始終不成,我想見一個人,但這人總躲著我,要說按我現在的能力與人手想見他並不難,但上天似乎給我們之間放了一堵牆,無論明裏暗裏我都找不到他。”


    “誰?”


    “李景隆。”


    賞心聽了沒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猶豫:“這樓裏人來人往,關於您二人的傳言妾身也曾有耳聞,隻是那李景隆貴為國公,不夜天也似乎有心無力。”


    曹闊本沒指望她能幫上什麽忙,隻是左攸的情報上說不夜天與李景隆有來往,他便想試上一試。見賞心表現的很正常,他便不再繞彎子:“我知道古墨幫與他有來往,而恰巧古墨幫的幫主就在你不夜天下榻,我想見上一見。”


    “前日確有一位風姿不凡的婦人帶了不少人投宿在不夜天,不知道是不是您說的那個幫主。”賞心低頭,嘴角微翹,似是已經看到了好玩的事情。


    “人在哪?”


    “竹樓。”


    不夜天的建築樣貌沒有大改,所以曹闊對此輕車熟路,轉了幾個彎子便找到地方,黃君蘭如今不愧為一幫之主,出入皆有親隨相護,竹樓內外站了不下七八個彪形大漢護衛。


    看著侍女提著水桶進進出出,這個時候她應該是在睡前沐浴,那些護衛對於曹闊來說形同虛設,動動手指就將其全部放倒,將拎著熱水的侍女也拍暈過去,他便拎著水桶上了竹樓。


    屋內熱氣升騰,他將手放進水裏試試水溫,覺得溫度不至灼傷皮膚,便給浴桶中的美人加了水。


    黃君蘭兀自享受著熱水帶來的舒適,沉吟道:“綠萍過來給我按按肩,你說他拆了那竹筒沒有,若是發現裏麵的東西,會不會殺了我,若是沒有發現,我登門索要,他會不會有所懷疑?”


    剛才被自己拍過去的那個丫頭是綠萍?黃君蘭是什麽時候把這丫頭勾走的,本就是個使喚丫頭,曹闊也不曾注意過,將一雙大手放在豐肌秀骨上揉捏起來。


    這雙肩膀的確有些僵硬,但沒抓幾下就舒緩下來,黃君蘭也順勢抓住了曹闊的手腕,將溫熱的俏首靠上了上去:“你還是來找我了。”


    我屮!曹闊還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原來他那雙殺人如麻的手一按住人家就被發現了,肩頭的僵硬不是因為乏累,而是被驚嚇的,舒緩不是不怕,而是已經猜到來人是誰了。


    想想也是,黃君蘭這麽細膩的女人怎麽會分不清男人與女人的手,這回輪到曹闊僵硬了,這也太尷尬了:“你拿了不該拿的東西,我本連你的性命也該取了,但若你能幫我一個忙,放你條生路也無不可。”


    “你說吧。”黃君蘭的臉依舊在曹闊的手臂上磨蹭著,還把他的手往水裏拉,又探手在旁邊的桌案上取了一塊蜜花糕咬了一口,將吃剩下的往曹闊嘴裏填。


    此情此景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夜色撩人呢,不過這個招數曹闊在幾百年後已經嚐試過了,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一手擋住送來的糕點,一手抓住她的頭發往後頓了頓,令她的臉揚起,四目相對中,一個熱情似火燃燒著瘋狂,一個水波不興波瀾不驚。


    曹闊雙眼平靜的讓黃君蘭覺得浴桶中的水也涼涼了,淡漠的聲音更是讓這個女人打消了所有心思:“哼哼,其實你不清楚的是,我對你的了解遠比你自己更甚,所以收起你的小花招,否則我不介意讓一位幫主溺死在自己的浴桶裏,現在告訴我,李景隆要鍛鐵之法做什麽?”


    衰弱領域讓黃君蘭漸漸感到體力不支,她想到了還在呼嘯山莊時,自己被抽幹了力量扔在樹屋上凍了一夜的情景,她知道曹闊不是在說謊,如果現在自己的力量被抽幹,那麽她就會滑進浴桶溺死,連掙紮的痕跡都看不出來,那真就死的不明不白了,於是便道出了事情原委:“是鐵石軒,太行七子被朝廷通緝後,鐵石軒就落到了李景隆手裏,隻不過沒了六合樓的支持,鐵石軒的器物在品質上沒了保證,入賬大不如前,在不挽救就與普通店鋪無異了。奴家覺得這是個機會,若古墨幫能給鐵石軒提供品質上乘的兵刃,那麽便可與國公府搭上關係,屆時古墨幫有國公府庇護,我古墨幫就可以不斷壯大。”


    “那為什麽要把煉鋼之法送與他。”


    “李景隆酷好戰陣之物,他有一套寶甲受了損,因為缺少一塊刀槍不入的胸甲,多少能工巧匠也沒能修好,他知道古墨幫能煉出堪比風雷級的兵刃,便向奴家索要此法,奴家也是沒有辦法。”


    “他要煉鋼?”曹闊眼神一亮,因為打造鎧甲就得有煉製鋼鐵的地方,李景隆敢在朱棣的眼皮底子下幹這事兒,正是他可以做文章的好機會。


    “他在城外有一處莊子,裏麵有不少他收集的神兵利刃,也有不少工匠住在那裏。”黃君蘭覺得身子越來越弱,希望能夠盡快爬出浴桶,於是有問必答。


    曹闊得到李景隆莊子的具體地點後,又在裏屋搜出了黃君蘭無時無刻不隨身帶著的幾張書稿,其中就有呼嘯連弩的圖紙,隻不過這圖紙是他做過手腳的,黃君蘭曾經聘請過好多能工巧匠都沒能將其做出來。


    “你這人幼時天真爛漫聰穎過人,崇拜英雄豪傑;長大後不因人熱自視甚高,是一個為了夢想可以亡命天涯的人;但經曆了生活的傷痛後,你開始野心漸重,做事不擇手段,行事偏激,到頭來不過是得了錢財丟了初心罷了,今日之後不要出現在京城,否則別怪我無情。”曹闊每說一句就將一張書稿浸在浴桶之中,然後消失在門口。


    門外東倒西歪的護衛已經不見了,賞心迎上來恭敬的遞上一個匣子:“屬下已經處理好了,請大人安心。”


    木匣子裏麵是大明寶鈔,因為廖矮子急需一筆購買火炮的錢,曹闊短時間內搞不到錢,暫時隻能讓不夜天出,點點頭道:“這錢我很可能是還不上了,不過以後應該也不會再來打擾你了,就此別過。”


    望著曹闊離去的背影,賞心嘴角又勾起不明所以的笑,而後轉身上了竹樓。


    黃君蘭還在浴桶裏沒爬出來,她實在是沒有那個力氣了,見到賞心走進來,急忙喊道:“小師叔,快叫綠萍扶我出來,有人對我施了手段,我現在乏累的很。”


    賞心快步走上前作勢要扶,卻突然出手急點黃君蘭脖頸兩側,讓她僵在桶中,然後將一隻手放在她的頭頂,一邊往下按一邊咯咯輕笑:“你說你陪著那個糟老頭子躲在山裏過了那麽多年不生不養的活著還有什麽意思,知道的是你年幼無知離家出走被困在了綠林,不知道的還以為陰山的傳承都是怪胎。夜魃女為討男人歡心連同門師妹都塞進了野男人的被窩了,生養個女兒也興趣偏頗,可笑死人了。”


    “小師叔,你我無冤無仇,繼父之事與我何幹!”黃君蘭沒想到賞心會殺他,故意大叫希望引起外人的注意,隻是她氣力不多,聲音也沒有傳出多遠。


    “無冤無仇?你們母女欠我的多了,若是不她,師父會奪了我的傳承嗎?若不是她,我會被段正糟蹋嗎?若是不她,殷寒袖會劃爛我的臉嗎?還有你,這次為什麽進京,是看中了李景隆這棵大樹,想像我一樣有錦衣衛這樣的官身庇護才來的吧,你想結交權貴我不管,但你在呼嘯山莊的時候為什麽要收留那樣一個人,他幫惠帝也好,幫皇上也罷,為什麽偏偏要殺我的銀麵,你明明知道他是仇人卻不思複仇,你青陽師哥白死了嗎?”賞心手上用力,將黃君蘭一點一點的按下去。


    “情怪,你瘋了嗎,我是夜魃之女……”黃君蘭來不及解釋,隻想恐嚇一番嚇退金麵情怪,但是溫涼的洗澡水已經灌進了她的口鼻。


    賞心,也就是千麵四怪的老大金麵情怪,她為了給銀麵刀怪複仇,曾趕在曹闊初次入京之前先一步偽裝成船娘,並成功與單雲錦取得了聯係,但是還沒等她找到下手的時機,曹闊就火燒不夜天跑了。為此她深知對付這種人單靠武林中的手段很難取得成功,不過上天很快給了她一個機會,她靠著曹闊留下的令牌和殘存的不夜天,很快成為了密諜司的一位千戶,因為重建不夜天向李景隆討銀子的關係,靖難之後她搖身一變竟成為了一位錦衣衛的千戶,京城內外大小消息一抓就是一大把,當初聽說曹闊死了的時候她高興的醉了一夜,可當聽說仇人又活了的時候她差點沒掀了不夜天,報仇的心火再次怒焰滔天。


    等到黃君蘭的身子不在震顫,她終於將手從水裏拿了出來,望著水裏的白嫩癡笑:“既然你回來了,總得為陰山出些力才是,就當你們母女把欠我的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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