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宗四傑兄弟連心,其餘三人都看出了師弟的異樣,三條子午焚天環齊齊向曹闊殺來,迫使他不能靠近四象少陽,可曹闊是拚了命的,因為在他的視線裏已經看不到緩緩飄落的三角翼了,又怎會在乎些許皮肉之苦。


    但意外總是不期而遇,當他聽到刀清蟬在背後大叫“小心”的時候,右胸上已經重重挨了一掌,若不是有萬魂甲護著恐怕已經被擊倒在地了。


    衛玄醒了,這一掌他沒有痛下殺手,他隻是想把人留住而已,而且以他的武林地位,偷襲已經是有失身份了,可就是因為種種顧忌,放走曹闊也成為了他這輩子最為後悔的一個決定,因為牧馬千戶借著他這一掌之力竟然撞向了四象少陽。


    曹闊知道自己大意了,他以為死神之舌是無敵的,中者非死即傷,可是他忘了衛玄是接觸過蜚螭魘魅的,五老仙人能活得這麽久已經超出了常理,難保不會有一些靈魂上的抗性。


    這一掌讓他胸口的肋骨斷了幾根,再不下殺手他就得死在這裏了,於是忍著一口腥鹹在喉頭,並指為劍使出了蒼旻劍法,也是他所會的唯一一招一往無前的劍法,借著衛玄的一掌之力將整隻手掌插進了四象少陽的胸口,可憐這孩子剛從震懾之中醒來就被刺破了心髒,像泄了氣的氣球一樣隨著曹闊一起翻下山崖。


    “少陽!”其餘三傑大聲召喚著衝了上來。


    “是他!”衛玄也認出了曹闊的劍式,這驚鴻一劍就是他在昆山遇到的那個神秘的劍客,這一驚如同一盆涼水當頭澆下,直衝到山崖邊上向下觀望。


    三角翼在風中已經開始傾斜,若是在失衡之前不能掌控他,曹闊勢必也得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所以他雙腳在四象少陽的屍身上狠狠一登,人就向三角翼飛去。


    刀清蟬簡直不敢相信曹闊的瘋狂,將雙唇咬在口中,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與大風箏慢慢接近。


    三丈,大風箏還在飄蕩,他們卻是在急速下落。


    兩丈,大風箏在風中震蕩了一下,偏離了他們的方向。


    三尺,大風箏開始向他們靠近了,大玉的手馬上就能夠到它了,刀清蟬的一雙大眼睛在曹闊與大風箏的博弈和地麵之間來回搖擺。


    一尺,大風箏保持平穩,大玉終於拿住了風箏上的繩索。


    山崖上麵的人隻見牧馬千戶身後背著無肢女,蹬開四象少陽的屍身斜斜的向那風箏衝去,他在半空中幾次調整身體,控製著下落的速度和方向,最終成功的抓住了那架巨大的風箏,然後兩個人就消失在風箏下麵。


    沒人知道他是怎麽做的,那個大風箏居然帶著兩個人就那麽飛了起來,不但能在空中轉彎,還能越飛越高,難道這就是道家常說的白日飛升?


    “八荒墨雪!我一定找到你!”四象空回為在峭壁上摔的支離破碎的四象少陽悲憤的仰天大叫,似乎要把心中的仇恨全都拋灑在紫金山上。


    曹闊聽不見身後的咆哮,兩隻耳朵全是呼呼的風聲,直到他右胸的傷勢有所好轉才慢慢恢複過來。


    三角翼控製起來難度大的離譜,其實衛玄等人看到他在空中盤旋並不是他在耍帥,而是他在熟悉如何操控這架滑翔機,好幾次都險些撞山,還好技術都在,堪堪可以翱翔一下藍天白雲,留下山崖上一群越來越小的人兒。


    “原來這東西真的能將人升在空中,做夢都想不到今生能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吃我手腳的那些死鬼可敢有今日之想,隻能說他們福淺,比起那些有手有腳的,我刀清蟬不枉此生。”刀清蟬把嘴巴貼在曹闊耳邊,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喊了出來,說到最後一句已經是氣若遊絲。


    曹闊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這架“不聽話”的三角翼上,等他察覺刀清蟬氣息不對的時候早已為時已晚,隻覺胸口突然多了一點微涼,他背後的那顆小腦袋就耷拉在他的肩膀上了。


    刀清蟬被衛玄的那一掌給震死了。


    曹闊的體質不同於旁人,更有萬魂甲護體,所以衛玄那一掌雖然重傷了他,但是沒有影響到他的行動,在他看來並不是很嚴峻的問題,可刀清蟬受不住,她就是一具普普通通的殘軀,正常人一個,麵對衛玄高深的武功,哪怕是沾到一點邊都會出大問題,所以別看有曹闊給她做了盾牌,但她還是被震碎了心脈。


    背後的人沒了,曹闊僵硬的抓著三角翼,任由這隻大風箏在天空上自由飛翔,他要讓背後的人多在天上“飛一會”,他突然開始恨自己的狂妄和大意,又是因為自己的自負而痛失身邊的人,不自覺開始回憶起和刀清蟬的點點滴滴,他曾經幻想過通過天目迷瞳的再生能力為她接續出手腳,讓她在為自己跳一支舞,可是還未等他準備好,老天就收走了他的願望,隻留下他和一架沒有感情的三角翼在高空中不知道該往哪裏飄。


    朱昭玉自從在雞鳴寺見了曹闊之後一直心事沉沉的,於是畫蝶忽悠公主出去走一走散散心,她也能跟著出去遊山玩水,畢竟此時正是郊遊的好時節:“紫金山風景秀麗,又在京郊,來去都不麻煩,我們也不需要往山裏走,在周邊看看也是好的,山裏的空氣總要好過公主府裏死氣沉沉的,連大聲笑一下都要找個沒人的地方。”


    素琴少有的沒有反駁畫蝶,也勸公主出行散心,於是主仆三人在一幹護衛簇擁下出了城,朱昭玉在車廂裏依然少言寡語,兩個丫鬟給她講了幾個笑話也沒能讓她變得好起來,隻是到了地方,看見滿山的野花麵色才紅潤起來,又拿出她寶貝一樣的袖弩對著小動物們亂比劃,玩了好一陣兒才停歇下來。


    素琴拿著護衛們打來的野物給公主加餐,畫蝶在溪水裏逗弄的魚兒,朱昭玉看著袖弩則又陷入了沉思,護衛們百無聊賴的在各自的崗位上打盹,而所有的沉靜都被一聲驚天大吼掀起了波瀾。


    這吼聲中有悲傷、有憤恨,也有不甘和無奈,令人聽了心中發緊,所有人都在尋找吼聲的出處,但四處都看不到人,直到一個巨大的黑影略過眾人的頭頂,一個護衛才指著天空驚吼:“怪鳥!”


    護衛統領上前一巴掌將護衛抽倒:“公主麵前也敢胡言亂語,也不怕割了舌頭,所有人護住殿下,不得擅離職守,不得交頭接耳,違者嚴懲不貸!”


    朱昭玉舉頭望天,一滴“雨水”打在了她的臉上,她用手抹了一下,是鹹的:“他在哭。”


    畫蝶掏出手絹給她擦拭:“公主怎麽知道的?”


    “傷心的淚水總是很鹹。”朱昭玉仿佛甄別出了淚水的情緒。


    “公主,傷心的尿水也很鹹。”畫蝶想到某種其他可能。


    “咳咳咳咳……”護衛統領剛訓完話,險些沒被畫蝶的驚人之語給嗆死。


    朱昭玉也有短暫的失神,但很快目光又追著那個黑影下落的方向,直到被山林擋住了視線才罷休,她依稀能聽出那是“土匪”的聲音,然後飛也似的衝向馬車:“過去看看。”


    車夫看著平時斯斯文文的公主殿下,被這個危險的要求嚇得都結巴了,半天也不敢動馬車一下,急的朱昭玉奪了他手裏的鞭子,跳上馬車打馬就走。


    公主一走,護衛們可就炸了鍋,護衛統領帶頭追了出去,緊隨其後的便是素琴,黑壓壓的一片人吊在馬車後麵狂奔不止,隻留下畫蝶和車夫在後麵大喊大叫。


    朱昭玉死命的抽著車馬,在車轅上顛簸的雙腿磕紫了也不停手,直跑的馬兒都喘了也沒能找到那個會飛的東西,望著藍天白雲裏空無一物,她失落的扔掉了手裏的鞭子,任由幾匹馬在原地吃草。


    好不容易跳下馬車想揉一揉被磕的雙腿,突然發現那個奇怪的東西就翻在眼前不遠的林子裏,她顧不的妝容和矜持,提起裙子就衝了過去。


    會飛的怪物已經摔成兩截,走近了才發現是用竹子和船帆做的,那個土匪抱著一個沒手沒腳的小娘靠在旁邊的樹上失神,隻等她走近了才抬眼相望。


    朱昭玉知道他懷裏的女人的身份,也能看出來這女人已經沒了呼吸,她知道一定是出事了,否則這土匪沒理由哭的這麽悲傷,可她不知道該怎麽勸慰眼前的男人,上前將他褶皺的衣服捋平:“我剛巧就在附近,你若有什麽為難的事,可以藏到車裏,沒有人敢搜查。”


    曹闊沒有理會,自顧自的整理刀清蟬的妝容,將她的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


    朱昭玉知道這個時候無論她說什麽這個男人都未必會理會她,因為造成這個結果的很可能是自己的父親,她定定的看著殘破的大風箏,似是有心也是無意的道:“若是它還能飛……”


    “幫我好好安葬她。”曹闊起身,深望著刀清蟬的臉,然後消失在叢林裏。


    “……你能帶我走嗎?”朱昭玉鼓足勇氣說出了藏在心裏的話,卻找不見那個該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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