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旻劍法的第二式是“退”,這個退並非是真正意義上的後退,就像第一式的“進”,與其說它一往無前,不如說它以攻代守,退也是同樣的道理,在暫避鋒芒中以巧破力,以退為進、退而為殺。


    劍式有先前勾勒出來的三維形體,曹闊在非常短的時間內就記住了這一式的所有變化,但是武功這個東西會練不等於會用,一招一式重在意境,否則招式再華麗也是死的,與實戰中毫無意義。


    快一個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找到這一式的真諦,心中不免焦急,索性將剩下的幾個招式也全都學了,可無論他怎麽努力,都是隻練其形,找不到像第一式那樣通達的感覺,萬般無奈之下他開始翻看其他武學,希望能從中得到啟發。


    特別是像珙桐劍法一類和劍術有關的功夫,都被他從頭到尾的翻上一遍,最後甚至連他不擅長的內家心法,紫薇控鶴功和罡風爆炎指也嚐試了幾遍,依然沒能從中找到靈感。


    但如此努力並非沒有收獲,在眾多武功中,他認為最難的破碎虛空反而有了意想不到的驚喜。


    那是一個突然暴雨傾盆的晚上,狂風在半夜夾雜著巨浪肆虐在海麵上,小海灣裏的大船都顛成水瓢了,拴著大船都樁子早被扯散了,他自己也被晃出了靈樞。


    船艙中的顛簸和搖晃異常劇烈,沒有經曆過大海的人是不會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如何保持平穩的,哪怕曹闊在海邊長大也不行。


    他知道自己必須離開這條船,否則被海浪連船帶人一起送進深海,萬一傾覆了,就連尤多拉也救不了他,大自然的力量是一種天數,人不能狂妄到和蒼天抗衡。


    他本來在船艙裏直打骨碌,嚐試了好幾次才堪堪站了起來,但隨即又被晃的左右搖擺,就在他糾結自己到底是該走出去還是爬出去的時候,船頭突然被巨浪掀到半空,剛才還在眼前的艙門此刻已經到了頭頂,他腰間下意識的用力一掙,人便向前進了半步,可隨著船頭落下,船尾被高高抬起,剛才用了一半的力量還沒使全,他又將腰身一擰,把這股力量收了回來,人瞬間就出現在了剛才身位的旁邊,當巨浪過去,大船砸在海麵上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安然無恙的站在船艙裏。


    這個無心的舉動,讓他一下子知道了破碎虛空的原理,這種身法的運用並不是將力散發出去,而是一觸即收,同時也有太極推手“一身備五弓”的技巧在其中,它不是直衝直打,是將勁力以圓形樣態進行運動,同時又區別於太極推手的粘隨性和慣力,這個身法是以自身發出的力控製自身的行動方向,並且將所有的力都鎖定在周身一臂之內,理論上,隻要使用者發動了這套功法,他就能在以自己為中心的三尺之距內不停自由變換位置,不但速度驚人,而且相當節省體力,完全是一種技巧的體現。


    曹闊沒有走出船艙,而是任由大船被巨浪戲謔四處漂泊,他就站在那裏不停的變換身位,由剛開始的需要借助大船劇烈運動才能發出這種寸勁和旋轉相結合的力,到後來隻要他能接觸到外物就能發出這種力,到最後雙腳無論是站在地麵上,還是踩在牆壁上,甚至倒過來掛在天花板上都能使出破碎虛空的身法才停了下來。


    他單腳觸底做金雞獨立式,全身憑一隻腳去掌控平衡立在原地,神魂則再次進入靈樞,將這套功法的精髓全部記錄下來,同時他也把自己的破碎虛空同八荒遲悔的進行了比較。


    八荒遲悔的破碎虛空讓人變得虛幻,看起來影影乎乎的非常不真實,算是一定意義上的“羽化”,而他不但可以做到同樣的效果,範圍上還要更大一些,而且一個個重影就像要破體而出似的,在虛幻中形成真假難辨的效果,更讓人抓不住重心,這是他在大海上練就這套功法所帶來的獨有的風格。


    一場狂風暴雨讓小島變了模樣,不少房子都毀了,但現在沒有人在乎他們損失了什麽,自風浪起時大家就撲向了小海灣,但狂風驟雨澆的燈火根本亮不起來,夜裏又難辨方向,大家到最後也沒能把大船拉上岸,反而還損失了十幾條性命。


    天明時分,大家的視野裏失去了大船的蹤跡,隻有一個狼藉不堪的小海灣,急的刀佩華險些昏了過去,真田駕船在海上找了一天也沒找到曹闊的蹤跡,隻能沿海不停的搜尋。


    奎狼辦事相當高效,在劍河沒有尋到薛岩枝的蹤跡,經過乾園指引後折而向東南,三匹快馬一路追趕,終於是在奇山秀水的桂林找到了七殺門的蹤跡。


    由於六合樓沒落已久,薛岩枝出行已經棄用當年的標記,三人隻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每到一個地方就分頭在各處打聽。


    午時,觜猴按照約定來到他們見麵的地方,張鹿已經在麵攤兒上要了三碗米粉等著他們,但此時張鹿的身邊多了一個不相幹的人,觜猴沒有貿然走近,而是悄悄的從後麵繞了過去。


    隻聽與張鹿一起的男人非常堅持的道:“你就是玉簫劍鄭女俠的侄女,我認得你,以前每到年節,鄭女俠都會與同道在金華府的城隍廟搭台子,每次我都是去捧你們場子的,怎麽會認錯,本來聽說你同鄭女俠在圍剿太行山的時候出了事,沒想到你還活著,你怎麽不回家啊?”


    觜猴聽了半天,原來這是張鹿的一個舊識,把她認出來了,別看張鹿平時不言不語,動起手來比男人都狠辣,可那是麵具下麵的她,當她摘下麵具的時候是非常怕人的,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戴麵具與不戴麵具完全是兩個人,不戴麵具的時候就像一隻驚弓的鳥,看她手足無措矢口否認的樣子心中頓時生出巨大的保護欲。


    他想也不想的從後麵一把板過那人的肩,順起桌上的一根筷子一伸手就捅進那男人的肚子裏,然後把那人臉朝下按在吃飯的桌子上,用陰冷的聲音警告道:“六合樓辦事,你敢出一絲聲音就宰了你。”


    那人毫無防備遭了這一下,疼的倒吸一口涼氣,抱著肚子趴在桌子上直冒冷汗,當聽到“六合樓辦事”五個字的時候,一顆心更是涼到了極點,嚇得大氣也不敢喘,隻是輕微的點頭表示明白。


    奎狼適時出現,發現這二人不知道為什麽放倒了一個人,觀察了一番謹慎的問道:“出了什麽事?”


    “沒事,一個多事的,教訓他一下。”觜猴毫不在意的回到。


    “別吃了,有眉目了,走。”


    奎狼拖走二人,他打聽到有一位富家公子遊曆山水路經此地,當下去了漓江,因為帶了不少隨從,所以比較顯眼,根據路人的描述,他判定就是三姑娘和惠帝,所以匆匆趕回來帶二人繼續追趕。


    好馬不怕路難長,三人九馬日以繼夜的追趕,終於在漓江沿岸尋到了二人,當七殺忘憂帶著他們見到薛岩枝的時候,她正在和朱允炆遊山玩水笑語歡歌。


    不僅是他們,七殺門的幾個高手也在,朱允炆身邊也有不少護衛,這些人似乎都不歡迎曹闊的人出現在這裏,仿佛他們就是瘟疫,所到之處必生是非,一個個麵無表情。


    “奎狼、觜猴、張鹿見過三姑娘。”這三人的眼中同樣也沒有其他人。


    “大哥有事?”薛岩枝也不廢話,直接從奎狼的手裏接過曹闊的信函,見三人沉默不語,便從裏麵抽出一張便條,字跡依然慘不忍睹,絕對是本尊寫的,但上麵寫的內容卻是驚天噩耗:勿驚,你乃洪武長子朱標三女,蓮花落中給你的玉佩就是證明,朱允炆是你二哥。另,你道生二哥有難,我已派人前去相助,你若有暇可往一探,勿念。


    看過書信,薛岩枝呆呆的一動不動,任誰都能看出信上的內容非比尋常,朱允炆與她日久,早已暗生情愫,此時走上前關切的問道:“胭脂,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薛岩枝看他一眼,然後從領子裏抽出一根紅繩,將上麵拴著的一塊玉佩露給他看:“你可認識此物?”


    “你怎麽會有這塊玉佩。”朱允炆隨即認出了家傳之物,他爹朱標育有五子四女,兄弟姐妹每人都有一塊相同紋理的玉佩,薛岩枝這塊正是“五福”之中的一塊。


    薛岩枝不答他話,看他神情就知道信上說的都是真的,神情更是恍惚,連手中的書信掉落在地上也不自知,良久才問奎狼:“二哥出了什麽事?”


    “據說是一個叫無生老母的要對二爺不利,尚不知其來曆。”


    “七殺門,跟我走。”薛岩枝二話不說,立刻與朱允炆分道揚鑣。


    “胭脂……”朱玉文還想說話,卻被隨身的王太監拉住,將那封掉落在地上的書信呈在他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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