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沙如注,核心培育艙還在下沉,距離地麵已經超過三丈深了,三位白蓮宗主脫水一般的躺在地上,顯然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她們旁邊是一樣虛脫的六合樓眾人,在他們前麵是偌大一片刀陣,而三老和藍、薛二人就在刀陣當中滿身戒備的望著半空中的“巨人”,一動不動。


    這是曹闊通過精神力能感知的最大範圍了,他還想在多了解一些培育艙的構造,但是他的身體機能無法承受那麽大的精神力調動,隻能作罷。


    他費力的抬起一隻手扯下臉上的遮擋,勉強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和以前一樣痞帥,看著眼前眾人說道:“很難想象,我還活著。”


    “哥!”


    “哥!”


    藍夜和薛岩枝從不敢置信到止不住的激動,他們想衝上來斬斷連接曹闊的根莖,但被曹闊立刻製止:“別動,砍斷了它我們誰都出不去,你們不知道它的強大,更救不了我,我的時間不多,都按我說的做。”


    曹闊說完就用他奪取來的強大精神力迫使附近的蒼源植嵐按他的意誌行事,雖然這種操作對他來說還十分生硬,但在強大的精神壓迫下他還是能夠“指揮”蒼源植嵐的。


    他先是用藤蔓將昏迷的六和樓眾人扶起,然後通過意念拔除大家身上沾染的孢子,並將還逗留在空氣中的孢子也盡數驅離,隨即在眾人腳下生出一片又一片葉子,把他們擎在上麵並聚集到一起。


    隻不過這葉子生在衛玄腳下的時候還是遲疑了那麽一瞬,但最終曹闊選擇不為難他,畢竟在大是大非麵前,衛老兒的立場還是十分堅定的,沒有他,或許白蓮宗主已經是勝利者了。


    三老雖然沒有抗拒曹闊的安排,但戒備和不信任的表情還是出賣了他們,畢竟曹闊的出現對於培育艙裏的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無法接受的。


    因為白蓮宗主的可怕起碼還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範圍內,但他曹闊能指揮藤蔓為己所用,那就不是人類該幹的事情了,所以老家夥們把手裏的劍握的非常緊。


    “你們三個要不要離我近點,萬一我有什麽異動你們好立刻結果我這條小命兒。”曹闊習慣性的朝八荒遲悔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然後從身後拚命生出一個超大的葉莖,隨著頂端的葉子不斷生長展開,像一把大雨傘似的將所有人都罩在了下麵,當葉子不再生長時,它開始慢慢下沉合攏,將所有人裹在了一起。


    “哥,我們要怎麽出去?”薛岩枝一手抱著梁梅,一手環著程徽音,很是驚奇的問道。


    “記得船上的豆芽嗎?”曹闊笑問,然後就讓腳下的藤蔓開始快速生長,奔著不斷流淌的沙柱衝去。


    眾人陷入黑暗,但頭上大葉子的脈絡裏很快就生出點點光亮,連腳下的葉子也是五彩繽紛,感受到身體在不斷升高,還有外麵的流沙對葉子的擠壓感,薛岩枝才明白曹闊是要帶著大家從沙子裏鑽出去,再看眼前人的怪模樣,傷感不自覺布滿全身,不禁哭出聲來:“哥,我們怎樣才能救你。”


    曹闊想拍怕她的頭,但空間有限,他的手又不方便,隻能故作輕鬆道:“出去以後跟著墨家的老頭兒走,十三宗該來的都來了,獨少陰司冥極,我猜這小子一定在外麵等著接應,再說墨家老頭兒是耿直人,就算他自己走不出沙漠,也會把你們送出去的。”


    墨硯在一旁拉著個驢臉哼聲道:“雖然我知道你小子是在說好聽的,但是老夫喜歡,若真能出去,你就放心吧。”


    沒將眾人托付給八荒遲悔,老道有些不願意了:“為師就不值得信任嗎?”


    曹闊盯著便宜師父看半天,突然問道:“師父,您貴姓?”


    八荒遲悔張了張嘴,但沒有出聲,他環顧左右似是有些猶豫,最後不禁自言自語:“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程徽音從昏迷中蘇醒過來,被曹闊的樣子嚇了一跳,大哭著去扯他身上的藤蔓:“師父,你這是怎麽了?”


    “別亂摸,師父以後教不了你們了,出去之後先給師兄包紮傷口,以後找個好人家把自己嫁了,別跟你師叔一樣貪玩,最後成了老姑娘……”曹闊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話音也越來越弱,他分心幾用,既要保持眾人的上行之路,還要與蒼源植嵐爭奪身體的管理權,身受外力幹擾,“豆芽”的上行之路開始歪歪扭扭搖晃的厲害,嚇得大家趕緊扯開黃泉。


    “嘭!”巨大的葉子突然張開,然後迅速枯萎,陽光再次回到眾人視野,原來是他們已經升出地麵,隻是黃沙落到腰跡之後藤蔓就不動了,眾人所處之地是一個巨大的沙漏狀盆地,這裏的黃沙還在不斷的向下移動,隻是速度並不快。


    能動的人趕忙爬出沙子,將還未蘇醒的人往外托,可就在所有人剛剛爬出沙子的時候,一支長劍突然從曹闊胸前穿出,隨後三條身影從沙子下麵鑽了出來,卻是白蓮宗主抱著不斷生長的藤蔓跟了上來,一現身就瘋狂大笑,其中一人扯下臉上的麵具大叫道:“太行大玉,八荒墨雪,想不到吧,你最終還是死在我的手裏。”


    曹闊本來因為和蒼源植嵐爭奪精神力還有強行使用精神控製已經累的快不行了,但被紮了一劍之後反而清醒了不少,端詳那張滿是刀疤的臉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賞心?那個送夜山莊的金麵?你不是死在不夜天了嗎?”


    “我們白家四姐妹天賦異稟,打造幾個替身不過是易如反掌的事,金麵不怪不過是我們眾多身份之一,區區陰山夜魃何須本宗親自動手,隻可惜沒能早些除掉你這個禍胎,累得我家四妹身死浮城,你就不該出現在這世間,還我青陽命來!”


    賞心說著,姐妹三人同時凝聚一片沙箭向曹闊射來,然而那箭矢剛飛到半途就散了去,卻是八荒遲悔在千鈞一發之際出手,幾柄銀亮的飛刀同時射中三人的胸口和脖頸,頓時料理了三姐妹。


    奄奄一息的賞心倒在流沙裏依舊妄圖幹掉曹闊,卻被曹闊控製藤蔓將其姐妹盡數纏繞拉到黃沙之下,他自己也開始呼吸困難,從胸前甲殼的裂縫之間拔出一柄飛刀,上麵還刻有一個大大的“玉”字,這是當年他在鏌鋣山射向八荒遲悔的,想不到老道今天居然以這種方式還給了他,不由覺得好笑,一邊口吐鮮血一邊對老頭兒招手:“師父,這把刀,打歪了……”


    “八荒遲悔!”


    “老東西,暗算家兄!”


    藍夜和薛岩枝掄起兵刃就要衝上去,卻給墨硯攔了下來:“他已無力回天,與其讓他痛苦,不如換個痛快,這裏沒誰比遲悔出手更合適。他也說了,讓我帶你們走出沙漠。”


    “大玉!我們夫妻一體,你去哪裏帶上我,你的傻梅子絕不獨活……”


    就在幾人爭執不休的時候,梁梅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她一眼就看到黃沙當中尚處在彌留之際的曹闊,不由分說跳下沙坑,半空中抽出腰刀在項間一抹,血染黃沙。


    “嫂子!”


    “五師娘!”


    一群人都懵了,等大家都反應過來,梁梅已經撲在了曹闊的肩膀上沒了氣息,二人開始緩緩下沉。


    有新鮮血液接觸,曹闊微微動了一下,然而他過度使用精神力,身子虛弱的已無縛雞之力,他很清楚梁梅自刎了,但除了悲傷的淚水他什麽都做不了,人生過往不住的浮上心頭。


    人,隻有在死亡的前一刻才會對自己的人生做出總結,曹闊後悔他這輩子沒有成功過,雖然也鬧出點動靜,但都不是什麽大風大浪,但他不覺得自己有錯,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依然會伴著身邊的人走下去。


    他努力抬眼看著正在枯萎的梁梅,懊悔自己虧欠她太多,哪怕讓他猜上一百次,他也想不到最後的時刻是這個傻姑娘陪在自己身邊,如果今天他們兩個的位置互換,掉在沙坑裏的是梁梅,他自知自己是不會舍命相隨的,愧疚的心情好比鬆軟的黃沙,一點一點的將他淹沒。


    “對不起,傻梅子,在你風華正茂的日子裏,沒能給過你想要的柔情。”


    “對不起,想容,是我不夠心狠,放脫了李景隆的元神。”


    “對不起,血沫子,作為教官,沒能護住你身家性命。”


    “對不起,梁四哥,是我的大意讓你被奸人所害。”


    “對不起,小蟬兒,仇人站在眼前我卻沒有動手。”


    “對不起,艾文,我不該有種族之見,害了你也誤了岩枝。”


    “對不起,飛文、飛武小哥幾個……”


    “對不起,曹闊,我把你迷失在穿越的道路上了……”


    眼見曹闊夫婦沉下流沙,藍、薛二人和眾弟子伏地大哭,連天一道人也不禁老淚縱橫。


    八荒遲悔目極蒼穹,沉默一陣過後解下背上的包裹,連同手裏的長劍一齊投在沙坑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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