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闊走後,雨香閣裏一片罵聲。


    李茂芳一巴掌拍碎了金鎖暖爐丹,罵道:“不知好歹的狗東西,憑他也想用皇上壓我們。”


    朱有爋卻笑的陰險:“富陽侯不必著急,凡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這製藥總的先辦藥,而能製出金瘡藥的藥材無非就那麽幾種,街市上的藥材又不是隻有他太子府才能買得,咱們賣不了金瘡藥,就賣製作金瘡藥的藥材,到時候太子府還不是得看咱們臉色。”


    康慧王麵露陰狠:“汝南王說的對,太子府要製藥,那也得有藥可製才行,雖然憑咱們的實力控製京畿草藥易如反掌,但保不住太子府會從外地購進藥材,所以我覺得咱們還是得防著一手。過了十五大家不是要去營中習騎射嗎?本世子箭術不佳,上月打獵的時候就因為箭支脫手把自家的一條狗射死了,不知諸位箭術如何?”


    “釜底抽薪,世子好謀算,此法可保萬一。”


    眾人發出一陣心領神會的笑聲,均表示可以雙管齊下。因為這種掙錢的事誰做都行,就是太子府不行,因為這間屋子裏的人沒一個希望朱胖胖能坐上那把龍椅。


    漢王次子朱瞻圻安坐席間不動神色,待眾人落聲,他才慢慢的道:“軍中習射固然是個不錯機會,但並非是殺死那條狗的機會,而應該是那條狗死時我們不在場的證據。太子府為了金瘡藥的事過年也不休沐,全府上下都在搭設製藥的作坊,做的很是勤懇,我想年後某人也沒時間同咱們一起軍中習武,若是在這期間出了點什麽意外,那絕對與咱們無關。”


    定國公徐景昌聽了這話眼睛就是一亮,挑起大拇指說道:“我就喜歡您的這種陰損,這事不難辦,我知道咱們的長春道人不但練得一手好丹,還習有一身不凡的劍術,聽說道長煉製一些丹藥的時候不是也需要一些有靈氣的祭品嗎?說不定那傻小子的靈氣就很重。”


    長春道人沒想到事情一下子就落到自己頭上了,雙眉一蹙就細細思索起來,其實殺人對他來說並不難,難就難在萬一有一天事發了這些勳貴會不會把他賣了,到時候他們一個個一推六二五、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自己可要麵對錦衣衛和東廠的圍捕,那天下再無他的容身之所。


    但若現在不應下此事,恐怕自己一出萬英樓的門,錦衣衛就會找他查問皇上丹藥的事,所以他轉了個心思對米歇爾道:“驍騎尉是小姐舊識,小姐可知驍騎尉身上有靈氣麽?”


    米歇爾聽了咯咯直笑,心說這老道就是在探自己的口風,一是怕自己把這事泄露出去,二是拉著自己也成為局中人,還偏偏裝的高深講什麽靈氣,這話要是問一般人還真沒什麽人能答得上來,但問她六合樓主身上有多少靈氣,那是連萬英樓也裝不下的,於是伸出二指輕盈的夾起一盅酒敬過去:“他的靈氣重的不得了,奴家在這裏提前祝道長馬到成功吆。”


    得!長春道然暗罵這妖精不是個東西,明知這些人要殺她相好,她卻樂得在這裏看光景,果然最毒婦人心。於是他舉杯回敬,算是定下了這事,也算給所有人表了態。


    年假結束,曹闊正如朱瞻圻說的那樣,他沒有收到去營中習武的通知,而是被皇太孫直接接到了新搭建的藥坊當中,太子府早為他準備好了一切,從自小就在藥鋪勞作的長工,到一應製藥器具樣樣俱全,唯一不足的就是製藥的貨源跟不上,因為就在年節這段時間裏,京畿內外所有藥行有關製備金瘡藥的藥材都被一些不知名的人收購一空,眼下隻能用府上現存的一點草藥讓工人熟悉一下流程。


    朱瞻基看著還在熟悉流程的下人們深深歎息:“這件事是我失算了,早該猜到他們會有所動作,不然哪會被小人掣肘。”


    曹闊知道他空有一間作坊和人手卻做不出藥來十分著急,於是立刻雪中炭火:“藥材的事年前屬下就派人去做了,前天接到回信,最遲今天傍晚各地的藥商就到京城,並且他們隨行都帶了不少藥材,皇太孫現在就可以安排人準備接應,明天咱們就可以投產了。”


    朱瞻基沒想到剛剛令他頭疼的問題一下子就被曹闊解決了,樂的合不攏嘴:“好!真看不出你還能未雨綢繆,我定將大大賞你,你現在就同把台去接人,晚上我為你們接風洗塵。”


    城外八角亭,廖矮子果然沒有讓曹闊失望,他與妻弟二人僅僅用了不到兩月的時間就聯絡到各地藥材商人,其中兩家還是“皇商”,來人乃是劍河乾園大東家單雲錦,和原武運送局大掌櫃孟星,而在他們身後站著一個姑娘打扮的女人就更令曹闊驚訝了,因為此女不是別人,正是他當年的小徒兒九曲黃泉程徽音。


    幾人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各有變化,但曹闊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們,一邊硬著頭皮往八角亭走,一邊壓著嗓子對廖矮子咬牙切齒的道:“你特喵的是生怕我不暴露啊。”


    廖矮子也很委屈:“主子,藥材的事時間緊、任務重,所以小的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做買賣的劍河,還有走南闖北的原武鏢行,而且小的想著,與其找別人不如找咱們自己人,無事最好,真有事也能有個照應。”


    曹闊有些氣急敗壞:“自己人,是你的自己人還是我的自己人,別以為我不知道單雲錦和孟星都與錦衣衛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廖矮子老實承認:“所以小的才能通過飛鴿傳書喚他們前來啊,想那貴州山高路險,就矮子這腿腳,怕是跑斷了年後也趕不回來,小的是怕耽誤了您的大事才這麽做的。”


    曹闊瞥了一眼矮子的兩條小短腿兒,果然騎馬都夠不著馬鐙,惡狠狠的道:“那黃泉又是怎麽回事?”


    兩人距離八角亭已經很近了,廖矮子自知以他的水平即使把聲音壓的再低亭子裏的人也能聽清他說什麽,於是幹脆當著曹闊的麵介紹起了程徽音:“主子,這位是雅州的百合山莊少莊主黃泉,四川是硫磺和硝石的主要產地,而百合山莊長年開采質地上乘的硫磺,我們所需的硫磺和硝石兩味藥材就要仰仗黃少莊主了。”


    曹闊拱手:“問少莊主的安。”


    眾人見麵,除了曹闊和廖矮子其他人都愣住了,特別是黃泉,她是因為單雲錦給她去了書信,說京城有大宗買賣急需她們家的硫磺才出山的,結果一見麵就發現這人和自己的師父有七分像,除了年齡和身高,就連走路的步態甚至一舉一動都一模一樣的,怎能讓她不回憶往昔。


    見曹闊先開了口大家還沒反應,廖矮子趕緊幹咳了一聲:“這位是和少莊主有一紙婚約乾園大東家單雲錦單掌櫃……”


    單雲錦心中雖有疑惑,但沒有失了是分寸,趕緊與曹闊見禮:“單平鴻見過忠顯校尉。”


    有人開聲,眾人總算都緩了過來,紛紛給曹闊見禮,隻是他們不知道曹闊又升了新官職,還沿用舊稱。


    各人重新認識,並應邀去往把台在王府為他們安排好的住處,隻是各人心下忐忑,總覺得這事太過怪異,不僅僅是眼前這人太像六和樓主的問題,還有為什麽偏偏找了他們來供貨,事情要不要這麽巧?


    孟星覺得自己的兩條腿都不聽使喚了,與其他二人相比,他是最怕六合樓的,六和樓主沒死之前,他連覺都睡不安穩,為了躲避六合樓的人還曾幾度搬遷,好不容易過了十幾年安穩日子,這下又陷入了惶恐不安當中。


    他神不守舍的跟著眾人踏出八角亭,突然發現遠處有一黑衣人迎麵而來,那人雖然走的不疾不徐,但看滔天的殺氣絕不像是路過之人,憑他多年混跡江湖的經驗,這人一定是為他們而來,他心中暗自戒備,抬頭看看即將暗下來的天色,開始猶豫要不要撒腿就跑,因為他對六合樓的恐懼已經到了杯弓蛇影的程度。


    長春道人身著一襲夜行衣,手中倒提三尺劍,散了發髻蒙著臉,徑直走向八角亭。


    他接到消息說驍騎尉出了城,身邊隻帶一個仆人,於是認為這是出手解決驍騎尉的最佳時機,因為在城外動手更方便隱匿,雖然半路上發現曹闊是要去見幾個人,但觀察了一陣發現都是商賈打扮,就安下心來,在他眼裏等閑人不值一提,根本不會是他的對手,於是決定一個不留,一起殺幹淨。


    可當他距離曹闊越近,就感覺氣氛越不對勁,因為按常理來說,在路上遇到他這種打扮的,多數人唯恐避之不及,哪會坦然麵對,可眼下不禁驍騎尉看他若無其事,就連他旁那些商賈看自己的眼神也很奇怪,他們看上去非但不顯得緊張,反而還露出饒有興趣的神色,難道其中有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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