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將視角暫時聚集到泉新一身上。


    告別了天麟,由於已經遲到了,新一反而不著急,他一邊漫步在去學校的路上,一邊小聲的與自己的右手交談。


    “不可思議的家夥,明明他並沒有做出什麽讓人厭惡的事,但總感覺——”


    “無法信任他。”


    右手一語為苦苦尋找描述詞的新一點破。


    “那個男人身上有種和新一你身上完全不同的氣味。”


    “氣味?”


    隔壁的加藤一家突然搬走,來自鄰邦的男人無縫銜接,或許是有些來自東方刻板印象的關係在,新一感覺名叫天南江的男人滿是神秘。


    “有股血的氣味,但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血......嗎?會不會是幫我們忙的時候不小心沾到了?”


    雖然天麟沒有帶第一次見麵時的那副金絲眼鏡,但對方溫文隨和的態度與語調都讓自己感到很舒服,雖然交談中總有些許別扭的感覺,但新一無法將他與凶惡的事情聯想在一起。


    “不知道,但剛剛確實感知到了清晰的惡意,減少與他的接觸吧。”


    “......嗯,我會的。”


    雖然右手表現的仿佛沒有感情一般,但自己與右手現在是命運共同體。回想起先前看過的幻想科幻小說,《第七次變身》裏的故事,雖然沒有現實感,但他也想嚐試去了解自己的右手......至少努力不與它起矛盾。


    “明智的判斷。”


    “......話說,你也應該想要個名字吧?”


    一旦給任何東西命名,便會產生情感,新一開始嚐試用心與右手溝通。


    “不需要,我既不是人類,也不是寵物。”


    在右手的認知中,隻有人類會給其他生物命名。它不認為自己的生物地位在人類之下。


    “但是一直叫你、你這家夥什麽的也不好吧?”


    “那就叫我米奇吧。”


    米奇思考的速度與新一完全不是級別,考慮到後續或許還會出現的同類,一個個體識別代號確實很有必要。


    “什麽?米奇?”


    “對,因為我是吃掉你的右手而活下來的,所以是米奇。”


    在日語的發音中,右的發音便是米奇,簡單易懂。


    “......你還真是隨便啊。”


    “我隻是對名字什麽的沒興趣罷了。”


    來到學校,由於前兩節是體育課,實際上並沒有影響太多的課程。


    體育課的籃球比賽上,新一因為米奇的輔助大放異彩,他也終於找到了機會與互有好感的女孩,村野裏美,道昨天的歉。


    正當兩人冰釋前嫌約好了周日約會,裏美開心的離去之際。


    察覺到新一內心欲望的米奇變成了下半身的模樣,嚇的新一猛的一哆嗦,大叫著趕緊把右手藏起來。


    “?”


    “沒!沒什麽!沒事!”


    手好說好歹變回了原樣,隻是村野裏美貌似察覺到了什麽,她試探性的問了個很怪的問題。


    “泉君,你是泉新一吧?”


    或許是因為今早天麟那幾個奇怪的問題,新一下意識看了眼自己的右手,但又很快慌亂的解釋。


    “你說什麽呢?這不是明擺著嗎?”


    看到新一與往常一樣的表情,裏美笑了一下告別。


    之後米奇表達了對人類的生殖行為的好奇,強烈希望新一能演示給它看,不過還沒具體展開就被一個男生打斷了。


    這人是新一的同班同學,同樣喜歡村野裏美,因為新一籃球課上的出色表現以及倆人的獨處感到不爽。


    他將新一叫到體育館後上去就是一拳就要給新一一點苦頭嚐嚐,新一擔心米奇下手沒有分寸拚命的抑製,但連續的無緣無故的挨打就是泥人也有三份火。


    “住手!”


    分不清是對同班同學嗬斥還是對米奇的抑製,可怕的殺意貌似是新一本人的,卻更像是狩獵者對獵物的警告,完全沒經曆過風雨的男高中瞬間呆住,而就這短暫的一秒,米奇直接將其打趴,被殺意嚇到的男生從地上爬起,驚恐的撒腿就跑。


    又在廁所痛斥了米奇對人類個體的強烈的好奇,新一疲憊的回到了教室。


    終於,鈴聲敲響,他今天豐富的校園生活終於要結束了。


    “碎屍殺人?”


    在與自己的青梅竹馬立川裕子的聊天中新一聽到了令人在意的詞匯,因為裕子的哥哥是刑警,他覺得或許能聽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說是世界各地都發生了被害者被切成碎片的案子,網上好像也流傳著不少重口味的視頻。”


    新一若有所思,因為千禧年前的網絡剛剛起步,網絡安全與網絡審查的意識都很薄弱,新一昨天查資料的時候多少也看到過一些,聯係到今天早上的那條狗,他感覺自己知道了些什麽。


    “犯人呢?”


    “還沒抓到。倒不如說,在世界各地同時犯下多起碎屍殺人事件是不可能的吧。”


    “犯人可能不是一個人,說不定是狂熱的宗教集團什麽的。”


    作為刑警的妹妹,裕子具有一定的推理能力。


    “話說回來,立川的哥哥是刑警吧?”


    “嗯,但是關於這次案件的事他對我守口如瓶啊。這樣的話,反過來就是說,警察或者政府已經開始采取措施了吧?”


    “......”


    新一若有所思的盯著自己的右手回到了家,他打開電腦搜索了很多網上相關的報道。


    “果然,是米奇的同伴們幹的吧?”


    滾輪滑動,屏幕上的數字讓善良的新一有些觸目驚心。


    “看樣子沒錯。之前看到那隻狗的時候就明白了。”


    “寄宿在狗身上的話就隻吃狗,寄宿在人身上的話就隻吃人,也就是說專吃同類。”


    米奇轉過視線看向新一,發現新一扶著腮心事重重。


    “你在想什麽?”


    “......就這樣保持沉默真的好嗎?”


    新一很清楚,或許現在隻有自己知道全世界發生的碎屍案件的真相,隻要自己站出來向公眾展示米奇,供人研究的話,那麽犧牲者的數量肯定會大大減少。


    而米奇完全不理解新一為什麽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你在說些什麽?完全沒法理解你的邏輯,我們的同伴隻是在進食而已,這是作為生物的正當行為。”


    “自己的同類被捕食就這麽讓你反感嗎?”


    米奇反問。


    “那是當然!人的生命可是很珍貴的啊!”


    新一察覺到了自己與米奇最根本的差別,也是今早天麟的那個問題的答案——對生命價值衡量的標準不同。


    “我不懂。珍貴的隻有自己的生命,我除了自己的生命沒有重視過其他任何東西。”


    平淡且毫無情緒波動的話語,無名火瞬間點燃了內心。


    “說的也是,你們就和畜生螻蟻之類的沒有什麽倆樣吧。”


    “......你這是,在蔑視我們嗎?”


    肉須上的眼瞼微微閉起,就像人類那樣眯起眼盯向新一。


    “如果你做出了威脅我安全的行為,我會全力阻止。”


    “是嗎?你違抗我你可以生存下去嗎?明明就是個寄生蟲!”


    下一秒米奇刀尖對準了新一的雙瞳,雖不能奪去新一的生命,但奪走他的語言能力,視力聽力以及行動能力讓他變成自己隻用於生命維持的傀儡它完全做的到!


    依舊是那副小孩子的語調,而新一清晰的察覺到了殺意的存在,他驚恐的瞪大了雙眼,滿頭大汗。


    “嗬,這麽強烈的恐懼感呐,你還是休息一下的好。”


    夕陽西下,新一趴在床上,隻能嘴上逞快。


    “惡魔。”


    “......新一,我查詢了惡魔的定義,我認為與惡魔最接近的生物是人類。人類殘殺各種生物作為食物,但我的同伴們所吃的隻是一兩種而已,要求很低的。”


    或許正是從其他智慧生物口中吐出,這些話語才顯得諷刺與犀利。


    “我可不想聽你講這些道理。”


    新一從床上爬起,決定穿上衣服去街上散散心。


    有人被殺了,真相隻有自己知道,這件事讓善良的新一內心倍感煎熬,但他不能找人傾訴,不單單是會威脅到自己的生命,或許連自己家人的也......


    他看著沒吃完的漢堡被隨意的丟到垃圾桶裏,內心五味雜糧。


    “能毫不在意將牛和豬絞成肉餡的人類現在有什麽可驚訝的?”


    不遠處,已經完美偽裝成人類的寄生獸翻著手機裏的新聞平淡的說道,忽然,他抬起頭,看向遠處。


    “真難得啊,居然有同類。”


    “......新一,有人靠近我們了。”


    腦波的傳遞是相互的,你察覺到了他人,他人自然也察覺到了你,無非就是在人群裏能否分辨的問題。


    “是我的同伴,在左側的人群裏。”


    “雖然人太多,我還無法分辨出是誰,但不會有錯。離他遠點比較好,搞不好又會變成一場廝殺。”


    對此勸解,新一卻不打算像之前那樣聽從,他雖然往遠離寄生生物的方向走,卻走的很慢,就好像是故意讓他跟上自己一樣。


    “他是來邀請自己一起吃人的嗎?”


    新一諷刺的笑了笑,他繞開人群,就往人跡罕至的地方去了。


    “新一,你這是要去哪裏?它離我們大約有四十米,就在後麵了。”


    “我要會會他,我要看看殺人凶手長什麽樣。”


    “別傻了,你會別殺的。”


    “那你就保護我啊!”


    新一看了眼四周,還不夠,在這裏開戰的話還是會傷害到無辜的人。


    “我覺得不會像上次遇到狗那樣輕鬆了。”


    沒理會米奇,新一很快來到一處廢棄的,半封閉的空地。


    “這裏就不會有人看到了吧。”


    “真是無法理解人類的想法,現在的你仿佛已經不知何為恐懼了。為什麽?”


    “已經有很多人被殺了!”


    新一握緊拳頭,這樣放任不管的話,村野,自己的家人遲早都會受到傷害!


    “你是要我明明知道殺人凶手的真實身份,卻隻袖手旁觀嗎!我要戰鬥!為了全人類!”


    “為了人類...啊?”


    即便新一這樣說,它也完全無法理解,不,或許隻有一點點,但它確實是感受到了新一的情緒。


    “而這需要你的力量,幫幫我吧,好不好,米——”


    “還有五米。”


    米奇突兀的打斷了新一的請求,此刻的新一還未完全做好戰鬥的心理準備,他驚恐的轉過身,跟著他來到這裏的,是一穿著紫色馬甲,頭發金黃,眼神凶惡的男人。


    “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要逃,人類的大腦完好無損,這家夥確實很危險。”


    眼珠不規則的亂動,鯊魚牙,專屬於肉食性動物的利齒,精神高度緊繃的新一大喊出聲,似乎這樣能驅散內心的恐懼。


    “閉嘴!你這怪物!”


    “你說什麽?”


    隨著男人的步步逼近,米奇兩隻為眼,三隻為刃進入了戰鬥狀態。


    “不許動!你要是敢攻擊這個人類的話,我就殺了你!”


    對於右手的威脅,男人卻不以為意,他看出了目前米奇的窘境——寄宿於一個擁有自我意識的人類的身體上,既然如此——


    為何不邀請右手來到自己的身體上呢?


    雖說成熟後想轉移到大腦上極為困難,但手轉移到手上毫無問題!


    同樣一具身體,右手與其他部位相互獨立,憑借兩匹寄生生物的力量,它會變的更強!


    為表誠意,男人半張臉延伸變成鞭刀,幹脆利落的斬下了自己的右手。


    “怎麽了?快點殺了那個人類到我這裏來,不要白白浪費血液。我們共同管理這具肉體的話,活個140年不是問題。”


    極具誘惑力的勸導,新一麵容驚恐,他從未感到如此強烈的恐懼。


    “米...米奇!”


    米奇沉默不語,好似在思考,也好似是在尋找一擊必殺的機會。


    “真讓人著急啊。隻要我砍掉這個人類的頭你就沒轍了。”


    鞭刃揮舞,新一根本來不及躲閃,刀刃已經即將觸及到脖子,而這一瞬間,米奇,以及高樓上的巴啞出手了!


    針一樣的子彈悄無聲息的刺穿了男人的心髒,而比子彈速度更快的是米奇!


    幹脆利落的三刀斬!


    袋子一樣的肌肉塊掉落在地,三根刀刃將寄生生物的本體貫穿在地!


    【主線任務進度已更新,當前進度2/10。】


    “命中。”


    習慣性的用燃燒的煙頭灼燒著手指指紋,這已經是第二個了,而且這次天麟還要自己刻意做出一點痕跡,他完全不理解天麟到底要做些什麽。


    【巴啞:搞定,我用狙擊鏡稍微反射些太陽光,地麵上也有我定製的針形子彈,憑借米奇的觀察力,它肯定會意識到我的存在。】


    【希洛:碇司令造型狗頭.jpg】


    【希洛:做的不錯,地瓜那邊呢?】


    【紅苕:......我叫紅苕!除了中午他又找了個女人外,依舊沒什麽特別的動靜。新人那邊看到我帶回來的照片,現在情緒也很穩定。】


    【紅苕:那個......我還要監視他多久,你知道的,我已經打算去隔壁市幹正事去了。】


    【希洛:自信微笑狗頭.jpg】


    【希洛:安心,很快,用不了多久。】


    除自己以外四名老玩家,一死,兩服從,天麟可不打算放棄安排最後一個。


    “我的...我...我的......”


    這邊巴啞正在撤離,而新一這邊,那隻寄生生物哀嚎著終於換作了幹癟的屍體。


    “米奇,你救了我嗎?”


    右手恢複成原狀,新一心有餘悸的看著自己的右手,這次米奇沒有生成眼睛,隻用一張嘴與新一交談。


    “我隻是對肉體轉移沒有把握罷了,我隻會在乎自己的生命。”


    “我累了,睡了。”


    新一回到家,疲憊的躺在床上,他把右手高高舉起,心緒萬千。


    (比起那個家夥,米奇優先保護了我的生命,也許米奇隻想保護自己的生命,但是啊......)


    天平亦有高低,生命亦有重量。


    (我說,米奇啊......)


    人和蟲子之間的區別到底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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