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菱騎在馬上,雙手在身上連點,封住周身大穴,連真氣運行都一並阻住了,這才堪堪止住流出的血液。


    她無力的靠在馬背上,看著旁邊的景色不住倒退,隻覺得渾身發冷,眼皮越來越重。


    左黎杉刺了她三劍、劈了她五劍,在她身上留下了八道深邃的傷口。


    左黎杉的武功,不對勁。


    倒不是說被左黎杉擊敗有多稀奇,一流在絕頂麵前幾乎猶如幼童,能留下一條性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正是因為左黎杉狀態不對,高菱才能逃走。


    要說勁力、真氣的強度,左黎杉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那一招一式帶出的雄渾力道,直接硬頂著高菱的長劍“砸”在她身上。


    高菱身上有幾道傷口甚至都不是左黎杉的手筆,而是她自己的長劍被硬壓回來,割在她身上的結果。


    以高菱的判斷,左黎杉的真氣和勁力已經超過了絕頂高手這一層次,達到了一個可以說當世無人能及的地步。


    但,招式變了。


    左黎杉原本堂皇霸氣的劍招,變得艱澀、生硬,不複之前的圓融如意。已經由之前他推陳出新的自創劍法,轉向了另一種陰詭、惡毒的劍法。


    而左黎杉的勁力運行也出了問題,時常卡住,右手似乎也不太靈便,甚至會扭曲成一個不應出現在人類身上的角度。


    正因如此,左黎杉的招式威脅大減,高菱才能抓住一個左黎杉攻擊的縫隙,付出背後被斬出一道巨大傷口的代價,逃出生天。


    她快死了。


    正因如此,她逃走的時候沒敢直接衝到大殿、正堂,當眾揭露左黎杉的惡行。


    左黎杉執掌泰山派將近十年,樹大根深,性子又是個說一不二的,培植了眾多親信。


    左黎杉此時外表詭異,一眼就能看出,但他不需要出麵。以高菱的傷勢,以左黎杉的威望,不需要左黎杉出麵發話,隻要有人想著主動為左黎杉拖延一時三刻,高菱就會自己傷重不治。


    高菱平日隻顧修習武功、調教徒弟,在門內並沒有多少親信。對上左黎杉,沒有幾個人會跳出來為她說話。


    她一死,左黎杉等外表恢複正常,出來說幾句冠冕堂皇的話,給她扣幾個帽子,此事就會悄無聲息的了結。


    她隻能在逃走的路上大喝了幾聲,草草喊了幾句“左黎杉叛門,修習魔功”“劉長老已經命喪他手”“他要殺我滅口”之類的話,就頭也不回的朝山下逃去。


    好在左黎杉此時不敢出現在人前,沒法追殺她。


    她要去泰安城。


    泰安城內有醫館,說不定能保住她一條命。


    先活下來,再論其他。


    高菱支撐不住,逐漸失去意識,昏死在馬背上。


    好在老馬識途,走慣了泰山派到泰安城的這條路,無需駕馭,自顧自朝泰安城疾馳而去。


    半個時辰後,便到了泰安城的城門口。


    守城門的兵丁原本見遠處一馬疾馳而來,毫不減速,還暗自有些戒備,等馬到了眼前才心裏一驚。


    馬背上,怎麽好像趴了一個死人?


    馬自然不能自己進城,到了城門口便停了下來。高菱已經昏死過去,重傷之下,又在馬背上顛簸了半個時辰,此時已經奄奄一息,身體歪斜,摔落在地上。


    兵丁上前查看,高菱此時麵色蒼白,渾身是血,胸口隻微微起伏。


    他就想先把人送到醫館救治,卻被同僚拉住。


    他轉頭去看,同僚對他搖了搖頭,指了指高菱腰間的長劍:“江湖人。”


    “江湖仇殺,不要管。”


    他恍然,退後幾步,不再多管閑事。


    朝堂和江湖,本就是同一群人在同一個地方,以不同的身份形成的圈子罷了。


    有些地方,朝堂的規矩更大。有些地方,江湖的規矩更大。


    在這泰山派腳下的泰安城,當地官府強勢不起來,所以大多時候,隻要涉及江湖仇殺的事情,當地衙門的人都是抱持一種“你們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的態度。


    隻要殺的是江湖人,不涉及普通百姓,那就按你們的規矩辦,死的越多越好。


    這兵丁也是有他的考量,他就是個守門的,命如草芥。貿然牽扯到江湖仇殺之中,到時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一月五六錢銀子,玩什麽命啊?


    你自己都帶著兵器行走江湖了,不就是默認你可以殺別人,別人也可以殺你嗎?殺人的時候按江湖的規矩,被殺的時候要按朝堂的規矩辦,沒有這麽便宜的事兒。


    當然,這隻是兵丁的腹誹,他轉身不再看高菱,自顧自回到城門口站著。


    見衙門不管,就有好事的湊過來,圍了個圈子,開始看熱鬧。


    城門人來人往,不出一會兒就聚了一堆人,其中就有幾個江湖人士。


    其中一個江湖人仔細端詳高菱的麵孔,心裏一驚:“這不是……泰山派的高長老嗎?”


    正是中午在酒肆聊閑話,被高菱逮住、認出她的那個江湖人。


    “說完話就急匆匆走了,好像要回泰山派。這還不到兩個時辰,怎麽就被人傷成這樣?”


    “別是……泰山派內訌了吧!?”


    他知道錦衣衛要對泰山派下手,又被高菱當場逮住,已經起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心思,現下正要出城離開,卻正好碰上高菱的慘狀。


    他心中不住打鼓,也不敢開口道破高菱的身份,生怕把自己牽扯進去。


    泰山派到泰安城一來一回就要一個時辰,想來她跟人爭鬥的時間不會太長。高菱也是積年成名的一流高手,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把她傷到垂死逃亡的人,在這濟南府沒有幾個。


    在泰山派,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泰山派掌門,“鎮嶽劍”左黎杉。


    此時他心緒起伏,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身旁經過一人,就要朝高菱走去。


    他連忙拉住那人:“兄弟,別去,碰不得!”


    “此事不簡單,怕是有極大的內情。莫輕易發善心,耽誤了自己的性命!”


    他也是好意,想著雖然與這人素不相識,不能隨意說出自己的猜測。但拉人一把,救人一命,也算是盡了做人的本分。


    李淼卻回頭對他笑道:“沒事兒。”


    “她這個樣子,八成都是因為我的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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