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瘋吵鬧中的李文欣,無意看到朝朝悠哉愜意模樣,腦子一轉,驀地悟了。


    “是你,是你個賤丫頭搞的鬼,故意報複我對不對?”


    還怪敏銳的!可惜崽會承認嗎?才不!朝朝翻白眼。


    這無視態度讓李文欣徹底崩了,跳著腳,不顧親娘阻攔,紮舞著胳膊掙紮發瘋,“啊!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好了,欣兒別鬧啦!”


    家中變故,闔家下獄,娘家還一點消息都無,小羅氏心力交瘁,女兒還不省心。


    傻孩子怎麽就不明白,有的人要收拾,辦法多得是,何必親自下場還汙了自己的手?蠢啊!


    眼下都是人,不好背後教女,隻能眼睜睜看著女兒被刺激失態,小羅氏緊緊摟著發瘋扭動的女兒,眼裏恨出血來。


    惡狠狠剜了眼事不關己的朝朝罪魁禍首,轉頭冷聲吩咐幾個鵪鶉妾室把一地老鼠收拾掉。


    正當周氏幾人忍著惡心害怕,束手束腳清理鼠屍之時,甬道盡頭突傳哀嚎悲戚之聲,瞬間吸引了牢房眾人的注意力,連朝朝都不由側耳傾聽。


    “朝廷不公,我齊家乃受奸人陷害……”


    “冤啦,我們冤!”


    “走走走,快走,磨磨唧唧喊什麽,耽擱功夫,看老子不抽死你。”


    隨著聲音由遠及近,趴在被封縫隙探頭張望的一眾便看到,幽閉的地牢內赫然出現了許多身影。


    “寧,寧國公府齊家?少保大人張。張家?天!還有輔國大將軍劉家,戶部尚書秦家家眷?這,這是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早早被押進詔獄的她們自是不知,押解的錦衣衛也不會與她們解釋。


    看到那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身上帶傷,臉上掛淚,一個個被搜刮幹淨隻著單薄裏衣被鞭子驅趕前行,不屈不服喊冤反抗的,均被錦衣衛手中刀柄無情砸倒拳打腳踢,文定伯府一眾不由打了個哆嗦,瑟縮著再不敢往外看。


    下獄至今,饒是心裏還抱著希望的老羅氏,見此情景,臉色驚變:“完了,完了,大廈將傾,無有完卵,無有完卵啊……”


    小羅氏冷眼瞧著,也知情況不好,可越是知道不好,也越是心狠。


    緊緊鉗住發瘋的女兒,掰正女兒的臉迫其朝外看,聲音前所未有的冷,“欣兒,看到外頭那些人的慘況了嗎?你想跟她們一樣?”


    瑟縮的李文欣瞳孔猛地放大,想後退卻無法,涕淚橫流的狂搖頭,“母親,母親……”


    “閉嘴,喊母親也無用!你看清楚外頭,怕嗎?還鬧嗎?”


    “不,不鬧了,女兒不鬧了。”


    見女兒是真知道怕了,小羅氏這才鬆手。


    李文欣重獲自由,瑟縮著身子止不住後退,急劇遠離甬道上的慘劇與親娘,什麽老鼠,什麽蟑螂,什麽餿食,比起眼前這些算得了什麽?


    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李文欣窩去牆角,小獸般縮成一團緊緊抱住自己,哭的那叫一個悲切。


    小羅氏見狀心痛難當,無奈歎了聲,抬手將驚弓之鳥的女兒強勢攬入懷中,輕輕摩挲著女兒後背,聲音低低。


    “兒啊,你要聽話,要乖乖的,眼下不是鬧的時候,咱得先保命,其他什麽都不值一提,若,若咱還有來日,萬事都有娘在,我兒隻需如往先那般,自自在在,快快活活就好……”


    其他髒的臭的孩子不喜歡的,都有她這親娘在呢。鬧什麽呢?傻子而已,哪裏跌了,淹了,死了,也就那樣了不是嗎?


    李文欣一點不明白親娘苦心,也不懂親娘心中想法,滿腦子都是剛才親娘的嚴厲凶狠。


    再鬧再驕縱也不過是十二歲的孩子,嚇破了膽,對親娘起了忌憚,生怕親娘再變臉,自然乖覺,“嗯嗯嗯,我,我都聽母親的,嗚嗚嗚。”


    “乖!”,小羅氏滿意女兒的乖覺,臉上難得露出兩分輕鬆,抬手摩挲著女兒發頂,一臉慈愛,“這才是娘的好女兒。”


    突來的人犯,讓所有人充份認識到了錦衣衛詔獄的赫赫凶名,再無一人敢鬧妖,她們甚至都不敢與左右周近新進的人犯搭話,生怕一個多言被發現,自己也淪為豬羊。


    從這日起,朝朝再無法越獄給傻爹投喂,也是從這一日起,詔獄地牢刑訊室內哀嚎不斷,周遭牢房有人一次次被拖出,又一次次鮮血淋漓的被帶回。


    透過縫隙,看著甬道內拖行留下的血痕,聞著經久不散的血腥,聽著那一聲聲的哭泣求饒,所有人都懼怕著,恐慌著。


    每每隔壁監牢鎖門鐵鏈一響,李文欣就撲進親娘懷中小聲啜泣。


    “母親,女兒怕,母親,外祖父與舅舅他們怎麽還不來探我們啊,嗚嗚嗚……”


    小羅氏摩挲女兒後背的手一頓,想到父兄,不由看向靠著牆,閉著目,一臉灰敗的婆母,小羅氏不由苦笑。


    自己父兄被婆母慣壞了,往日公公能幹,伯府興旺,他們習慣手心向上,得利猖狂。


    饒是自己再不想承認,也知自己的父兄是靠不住的,仗勢欺人可,擔當重任,指著他們雪中送炭?不成!


    文定伯府上下雖未受刑,可日日浸在這種氛圍下也是折磨,一個個日漸消瘦,隻除了暗地裏好吃好喝的某隻。


    這樣暗無天日擔驚受怕的日子約莫又過了十日,這日晨曦灑進天窗的時,甬道再傳動靜,這一回來人終於站在了她們所在的牢獄之前。


    來人麵白無須,手持拂塵,打開手中明黃聖旨,奸細的嗓音回蕩甬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有文定伯結黨營私,判事不清,枉害忠良,殿前失儀,觸之逆鱗,為公允計,朝局清明,恐前事不臧,更貽後害,身其事者,其罪當誅,以明正典刑。


    但念其三代盡忠,仙皇考簡為肱骨重臣,與社稷有功,不忍令赴市曹,宣示朕旨,加恩賜令,奪爵黥臂,賜配徒千裏,流極北充軍入戶,擇日啟程,欽此。”


    聖旨文縐縐的,跪坐在人群後的朝朝聽的不明所以,終於單方麵解除互不理,點著小藝求翻譯;


    身邊一眾卻早已緊摟身畔孩兒,絕望的嚎嚎大哭;


    一直跪的板正老羅氏更是身子一歪跌坐在地,望著宣旨官離去背影,形容枯槁;


    他們文定伯府,終是等不到期盼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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