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潯也沒賣關子:“陛下聽說郡主你死了,還被虞敬丟出家門,當場震怒來著,原本下令要把虞敬罷官免職。”


    “嘿嘿,估計少將軍這會兒也懊惱呢,他估計以為郡主你會舍不得虞家,這才自作主張……”


    “不過問題不大,還有皇後娘娘求情呢,再不濟還有太後她老人家,陛下頂多也打少將軍幾十大板,灑灑水啦,少將軍頂得住,最多床上躺個把月。”


    三七:“……”


    這是真·親兵能說出的話。


    果然是親近之人。


    誰能想到冷玉般素不與人親近的燕少將軍,實則赤忱如烈火。


    他身邊的親兵也個頂個的活潑?


    三七莞爾一笑,饒是體內的冷意依舊未消,可此刻的她由衷覺得。


    “真好。”


    斬獲新生,真的太好了。


    ……


    三七很好。


    可虞家人非常不好。


    五十板子下去,虞敬成了死狗,可他觸怒陛下,誰敢給他醫治。


    京城中大夫都不敢登門,隻能救急尋來赤腳郎中。


    柳氏看著虞敬那開花的屁股,是哭了暈,醒了繼續哭,繼續暈。


    虞閔武也不好過,當眾跪了、牙掉了、鼻梁骨也斷了。


    虞棠也哭成淚人。


    “大哥,以後咱們可怎麽辦啊?”


    所有人都望著虞閔文,指著他給個法子。


    虞閔文能有什麽法子,他尚無功名,還在國子監求學呢,想到未來,他都覺眼前發黑,隻是半日功夫,他仿佛老了十歲。


    “三姐姐她太狠了,她怎麽能那麽狠毒!!”虞棠哭訴著:“咱們到底哪裏對不住她,她要這樣害我們。”


    “她就是個怪胎壞種,”虞閔武附和咒罵起來:“當初就不該把她從那什麽黃泉村接回來,跟著一群鄉下泥腿子長大,根子早就爛透了!”


    虞閔文聽到這裏,目光動了動,忽然看向虞棠:“四妹,三妹最後對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麽意思?你撒謊了?”


    虞棠目光閃爍,當即哭的更大聲了:“大哥,你是懷疑我嗎?”


    “是啊!大哥你真信了那死丫頭的鬼話不成?她一直都神神叨叨,嘴裏沒一句實話,你怎麽能為了她來猜測四妹妹?”


    “我看她就是還惦記著和博遠侯府的婚約,楚世子和四妹妹青梅竹馬,她也配爭?”


    虞閔文本就頭大如鬥,見狀也不想與他們爭執。


    現在父親倒下,他身為長子,必須頂門立戶,撐住家裏渡過眼下的難關。


    至於三妹……


    罷了,沒有家人的庇護,等她在外麵吃夠了苦頭,就知道一個小女娘獨身在外是活不下去的。


    就算是被封了郡主又如何?她敢當眾斷親,如此忤逆不孝,朝臣豈會放任不管?


    一日的郡主,一日的風光,以後有她的淒涼。


    反倒是燕度,怎會與她攪合在一起?


    “燕度為何會幫三七?”


    虞閔武冷哼,他現在聽不得這名字,恨恨道:“誰知道他發什麽瘋,仗著自己是皇後侄兒,得陛下信任,他眼裏瞧得起誰?”


    “忘恩負義之輩罷了,當年他回京途中負傷昏迷,還是四妹妹讓人將他送回京的呢。”


    “你看他這些年有過什麽表示?也就偶爾派人送了點禮來!”


    虞棠聽到這話,冷汗都下來了,她低著頭不敢作聲,唯恐被人看去了神情。


    腦中回蕩著的,是三七最後的嘲諷:


    ——一句謊話,要千萬句來圓。


    ——虞棠,沒了我,你以後拿什麽來圓?


    她是撒了謊,甚至不止對博遠侯府那邊撒謊了。


    可虞棠過去不覺得自己撒謊了,至少在今日之前,她從無這種自覺。


    可現在,她手足冰冷。


    過往她刻意忽略、忘記、自然而然從三七身上奪走的那些功勞,全都成了螞蟻,細細密密啃噬她的內心。


    泥沼般的黑氣,順勢而上,鑽入她的七竅。


    遠處的將軍府中。


    三七沐浴完畢換好衣,她捏住一團從她腳下翻湧上的黑氣,黑氣如觸手般,纏繞著她,討好著她。


    三七輕點黑氣的觸手,黑氣化為一根根細細密密的針,三七笑著:“那就先從你開始好了。”


    “虞棠。”


    “撒謊的人,要吞一千根針才行呢。”


    ……


    燕度從宮中歸來已是天黑時分。


    親衛將他從馬車上抬下來,南潯急忙迎上,瞧見自家少將軍那見血的褲子就嘶了聲。


    “這打了多少板子?”


    “五十板,”旁邊親衛低聲道:“打到第十板子時陛下就心軟了,偏少將軍不肯服軟,死強著還替郡主追要賞賜,陛下又給氣著了,讓打完。”


    南潯倒吸一口涼氣,親衛又嘀咕:“少將軍這次大捷的軍功也沒了,被罰一年俸祿,還被罰去京畿營巡城三月呢。”


    南潯啊了聲,唉了聲:“還好,咱將軍有錢,沒了一年俸祿倒是餓不死。”


    燕度閉著眼,長睫覆影蓋在冷玉般的臉上,“郡主歇了嗎?”


    南潯:“沒呢,郡主一直在等少將軍回來呢。”


    “怎不早說。”燕度即刻躍起身,扯過親衛的披風給自己係上,親衛們都阻攔不及,齜牙咧嘴瞧著他大步流星沒事兒人般的邁進府。


    嘶,屁股都打爛了吧,少將軍還能健步如飛呢,這是真牛,這個得誇,必須誇!


    “少將軍。”三七如鬼魅般立在影壁後,無人知她什麽時候來的。


    燕度剛從她身側走過,反應敏捷,利落轉身,披風往前輕扯,擋住下裳處的血跡。


    南潯追上,見狀嚇一跳:“郡主你幾時過來的,之前不還在院裏嗎?”


    燕度眸光微閃,自然的搶過話題:“夜已深,郡主怎還沒歇著?”


    三七看著他遮掩的動作,不答反問:“陛下罰你了?”


    “沒有。”燕度矢口否認,他頓了下,放緩語氣:“一切無恙,陛下還讓人把你的賞賜都送來了。”


    他說完對上三七黑白分明的瞳子,有種謊話無所遁形之感,燕度低頭輕咳了聲,狀似淡定的挪開視線。


    三七是真的不解。


    雖然常言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可燕度都不是湧泉了,他都豁出命了。


    他可是矯詔啊,也就是他有軍功在身,陛下皇後對他都信任愛重,這事兒放其他人身上,九族都給砍了!


    燕度他……到底為什麽啊?


    關鍵,她對燕度也沒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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