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相,算卦不收錢,從來不是一件好事。


    通常隻有三種情況算命的不收錢,一種是將死之人,一種是運勢已盡,還一種是大難臨頭。


    這個規矩太歲國人盡皆知,因此哪怕對相師十萬個不滿意,也會扔一個銅板圖個吉利。


    免費看相,不收你一文錢,翻譯翻譯就是:算了,我不和死人計較。


    圍觀眾人紛紛瞪大眼眸,一名壯年男子小聲感歎:“這年輕相師還挺有脾氣,就算換做是我也忍不了,絕對會砸了他的相攤。”


    “完了!恐怕要跳過看相環節,直接上演一出全武行,這算得準,還是算不準,也不知道賭場退不退本?”


    “先別著急下定論,周四郎沒有動手,讓他在城東擺攤超過一天,還敢自稱半仙,肯定有特別之處,比如除了精通看相,還略懂一點拳腳之術。”


    “…………”


    “嘎嘎吱!”


    周慶用力緊握折扇。


    手指指節發白,卻出乎所有人意料選擇咽下這口氣。


    深吸一口氣平複情緒,冷聲回道:“不管是要千金,還是一文不要,這個相我都看定了!”


    周慶看似生氣,實則內心毫無波瀾,隻是在人前做戲鋪墊而已。


    陳景這次咒罵好歹還繞了一個彎,相比前天當麵咒他活不到今天,已經很委婉了!


    此時,此刻,他巴不得陳景在人前越狂越好,越傲越好,將來下狠手的時候才能更理直氣壯。


    內心深處藏有一頭毒獸,並不著急顯露爪牙,因為心裏知道現在每一分欺淩,不久後就能十倍、百倍奉還,所以不但沒有半分怒火,反而感到一股莫名的愉悅。


    “要看相,簡單…………”


    陳景從來都不是在推脫,隻是在等替他揚名的觀眾就位。


    如今萬事俱備,自然畢其功於一役,對周慶攤了攤手:“請!”


    兩人說話的工夫,許攸與王契穿過人群來到相攤前,不過並沒有打斷周慶。


    三人各有所長,許攸多智善籌劃,王契多金,慣會用金錢開道,而周慶為人狠戾,最擅長處理台麵上的事。


    周慶坐上藤編的小馬紮,揉了揉僵硬的麵部:“那就按照規矩,先給我批一個相如何?”


    批相!


    無相界規則異化。


    麵相影響增強了十倍,批相並不算是難事。


    陳景仔細端詳周慶五官,平心而論,周慶模樣俊朗,隻是氣質與朱魁有些類似,都很像一位空虛公子。


    不過前者是身弱,就像一株營養不良的小樹,後者卻是虛,宛如一株被蟲蛀空的大樹。


    代入無相秘籍進行推演,清了清嗓子道:“你有龍子睚眥之相,但僅有此相的缺點,因此隻是個無相之人。”


    “睚眥為龍子,龍性好淫,因此你好色,卻沒有龍強大的繁衍能力,雖然能行人道之事,但注定無嗣。”


    “常言睚眥必報,此獸量小,愛記仇,你也如此,但你沒有睚眥的隱忍,注定諸事難成。”


    “睚眥性凶,瞠怒惡狠,生性好殺,因此常被鏤刻於刀劍之上,你有凶戾之氣,卻沒有龍的貴氣,注定多厄多難。”


    “…………”


    城東小巷口側麵,一家名為萬家的酒樓。


    二樓雅間,天字房,一名身穿雲繡錦衣年紀不過十二三的少年,也透過窗戶瞧熱鬧。


    聽到陳景對周慶的批相,轉過頭對其中一名須發皆白,唯獨眼睛炯炯有光的老者問道:“聞相師,論相術造詣你已登峰造極,你覺得這小相師批相是否精準?”


    聞相師朝窗外眺望,過了片刻後回道:“這相批的十分到位,雖然尋釁之人與神獸睚眥扯不上關係,但經他這麽一引用,就讓人對相有了更清晰的認知。”


    少年聞言略感詫異道:“這麽說來,市井中真有有本事的相師,我再瞧瞧熱鬧。”


    “…………”


    “睚眥!!”


    周慶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暗中卻快要把牙關咬碎。


    出生於世家,自然有人給他批過相,雖然說法不盡相同,但核心內容與陳景表達的意思相近。


    準,很準,非常準,周慶聽了批語回顧人生,竟然會有一種陰暗心思被窺探的恐慌。


    但緊隨其後湧來的是一股快意,讓頭發都要繃直的快意。


    用僅能被陳景聽到的聲音喃語:“老師,你沒有忘前天給我們上的一課吧?”


    沒有證人,真的也是假的。


    相批的準與不準,難道外人還有辦法去判定?


    回旋鏢又飛回去的感覺,讓周慶爽到頭發豎立。


    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大聲道:“你這相批的是一點不準,我向來不記仇,而好色更是無稽之談,我去青樓都從來沒有留宿過一次。”


    陳景不慌不忙,繼續道:“好色,可不一定非要去青樓。如果覺得這些不準,我還可以說一些其他人能判定對錯的信息。”


    周慶果斷搖頭:“既然其他人都知道,為什麽你不能是提前就知道?言他人不知之事,你覺得我撒謊,言他人已知之事,我覺得你未嚐不是他人。”


    “看相的事先放在一邊,還是來算一算誰也不知道的將來事,這樣對雙方都公平。”


    “我也不想讓別人說我欺負你,就算最簡單的吉凶好了!”


    “以十天為期,我是凶,是吉,隻要猜對了,我們三人從此見了你退避三舍,要是沒有算準,作為你信口雌黃的代價,我要將你滿口牙一一敲下來。”


    “…………”


    凶,吉。


    就算亂猜也有一半概率。


    圍觀的眾人覺得陳景走了大運,難得遇上這三個紈絝大發善心。


    但唯有精通相學的人,才能知道推演十天內吉凶變化,其中難度到底有多大,完全超出相學見微知著的範疇。


    周慶見陳景陷入沉默,臉上的笑容更盛,伸出一隻手道:“號稱半仙兒,該不會連十天內的吉凶都算不準吧?要是覺得賭注不合理,我還可以加一條胳膊。”


    萬家酒樓二樓雅間,聞相師見到這一幕,忍不住搖頭歎息:“壞了!這小相師被人給架住了,雖然相學本事學的不錯,但終究還是太年輕,沒經驗,恐怕隻有認慫撤攤這一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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