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手機屏幕的一瞬,大師的表情驟然凝滯,這種凝滯簡直猶如影視鏡頭的靜止一般直觀,那落在臉上被呼吸吹動的幾根發絲都停止了。


    溫之皎立刻察覺到一種怪異,但她的反應也很快消失了,動作連同思考一同陷入空白的虛無當中。


    大師仍坐在原地,但此刻她的周身散發出一圈熒熒的藍光,而溫之皎的麵前則迅速出現了一大片熒幕。熒幕上無數文字與代碼跳動,大師的眼睛化作無機製的藍色光球,讀取著熒幕上的內容。沒多時,她又輸入了一堆字符進入,“現有劇情日誌已上傳。”


    許久,一道回應機械聲從屏幕裏傳出:


    【當前任務:距離[前置劇情:車禍]載入還有[10]天,盡快引導溫之皎向缺位女主人設靠攏,完成[女配]到[女主]的身份轉職,同時確保她完成重要節點劇情】


    【劇情已更新,現重新為此世界規劃重要節點劇情:溫之皎看到裴野的狼狽表情,心軟之中有了愧疚,終於說出了真相。原來是過敏了,隻是怕江遠丞才撒了謊。在坦誠之後,江遠丞深深感到失望,裴野與顧也則對她產生了濃厚的厭惡之情。江遠丞開啟了冷戰,溫之皎心痛,無助,努力想要求得他的原諒,卻都失敗。她又想著從裴野下手,想盡辦法聯係裴野道歉,甚至被他惡作劇,在大雨之中等了他整整一天,發燒入院。裴野聞訊去探望,而晚來一步的江遠丞卻因此勃然大怒,認定溫之皎與裴野有私情,狠狠掌摑了她並稱呼她為賤貨。溫之皎徹底失望,她意識到,自己愛過的人已經變了。然而,她不知道,江遠丞這麽做是因為察覺到自己逐漸動了心……[展開]】


    【請注意,前期的任務請完成至少三項,否則你將失去實體。】


    大師呼出一口氣,道:“收到。”


    她話音落下的下一秒,數據屏幕消失,眼中的藍光也熄滅。時間恢複流動,她迅速握住手機,關掉微信界麵的視頻,站起身握住了溫之皎的肩膀。


    溫之皎嚇了一跳,還有點暈。


    嗯?這大師什麽時候走到自己麵前的?


    她疑惑之時,卻見到大師眼裏有著失望,“你怎麽能做出這種事呢?這樣會傷陰德的,對你的運氣不好的啊。”


    溫之皎更困惑地眨眼,“我不懂你什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啊,我也不算瞎說我覺得,隻是,嗯,江遠丞他自己誤會了。也、也不能全怪我吧?”


    裴野夢裏是掐得真的很疼啊!


    “姑娘,我掐指算過了,對我無須撒謊。”大師一臉高深,眼裏的失望更深刻了,“我算得出來,他們爭吵的原因是因你脖子上的傷對不對?”


    溫之皎:“……啊?”


    她覺得有點準,但又忍不住道:“我脖子上有淤青人人都能看到啊。”


    “那如果我說,你這傷,實在密閉空間,像車裏啊,櫃子裏啊這樣的空間裏造成的呢?”大師的手拍著溫之皎的肩膀,又道:“你隻是被邪祟纏上了,纏了很久,你這些年是不是一直失眠、噩夢、心悸,小病不斷?”


    溫之皎有些動搖,她理智知道這些都是話術,但心裏不免抱著萬一對方真的行呢的僥幸想法,一時間沒說話。


    大師繼續道:“你被邪祟纏上,導致你的姻緣坎坷,情路不暢啊,而且你沒有兄弟吧?陰氣過重也會如此的。”


    溫之皎:“……我有弟弟,他本該陪你一起來的。”


    大師道:“不是親生的吧?”


    溫之皎道:“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找我爸媽套過話呢?”


    大師又道:“你有個秘密,旁人不知,但我一算你的命格便知,那就是你訂過一次婚。是不是?”


    溫之皎瞳孔顫動起來。


    這件事,按理說隻有她、江遠丞還有江遠丞的家人和那幾個朋友知道。因為第一次訂婚是秘密訂婚,地點就在這個莊園,賓客極少,溫之皎的父母和溫隨甚至都沒資格來。那場訂婚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外界根本無從得知,更遑論麵前這個人。


    這一刻,她的心徹底動搖,不禁有些信任了,“那大師,我要做什麽才能破解當前的局麵?”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大師站起身,瀟灑地走了幾步,又垂著眼看溫之皎,嚴肅道:“現在,去解決你造成的問題吧,不要傷了你的陰德,傷了你接下來的福運!”


    她把手機塞到了溫之皎手上,補充道:“打電話過去,向他們坦誠你撒謊了,同時你要誠懇地道歉,並補救他們因你而起的糾紛。”


    溫之皎愣愣的,差點沒接住手機,可是很快的,她大而明亮的眼睛裏有了層水霧,“可是我、我不想這——”


    “你是個善良的女孩,你怎麽能讓一個無辜的人因你受傷呢?”


    大師突然俯身,按住溫之皎的肩膀晃了晃。


    溫之皎感覺自己的神魂和腦子都被晃出去了,怔怔地望著手機,腦子裏全都是大師洗腦一般的“善良”的語音。她手一動,給江遠丞打了個視頻電話過去。


    幾乎下一秒,江遠丞就接聽了。


    他似乎還在露天的宴會上,背景音還有裴野的辱罵。


    江遠丞灰色的眼睛裏彎了下,話音很輕,“不夠解氣?要看直播?”


    溫之皎磕磕巴巴道:“我有話跟你和裴野說。”


    “正好,也該讓裴野當麵和你道歉。”江遠丞的聲音變小了些,“你要解釋,道歉,就當著皎皎的麵說。”


    下一秒,手機被傭人接過,對準了裴野。裴野居然還在被按著。他的白發黏連在臉上,眼睛裏滿是憤怒,尖牙將嘴唇咬得很紅。


    裴野和按著他的男人的身後幾米遠的地方,有個青年在打電話,手裏夾著煙。


    溫之皎看著屏幕,逃避地讓自己看著裴野身後的背景男,糊糊的腦子還在思考:不是吧,裴野都這樣了,她道歉真有用嗎?總感覺不如咬死了是他幹的……


    溫之皎的手不自覺扶住腦袋,視線看向大師。


    大師臉色嚴肅,對她做著反複做著三個詞匯的口型:誠實,善良,真誠。


    溫之皎:“……”


    她的腦子告訴她,這大師既然說得準,那麽應該按照她說得做,可是她的本能卻讓她感到不悅,煩躁,抗拒。


    大師又在催促了,她甚至站在了她麵前,嘴型不斷變幻著。


    誠實、善良、真誠。


    道歉、認錯、反悔。


    單純、治愈、幹淨。


    啪嗒,啪嗒,啪嗒。


    ……她的嘴巴一張一合,明明沒有出聲,可舌頭與口腔內壁接觸時仍發出細小的像氣泡一樣的聲響。她分辨不清楚她說的詞匯是什麽,腦子裏自動聯想出許多詞語,視線不知道奔逸向何處,耳邊是氣泡破碎的雜音。


    風吹過樹葉,嘴巴啪嗒,腳步踩在草上,衣料摩挲,江遠丞說著什麽,裴野也吼叫著什麽大師上下嘴唇像腐爛的蘋果落地,牙齒染上汁液,裴野的眼睛有紅血絲,衣服上的灰塵,背景男人在抽煙,手機屏幕上跳動的電源。


    啪嗒,啪嗒,啪嗒。


    溫之皎的頭不自覺傾斜了起來,像隻對一切無法理解的動物。她的眼睛慢慢睜圓,漂亮的,粉嫩的唇有了沮喪的弧度。慢慢的,圓而晶瑩的淚珠從她的眼睛裏流出來,她望著裴野,本能驅使著她去追裴野的視線。


    她的唇張開,眼睛裏有著顯而易見的憂鬱與茫然,淚珠一顆顆滾落,“不要這樣了。不是裴野做的,你放開他,是我說謊了。對不起,裴野,害你這樣……”


    裴野怔怔地盯著屏幕裏的她,她麵上仍沒有表情,脖頸上的淤青星星點點,鮮明得裴野的眼睛不知為何熱了起來。嶄新的憤怒覆蓋舊有的憤怒。


    江遠丞的視線驟然縮小,將手機從傭人那裏拿過來,裴野的身姿下意識前傾,視線緊緊盯著手機。


    江遠丞凝著屏幕的溫之皎,話音低沉,“你現在還要提他說話?不是他,是誰?”


    溫之皎的話音越來越輕,眼睫顫動起來,“沒有、沒有人,隻是過敏……沒有人掐著我,沒有人……”


    她明明是在說實話,可話音卻如此地委屈,簡直就像是隱藏著某種苦衷一般。


    裴野的呼吸凝重了些,腦中閃爍過無數種可能。


    顧也剛掛了電話走到裴野身旁,同樣也聽到了這道聲音,眉毛緩緩挑起。他沒忍住附身,跟被按著的裴野道:“你別說,她演的還挺像。”


    裴野的呼吸急促,並沒有理顧也。


    顧也也不自討沒趣,站起身來,抬起手,“給我,讓我來問。”


    江遠丞冷冷地看著顧也,顧也翻了個白眼,“行,知道你不願意給我看,那我就這麽問。”


    他用著含笑的聲音,望著江遠丞,對著他手裏的手機道:“你是溫之皎?我是江遠丞的朋友,顧也,我有點事想問問你啊。”


    “沒有人掐著你,那你脖子上的傷痕哪來的?”


    顧也問。


    好幾秒,他聽到手機裏傳來微弱的聲音,“過敏。”


    “江遠丞說有淤青,過敏痕跡消退後不會有淤青的。”顧也理智地反駁了她的話,氣定神閑地道:“是被掐的這個事你不用否認,但既然你說了不是裴野掐的,也不願意說出來是誰掐的,我能不能認為是你一不小心,不經意,沒注意,在脖子裏上留了——”


    “顧也!”江遠丞喝止了顧也的聲音,眼神陰戾起來,“閉嘴!”


    顧也擺手,正要說話,卻聽見手機裏又傳來很輕的哭聲,但聲音卻隻是重複,“你是說,我一不小心,不經意,沒注意把自己掐成這樣嗎……啊,好像也不是沒可能,我常常做噩夢……都是我的錯,我、我沒注意……”


    他聞言氣笑了,妹妹,你這裝得太明顯了吧?


    顧也正想較量兩句,卻聽裴野大叫出聲,“不用你假惺惺!”


    顧也驚愕望過去,卻見裴野用肩膀用力撞開了自己,他一時間被撞得踉蹌幾步,金色框眼鏡都歪了。下一秒,他又聽見裴野的聲音,“沒錯,是我掐的,我就是看不慣這種攀龍附鳳的女人,當初你去趟c市就被這女人纏到現在,我就是覺得晦氣。溫之皎,你也不用在這裏裝好人替我說話,我就是覺得你——”


    裴野話音沒說話,江遠丞便攥住了手機掛了電話,一拳朝著裴野打了過去。這一圈又凶又狠,裴野也終於徹底掙脫了身後的人,抬起腿踹向了江遠丞的腿把他踹倒在地,尖牙被血跡浸染出了凶戾。


    江遠丞與裴野徹底扭打在一起。


    顧也“嘶”了聲,又拿起了手機打了電話,往外走,“觀鶴,又是我,他們又打起來了。更新一下進程,溫之皎這女的說都是自己的錯,裴野反而氣得承認自己掐溫之皎了。你今天不來真的虧了,為一小白蓮,瘸子混混大打出手呢。”


    謝觀鶴頓了下,“說話別這麽難聽。”


    顧也還是笑,金絲框眼鏡下的狹長眼睛裏隻有冷,“我真有點看不下去了,這麽多年的感情,就因為想變鳳凰的山雞打成這樣,很不爽。”


    謝觀鶴道:“再看看吧,訂婚宴也就幾天了。”


    他抬起手掛了電話。


    手機被倒扣在桌麵上,一隻手放在了桌邊敲了下。


    溫之皎甩了下臉上的淚,水鑽指甲敲著桌麵,臉上有著懵懂,“大師,你怎麽看著很不高興啊?我都按照你說的做啦。”


    大師的麵色越來越鐵青,像是壓抑著憤怒一樣,“我讓你認錯!是讓你坦誠自我,你為什麽要你那樣子說!”


    她憤怒至極,又開始按著溫之皎的肩膀質問:“你為什麽就非要這樣?!”


    溫之皎疑惑道:“非要哪樣?”


    大師道:“你為什麽要用那種語氣,和那種表情,就……就好像你是迫於無奈,有苦衷一樣?還有最後,你為什麽要那樣重複顧也的話?這樣子隻會激化他們的矛盾!你就不能真誠的道歉嗎?”


    她說到最後,意識都有些不清,腦子裏傳來了清晰的機械聲。


    【任務失敗,目前重要劇情節點載入錯誤,重新生成劇情中】


    伴隨著機械聲而來的,還有溫之皎那種慣有的,甜美,柔和,卻又帶著理直氣壯的聲音:“那樣隻會讓他們三個一起討厭我,對付我的。我不要。起碼我現在沒必要把江遠丞惹生氣啊。”


    大師沉默了許久,閉上眼,又道:“那這樣,這兩天你去聯係一下裴野,怎麽樣?”


    溫之皎摸了摸自己的指甲,眼睫顫動了下,“大師,我們見麵很久了,雖然你好像是很靈,但是你總是命令我。我不喜歡這樣,你能……展示一下神通之類的嗎?不然,我會覺得很奇怪。”


    大師看過去,卻對上了溫之皎的眼睛,她的眼睛生得很好看,但此刻,她的眼裏有著某種動物才會有的警惕。那種警惕她自己都未察覺,隻是本能在促使她做出如此反應。


    大師沉默了許久,道:“訂婚那天,我就能讓你擺脫江遠丞,前提是……你要按照我說得做。現在,我能為你做的是,你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去自由閑逛,不會被拘束在這裏。”


    她又道:“比如,等會兒我就能讓你見裴野。”


    溫之皎:“……?我為什麽非要去見他?我想見那個誰,那個等下,反正就是我初戀,行嗎?不對,你要怎麽幫我?大師?大師你說話啊?”


    因為你他媽的在過裴野的前置劇情!所以你見不了別人!還有,你這個女配怎麽還有初戀!這個古早小說世界到底崩壞成什麽樣子了?!


    大師捂著腦袋,情緒有些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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