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早點店,顧名思義,老板叫陳三,今年五十多歲,是一個土生土長的皋城城裏人,祖輩就一直在皋城做生意。


    到了他父親那一輩,因為敗壞門庭,所以在陳三很小的時候就家道中落。


    而到了陳三這一輩,家裏頭更是破落,但是這陳三憑借一個人這些年辛苦打拚,攢了一些錢,盤下了這家鋪子,一直經營到現在。


    而馬建國每次辦事,到皋城的時候,若是沒有吃早飯,便是會到這裏吃飯,一來二去,就跟店鋪老板陳三熟絡了。


    “喲,馬東家,已經快有小半年時間沒見過你了。”馬建國才進門,一道沙啞卻極度富有力量的聲音穿透而來,說話的人便是老板陳三。


    馬建國難得咧嘴一笑,從第一次認識這陳三,就覺著這人對味兒,是個值得交的人。


    “是的哩,陳掌櫃的,今個兒帶我兒子來城裏辦點事。”馬建國指著裏頭一張桌子,示意馬元先去坐下。


    “喲,這是你家那小子吧,以前老是聽你一直提起,倒是第一次見到,小家夥長得結實,是個好手啊。”陳三撐著櫃台,樂嗬嗬的說道。


    “咳,結實是結實,就是這些年的飯白吃,讓他幹個活,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馬建國笑著說道,自己家的孩子永遠不會在別人麵前誇的。


    陳三也是哈哈一笑,不過陳三是個精明人,眼珠子一轉,大致就知道馬建國此行的目的。


    “馬東家,這次把小子帶來城裏,怎麽著?讓他見見世麵?”陳三習慣性地擦了擦櫃台,看了一眼店裏店外,街上的行人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馬建國本來還在愁,自己前來皋城,隻是聽說了縣城最大的學堂是曲河學堂,但是畢竟沒有認識的人。


    況且關於學堂這件事情,馬建國可不像木匠手藝,算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點兒都不懂。


    但是眼見眼前的陳三這麽一問,馬建國心裏就開始泛起小九九了,陳三這人在皋城很多年了,想必他肯定有一些門路的,於是馬建國向櫃台靠了靠,盡量比較小聲的說道。


    “陳掌櫃的,不瞞您,這次帶小子來城裏,是想送這小子進學堂去學習學習,您給看看成不成的?”這個時候,馬建國開始跟陳三掏心窩子了。


    “這咱在城裏也不認識什麽人?想著能不能請掌櫃的,您給幫襯幫襯的?”馬建國是個聰明人,從懷裏掏出一布袋子,剛想著走裏麵撿幾塊票子出來。


    陳三擺擺手,一把將馬建國的手按住,“馬東家,您這是做什麽?瞧不起我陳三,是嗎?”


    馬建國臉上也是青一陣紅一陣,他做這事畢竟少,沒什麽經驗,也不至於一把就被陳三給按得死死的。


    馬建國拗不過陳三,小心翼翼地把布袋子再次給收拾起來,揣進懷裏。


    “那陳掌櫃的,咱就不客氣了,就是我家這小子的事兒,還要麻煩陳掌櫃的了。”馬建國看向陳三,頗為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個時候,早點店裏的夥計已經端上了兩碗粥放在馬元坐的桌子上,那新鮮的粥裏撲麵傳來的香味,讓馬元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馬東家,這事吧,不是難事,我倒是有認識的,而且在城裏最好的學堂當老師,憑他的關係,你家小子應該可以的。”看了一眼坐在桌子邊上的馬元,陳三頗有些神秘地說道。


    馬建國一聽陳三這般言語,頓時來了精神,畢竟他此次前來皋城就是為了這件事。


    陳三也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不瞞你說,馬東家,我認識的這個人是新學的先生,舊學的那一套不一定行的。”


    馬建國突然就沉默了,雖然自己文化水平不高,但他骨子裏一直是覺得從古代延續下來的老祖宗的文化,還是最正宗的。


    馬建國對於那些鼓吹新學的事情,也是有所聽說的,這是現在的新政府在宣揚的,但是馬建國對於那些東西還是不太信任的。


    骨子裏的執拗,讓馬建國十分排斥那些新學。


    “陳掌櫃的,您呐容我回去細細想想,這明個兒我再來找您,到時再請您給襯一襯。”馬建國還沒決定好,所以隻能是先婉言謝絕了陳三的好意。


    陳三也是看出來馬建國的遲疑,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難處,笑道,“馬東家,這事兒得著慢著來,急不得,關乎著小子的後半生,況且呐,如今乃是新學的天下了,那些舊學已經逐漸被淘汰了。所以,您呐再細細著想想,我這兒等你回音。”


    馬建國微微一愣,片刻後便是一抱拳,道謝道,“那就先謝過陳掌櫃的了。”


    馬建國和馬元草草將那兩碗稀粥幹了,就跟陳三道了別。


    “爹,那掌櫃的說什麽啊?”在回去筒子樓的路上,坐在驢車後邊的馬元,突然開口向馬建國問道。


    馬建國微微一愣,在他的記憶當中,這還是馬元頭一回向自己問起關於自己的事兒。


    這一次,馬建國心中十分意外。


    “怎麽?想知道?”馬建國故意賣關子,其實心裏已經樂開花了,他挺想看看自己這個兒子,有沒有什麽自己的想法,亦或是說自己想好要做什麽。


    馬元砸吧砸吧嘴巴,覺得老沒勁了,有些不想說話了。


    馬建國見半天沒有響動,也是有些尷尬,索性也就不再賣關子,徑直說道,“這次來城裏,就是想著給你謀個地方讀書,陳掌櫃那兒有這門路,就想著請他給掌掌眼,挑個好學堂,讓你啊也見一見新學。”


    “別老聽霍大山講的那些,都是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了,自己來學一學,看一看,總歸是好事,明白了嗎?”


    馬元似是聽懂了,但又似是沒聽得太明白,隻能是一個人在後麵點點頭,除了他,誰也看不見。


    街上傳來的嘈雜的人聲,此時都進不了馬元的耳朵,馬元的心思已經隨著天上的雲朵一般,飄飛到了不知何處的遠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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