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宋元而言,領悟神通的過程是愉悅的,結果是完美的。


    元鳳宛若一個不知疲倦的悟道工具,勤勞不綴地演練法門,幫助宋元高效掌握神通,省卻不知多少苦功。


    就在執念身一邊歡欣鼓舞地體悟神通,一邊嚴肅囑咐元鳳戒驕戒躁時。


    端坐祭廟中潛修的善身忽然心有所感,取出乾坤鼎蓋俯瞰界域之外。


    高髻長須的異樣道人,駐立虛無之中。


    這道人頭角崢嶸,白眉長斜,目似銀斑、身若青煙。


    似是感應到宋元的窺探,祂隔著界域打了一個稽首,空靈的道音透過鼎蓋,一字一句傳入他的元神之中。


    “宋道友,貧道鴻鈞有禮了。可否出來一見,共商要事?”


    鴻鈞?鴻鈞!


    善身宋元瞳孔巨震,忙用神識驚醒了身側專注修煉的淨世白蓮。


    “怎麽了?”


    突然驚醒的淨世白蓮毫無察覺,順著宋元的指引望向乾坤鼎蓋。


    這才發覺了鼎蓋中的鴻鈞道人,頓時也是美眸圓睜,不知所措。


    反倒是鴻鈞道人見了淨世白蓮,禮節性地打一稽首,口呼:“白蓮道友安好。”


    廟外的執念身宋元早已帶著元鳳跨入廟門。


    隨口叮囑了弟子兩句便教祂藏入太易簽筒之中,留下三者麵色凝重地互相對視,不知如何開口。


    半晌,實力最弱的善身率先神識傳念,打破沉默道:


    “祂既然隻是堵在門口傳音,不曾直接闖入,必然是顧忌師兄留下的原初祭廟,我們不答應祂便是。”


    執念身搖了搖頭:


    “不妥,祂若打定主意要見我們,必然長久駐守,我們不可能一直防備。”


    “何況,以祂之能,如果真有歹心,大可以挾持諸位蓮子師兄或者蹲守咱們的惡身逼我們相見。”


    “如今祂空手而來,當非惡意,不如先探聽祂的口風。”


    淨世白蓮讚同開口,語氣中隱含某種自信:


    “執念身言之有理,與其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咱們先看看祂有何說道,如確有要事,再作決定不遲。”


    三者迅速統一意見,簡單商定後便由執念身作為代表,同鴻鈞對話。


    鴻鈞許是見宋元許久不出,直接盤坐虛無之中,隔著乾坤鼎蓋,言語和藹道:


    “宋道友不必多慮,貧道此次前來並無惡意。隻有一件公事、兩件私事亟待解決,想請道友行個方便。”


    “哦,能讓鴻鈞道友口稱公事,想必是受洪荒天道指引?”宋元眉頭一挑,心下警惕。


    “非也,貧道原是混沌生靈,如何能入天道法眼,不過隨手卜算天機,發現道友座下的佳徒元鳳將要錯失大機緣,所以特地來此相勸。”


    “大機緣?莫非是要勸我送元鳳回歸洪荒。”


    宋元冷笑一聲,隻當祂是天道的急先鋒,淡淡開口道:


    “如今元鳳已入了大道彀中,成了大道器重的神獸,如何再得洪荒天道的機緣?”


    “此言差矣,道友親曆雙道爭鋒,緣何不知天道與元鳳的特殊。”


    鴻鈞聽出了話中的諷刺意味,笑容不減:“我如今隻論三點理由,道友姑妄聽之。”


    “願憑道友指教。”宋元聽祂話中似有未盡之理,幹脆擺出洗耳恭聽姿態,等待這尊未來的洪荒道祖給出理由。


    “其一,元鳳回歸洪荒合乎天地倫理。”


    “祂是秉承天道的火行法則而生的神獸,如今回歸洪荒,就如雛鳥回歸巢穴,本是天倫應該,全無任何不妥。”


    “其二,類似元鳳、祖龍、始麒麟這等最初生靈,生來便承擔消除災劫的使命。”


    “如今混沌的殘軀蠢蠢欲動,即將化作凶獸席卷天地。”


    “如果元鳳能夠順應使命,率領有翅族平定凶獸之劫,就能獲得天道功德嘉獎,順利晉升準聖果位。”


    “其三,如果元鳳不去應劫、逃避使命,必然自損道行,從此再難有任何修為上的進益。”


    “有此三點理由,宋道友還要阻攔門徒回歸洪荒嗎?”


    宋元本以為鴻鈞是要大言欺人,但是聽完三點理由,不免一聲歎息。


    無需驗證,隻是冥冥之中的預感便已告訴他,鴻鈞所說沒有一句假話,確實已到需送元鳳重返洪荒的時候了。


    然而,這件事卻實在超出宋元所能。


    他的兩具稻身與淨世白蓮當年可是拐走元鳳的罪魁禍首,算是獲罪於天。


    如今若是再冒著得罪大道的風險送回元鳳,完全可以提前安排後事了。


    而如若任憑大羅金仙境界的元鳳獨自回歸洪荒,隻怕祂年輕力弱,難以穿越兩界之間的虛無。


    一念至此,宋元盯著外界言笑晏晏的鴻鈞道人,心知祂既然提起此事,必然還有後續話語。


    果然,鴻鈞隻等宋元思考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便繼續說道:


    “我今此來,並非隻是充當說客,還想解決兩件私事,作為交換自然可替道友排憂解難。”


    “請道友開口。”


    “第一事,聽聞道友往昔自稱‘稻祖’,不知可有此事?我昔年測算己身機緣,發覺也是應驗於一個‘道祖’名號。”


    “我確有此諢號,隻是稻祖之稻,乃我本體靈根之稻,非道友之道。不知鴻鈞道友為何忽提此事?”


    “宋道友豐神俊朗,天資卓絕,自然配得起如此名號。隻是此同音名號或對貧道的修行有些阻礙,不知可否提請道友修改此號?”


    宋元雙眼微眯,心下暗暗猜測:這個名號或對鴻鈞未來的證道之路有些影響,隻是不知具體價值幾何,用來交換是否等價。


    不管宋元如何猜想,鴻鈞道人隻是神態不變,笑眯眯地給出了籌碼:


    “無須道友費力,隻需在原有名號中稍加修改即可,作為交換我可將元鳳平安送至洪荒世界,並保證方才所論三點理由盡數屬實。”


    “可以。”念及座下首徒的安危,宋元終究鬆口答應了鴻鈞的條件。


    隨即又補了一句,“我向來愚鈍,對起名換號之事沒有頭緒,不知鴻鈞道友可有教我?”


    “貧道確有一點淺見,不妨請道友稍等,聽完我最後一件私事,再作討論。”


    “道友請講。”


    “貧道之前一直不知自身成道的機緣所在,近日有幸得了半塊造化玉碟,方知是缺一件護道法寶。”


    “如今偶然算出剩下半塊玉碟所在,不知可否請道友割愛成全?”


    空靈的道音未有起伏,似乎隻是在說一件尋常不過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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