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路順著道路一直走到盡頭才左拐,回頭看了一眼千戶所,冷笑了一聲。


    這淩雲凱可以說是完全臉譜化的人物,身上找不到一點人性的閃光點,令人厭惡不已。


    與之可以相提並論的就是沈煉手下的小旗官殷澄,此人跟淩雲凱可以說半斤八兩。


    在明晚郭真被殺的案件當中,殷澄不僅醉酒查案,並且口出狂言,編排魏忠賢大禍臨頭,結果被淩雲凱記錄在冊,要拿了他下詔獄。


    明明他的老大沈煉就在身邊,淩雲凱不過是一個總旗,而沈煉雖然為人並不跋扈,但好歹也是一個百戶呢,結果殷澄竟然撒腿就跑了。


    在沈煉堵截到他的時候,殷澄為了躲避詔獄中的酷刑,竟然直接自殺了。


    這也牽扯出了殷澄在南鎮撫司的另外一個朋友裴倫,為了查明殷澄死亡的真相,裴倫因此盯上了沈煉,若不是陸文昭為了他們的事情不暴露、以及他與沈煉的情誼,沈煉鐵定要吃官司。


    後來裴倫要幫陸文昭斷後的時候被陸文昭捅了腰子,最終被沈煉所救之時,沈煉告訴裴倫,殷澄也是他的朋友,並解釋了殷澄自殺的真相。


    裴倫當時卻戲謔的說,沈大人把殷澄當朋友,殷澄怎麽會不把我介紹給你?


    北鎮撫司負責對外事務,而南鎮撫司主要針對的就是錦衣衛內部的貪腐、犯罪等情況。


    這就相當於是紀檢和行政了,結果殷澄有這麽一個關係,卻不給沈煉介紹。


    王路真不知道他當初怎麽有臉讓沈煉放他一馬的。


    所以王路才會覺得,這兩人就是一丘之貉。


    要是殷澄在自己手下的話,王路從殷澄手中接過裴倫的關係之後,一定會找機會直接坑死這種豬隊友。


    從始至終,王路都沒看到殷澄的作用在哪裏。


    順著街道一路前行,喝了一下午的酒,王路走路也搖搖晃晃的。


    不過他輕輕咬了咬舌尖,總算能清醒一些。


    路過宣南坊的一家客棧的時候,王路突然停了下來,走到路邊賣糖人的老頭攤前。


    這時,距離王路二十步之外的一個雜耍的攤子前麵,一個女人忽然駐足,饒有興趣的看向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的賣藝人。


    “嗬嗬。”王路輕笑一聲。


    陸文昭啊陸文昭,你選誰來跟蹤我不好,讓你師妹過來,你這不是肉包子打狗……


    王路微微一滯,“怎麽把我自己給罵了?”


    一時間想不出什麽好形容的詞兒,王路掏出十枚銅錢,在老人的櫃台前一字排開,伸手拿走了一個老虎糖人。


    正當王路轉身離去之時,身後卻傳來一聲惶恐的聲音。


    “大人,您折煞老兒了,這糖人送您就是了,這錢請您收回去吧。”


    吹糖人的老頭一開始鼓足力氣吹糖人,兩頰鼓脹的好像青蛙,因此沒注意到王路,直到王路將錢放在櫃台上的時候,這才反應過來。


    一看到王路身上的和飛魚服,老頭先是愕然,隨後便是恐懼。


    王路所穿的飛魚服,大抵相當於後世的行政夾克,比身份證還要好用。


    老頭將錢一把抓起,雙手奉上。


    看著老頭不安的眼神與顫栗的身體,王路眉頭微蹙,說:“買東西不用給錢的嗎?”


    老頭身體佝僂著,盡可能擺出臣服的姿態道:“別人買東西是要給錢,可大人是錦衣衛,這錢小老兒不敢收,那糖人就當是小老兒孝敬大人的。”


    王路知道是怎麽回事。


    錦衣衛名聲在外。


    放心,都是惡名,屬於是小兒止啼的程度,在百姓心中是比東廠還要恐怖的存在。


    但是王路不喜歡這樣,他是想要隻為自己而活,但是活生生的老頭站在身前,用敬畏恐懼的目光看著他的時候,王路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怎麽?嫌棄我的錢髒?”王路語氣不善地問道。


    這多年下來,王路倒是知道怎麽讓這些普通百姓收自己的錢。


    好好解釋是行不通的,因為百姓不會相信一個錦衣衛是一個好人,就像普通百姓不相信一個當官的竟然不會貪汙一樣。


    王路的語氣,令老頭戰戰兢兢的回道:“不敢,老兒不敢,大人的錢是天底下最幹淨的,隻是老兒無福消受。”


    “說那麽多有什麽用?覺得不髒就收著。”王路說。


    噗通!


    在王路驚訝的眼神中,老頭直接跪下來,雙手捧著錢道:“小老兒謝謝大人!”


    王路厭煩的轉身,也並未去扶起老頭,這些動作隻會是多餘,到時候又要浪費不知道多少口水了。


    思想的根深蒂固不是一會兒就能改變的。


    王路也不想因此影響老頭,使得他對錦衣衛有那麽半分好感,省的過幾天老頭碰到一個“正常”的錦衣衛,到時候被整的家破人亡。


    王路背影遠去不過幾個呼吸之後,方才興致勃勃的看胸口碎大石的白衣女子就走了過來。


    老頭身體不大好,想要爬起來還挺不容易的,雙手撐著地費力的起身時,一個有力的手掌扶在了他胳膊上。


    “謝謝姑娘。”老頭扭頭,驚訝的發現扶起他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丁白纓眼中散發著寒意,問道:“剛才那個走狗是不是欺負你了?”


    老頭嚇得連忙伸手去捂丁白纓的嘴,丁白纓迅速往後仰頭,躲過老頭那黑漆漆的手掌。


    沒有捂住丁白纓的嘴,老頭焦急地說道:“姑娘千萬別亂說話,這裏是京城,要是被錦衣衛的大人們聽到了,你跟我都得沒命!”


    丁白纓嘴角泛著冷意,眼中盡是不屑道:“就憑他們還奈何不得我,老丈且說剛才那走……錦衣衛是不是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當聽到丁白纓差點又說走狗的時候,老頭差點嚇尿,好在丁白纓硬生生止住了。


    老頭歎了口氣,攤開手掌望著手裏的十枚銅錢道:“那位大人跟別的大人不太一樣,剛才是他要給錢,我想還給他,所以才起了一些爭執,倒是讓姑娘你誤會了,不過你可千萬不要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丁白纓心中詫異,麵色不變,問道:“他給你錢不是應該的嗎?你為什麽要給他下跪?”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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