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鎮撫使許顯純口中不斷的湧出鮮血,眼中生機不斷的消散,肉體上的痛苦比不上他人死道消的精神打擊。


    磋磨了一輩子,給魏忠賢當狗,給田爾耕當狗。


    原本北鎮撫司是錦衣衛當中最特殊的存在,鎮撫使擁有直接麵見皇帝的權力,結果在魏忠賢的威脅下,他成了一個行屍走肉。


    麵對田爾耕都直不起腰來。


    現在倒是因為痛苦和神經作用,挺直了一瞬間,腦袋便垂落在胸前。


    丁白纓將刀抽了回去,許顯純便從馬上掉落。


    “走!”丁白纓衝著裴倫大喊的同時,還不忘將那塊牌子扔在地上,發出噔的一聲。


    裴倫原本已經將魏雨消耗到力竭,眼看就要擊殺的時候,王路帶人趕了過來。


    東廠的人實屬湊巧,原本隻在可殺可不殺之間。


    但是裴倫作為錦衣衛,自然看東廠的人不順眼,想要順手宰了魏雨,畢竟他聽到了此人是魏忠賢的外甥。


    王路不是說越亂越好嗎?


    魏雨眼看著一刀襲來,剛剛被裴倫傷到了胳膊,身上的氣力已經不足以讓他應付這又急又快的刀鋒了。


    更絕望的是一隊錦衣衛過來之後,就立刻去救許顯純了,看都不看他一眼。


    引頸待戮之際,魏雨卻瞥見那兩個帶頭的錦衣衛千戶衝著自己過來了。


    鐺~


    沈煉與王路同時出刀,然而王路比沈煉快了不止一倍,刀刃相交發出巨大的聲響,蓋過了雨點砸落在青石磚上的聲音。


    裴倫蒙麵巾下閃過笑意,知道王路來了他可以走了。


    而丁白纓的喊聲同時傳來,裴倫立刻麵向沈煉王路戒備著,腳下迅速往後撤退。


    沈煉自然去追了,王路沒有阻攔,而是上前扶住了魏雨道:“公公沒事吧?”


    魏雨麵色難看的瞄了一眼王路,腿軟的他隻能由王路扶著,強撐著道:“多謝,要不是你我死定了。”


    王路搖搖頭道:“都是為皇上辦事,救你是應該的。”


    正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喊:“鎮撫使死了!鎮撫使死了!”


    王路臉色一變,將已經追到一半的沈煉喊回來:“沈煉!留下照顧這位公公!我去追!”


    沈煉猶豫了片刻,止住腳步反身而回,從王路手中接過了魏雨。


    王路趕去之後,丁白纓已經跟裴倫又殺了四五人,令王路有些可惜,這些被殺的人裏麵有兩個是他的人。


    “休走!”王路大喝一聲,手中苗刀已然向前戳去。


    如出一轍的,裴倫掏出一個團子往前一扔,一陣濃煙瞬間爆開。


    王路等人的身影從濃霧中穿出來的時候,二人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該死的惡賊!”王路演技過關,氣急敗壞的大喊一聲,隨後轉身跑向了許顯純。


    到了許顯純的屍體前,王路將許顯純抱起,瘋狂搖晃道:


    “鎮撫使!鎮撫使你醒醒!”


    林果兒看到王路瘋狂的樣子,忍不住拉了拉王路的胳膊道:“千戶,許大人他……已經去了。”


    王路這才如夢初醒,將鎮撫使抱起來放回馬車裏,眼中帶著殺氣道:“沈煉!”


    “在!”沈煉已經扶著魏雨過來了,聞言立刻正色道。


    “帶一隊人送這位公公回東廠!”


    “是!”沈煉頷首。


    “總旗林果。”


    “在。”


    “帶一隊人送許大人回北鎮撫司衙門,許大人出事的消息暫且不許外傳!”


    “是!”林果立刻抱拳點頭。


    “剩下的人跟我去錦衣衛指揮使司,麵見指揮使大人!”


    王路剛剛說完,身後突然傳來薛景的聲音。


    “大人!有發現!”薛景一臉慎重的說道,並示意王路過去。


    王路轉身走過去,薛景拿出了手中的令牌。


    “是信王府的。”


    轟隆~


    幾乎是在薛景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天空之中響起一聲炸雷,緊隨而至的電光照亮了一張張陰沉的臉,飛魚服上麵的血跡反射著噬人的光澤。


    錦衣衛指揮使司,田爾耕手中的茶盞瞬間砸在了地板上,上好官窯燒出來的茶盞碎了八瓣兒。


    “什麽!許顯純死了?!”


    王路點點頭,看向身旁的魏雨。


    他似乎有點瞧不上沈煉,非得跟著王路一起先來指揮使這邊。


    不過這樣也好,王路也算是有人來給自己做證明。


    “我帶著手下巡城時碰上了許大人,之後有賊人趁著我們查看許大人腰牌的時候悍然發動襲擊,許大人身死,若不是王千戶帶人來的及時,連我也回不來了。”


    金魚胡同,魏忠賢的宅邸之中,魏雨一臉憤恨的向上方坐著的男人陳述發生的情況。


    魏忠賢手中捏著兩個小圓球,原本正在緩緩轉動,隨著了解清楚情況,已經停了下來。


    兩邊的嘴角下垂著,麵容嚴峻,眼神如鷹隼般銳利,令人不寒而栗。


    “你……就你,你也受到了刺殺?”沉默半晌之後,魏忠賢看向王路問道。


    王路一副呆滯的樣子,恰到好處的展現了頂頭上司暴死之後的悲痛。


    “是,當時我正在郭真公公宅子裏搜查線索,發現後院有機關,正當我安排人搜查的時候,兩個刺客就衝我殺了過來。”


    魏忠賢忽然身體前傾,眼睛微眯,聲音低沉道:“那你為什麽沒死?”


    王路心裏驟然升起一陣冷意,不過腦海中任務觸發的聲音令他立刻恢複了過來。


    “卑職當時人多,有吳掌班和沈煉幫忙,若非如此,卑職恐怕也無法活著見到廠公了。”


    魏忠賢在王路臉上打量了許久,這才歎了一口氣,微微後仰。


    聲音渾濁而低沉,每一個字都咬的極為清晰,道:“你說那些暴徒留下了一個令牌?在哪兒呢?”


    王路立刻上前,從胸口的兜袋中拿出信王的那塊兒牌子,遞了上去。


    魏忠賢身旁一個黑衣佩刀女人上前,從王路手中接過令牌看了看,隨後上前彎腰道:“義父,確實是信王的牌子。”


    魏忠賢一言不發的伸出手,魏廷當即將令牌放在了他手心。


    “嗤~”


    魏忠賢看了那令牌一兩秒,忽然笑了。


    這笑容與當前的氛圍極不符合。


    屋子外麵雨還在下,魏忠賢的笑聲卻越來越大,大到在場眾人都心裏瘮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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