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胡嫂子讓珍兒借機來這裏玩兒,把錦繡閣買的繡件帶過來。錦娘到床上借著午睡的機會看錦繡閣的繡品和尋常繡坊有什麽不同,她以為二百個銅子兒買不了多少東西,沒想到竟然買的還不少。


    尋常蝶紋的荷包,一般是在荷包上繡蝴蝶,這隻荷包卻是剪成蝴蝶的形狀,兩邊的翅膀上鑲著米珠,抽繩上還有個精致的結。另外一隻荷包,也是蝶樣兒的,但是和上一隻不同,她的亮點是在蝴蝶的腹部用打籽繡突出。


    還有另外一種荷包,上麵繡的荷花倒是和自己做的差不多,但是卻在抽繩上綴一個小藕片,一下就覺得別致起來。


    還有一塊蘇繡的帕子,按道理說秦霜兒學的也是蘇繡,但和上麵的繡法差遠了,饒是錦娘也望塵莫及,帕子用粉線鎖邊,帕角上繡的小朵牡丹,光滑平整,雍容華貴。


    錦繡閣的繡品給了她靈感,甚至她想起在大姑娘房裏見過的一扇美人屏風,那精湛的技藝不是她能做的出來的。


    刺繡這條路,真是道阻且長。


    她知曉真正的刺繡大家,必定是擅長書畫的,以畫為繡,錦娘承認自己天分有限,但天下頂尖的繡娘是少數,多半還是中堅力量,她沒想過自己要成為頂尖的,可若是能夠成為中上,她也滿足了。


    想到這裏,午覺也不睡了,她也打算做一隻荷花式樣的荷包,不是在布上繡荷花,而是把布剪成荷葉的形狀,在荷葉上繡一片粉白相間的荷包,抽繩的拉口則要做成一朵小小的荷花。


    就在錦娘埋頭苦做時,也沒留心周圍的情形。


    秦霜兒卻開始施展拳腳,她去大姑娘那裏的差事被錦娘搶了,還被錦娘尖刺,她肯定想報複過去,但一時半會也沒機會,更何況這錦娘也是個硬茬子。她也隻能把報複的事情先擱置下來,再去結交旁人,尤其是二少爺的屋裏人。


    二少爺周存之那樣的英俊瀟灑,聰明多才,周家又是這樣的富貴,跟著這樣的人,便是做小,也比外頭那樣窮酸男人強百倍。


    隻可惜,二少爺房裏的丫頭可不是吃素的,她主動把老太太的衣裳攬在身上,趁此機會去結識人,沒想到反被人罵了。


    二少爺房裏的大丫頭翠纖素來好性兒,眾丫頭也以她為首,她倒是不說什麽,可二等丫頭碧蛾卻似乎對秦霜兒的示好心知肚明,看她拿著東西進來就道:“這內室也是你能進來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秦霜兒委屈道:“這是陳娘子讓我送來的腰帶,姐姐們誤會我了。”


    碧蛾冷笑:“上回你們針線房送來的小丫頭都知道在門外等著,怎麽你急赤白臉的往裏麵衝呢。”


    自從二少爺搬到抱廈來,製造“偶遇”的丫頭數不勝數,這些人打著什麽主意,翠纖不說什麽,她可一清二楚。


    秦霜兒臉一塊紅一塊白。


    出來時,見著跟隨梅姑娘來老太太這裏請安的善姐,見善姐如今有了大丫頭的樣子,竟大不一樣了,她覷著空兒,又等晚飯的功夫去找善姐。善姐把跟錦娘說過的話,也對她說了一遍,末了還道:“你看我耳朵上這對一把蓮的金耳環還是表姑娘賞賜我的呢,日後我是必定想跟著表姑娘的。”


    “恭喜你啊,真是因禍得福,我卻沒那個福氣。”秦霜兒說完,又覺得自己失言,忙掩飾道:“表姑娘是姑太太的獨生女兒,肯定得一門不錯的親事的,你跟著去也好。”


    善姐也是這般認為的。


    她也回到針線房,見錦娘已經在內室做針線,不知道繡些什麽,方巧蓮還在替苗小娘縫衣裳,看起來繡的非常繁複,外人見著都辛苦。


    再想大少爺房裏那些姑娘,橫針不拈,豎線不抬,一個個穿的比外頭的小戶的姑娘還富貴,做的活計也少,工錢還高。且大少爺讀書有天份,這比大姑娘那裏還是捷徑,做大姑娘的陪房,不知猴年馬月才能上位,嫁的人好不好也未可知?可大少爺現成的金龜婿。


    蔣氏和錦娘的生辰都在六月,錦娘在做了一隻荷包後,又另外做了兩款不同的荷花樣的,一種是碧荷,青色的抽繩綴著絡子,繩扣用玉綢做的藕片掛上,另一樣則是做一種傳統的燈籠紋圓荷包。


    不要覺得荷包太過少女,做給大夫人不合適,在錦娘看來,無論年紀多大的女人,都有少女心。


    甚至錦娘想起前世包包都有夾層,她還做了夾層,這樣可以放兩樣東西。


    在蔣氏生辰這一日,錦娘因為有些名氣,所以送上去的針線,蔣氏馬上要求查看,她拿在手中把玩,竟有些愛不釋手。


    “這錦娘的手藝竟越發進益了,都做的有些意趣。”綠纓見蔣氏喜歡,也湊趣道。


    嫣紅半真半假道:“這丫頭就是活計做的還行,可人就不大會說話,也不愛出門。上回,我正無人去二房送東西,她連二房在哪兒都不知道,還是我讓個人指路才會去。”


    蔣氏點頭:“這樣才好呢,我就看不上那些做事兒成日倒三不著倆的人,這孩子是個實誠人。一門心思都用來琢磨手藝。”


    說罷,又把女兒們的送來的針線拿過來看,長女一貫做的活計還不錯,二丫頭自小性子就不耐煩,看起來做的針腳也粗糙,還好她沒讓人代替做了送來,三丫頭年紀不大,但襪子做的針腳細密,一看就是個細致人,四丫頭,四丫頭進步很大,以前做的一般,現在精進了許多。


    有時候,從別人送的禮物,可以看這個人對自己盡不盡心。


    就像嫣紅,以前也隻是習慣性的為了名聲,和各處打好交道,後來見錦娘的確有真材實料,還幫她獲寵,現在是真心希望錦娘能夠出挑些,也算是投桃報李了。


    “等會兒還有筵席,讓姑娘們都來我這裏。”蔣氏含笑。


    嫣紅奉命而去,不一會兒四位姑娘都過來了,姑娘們衣裳樣式差不多,釵環也都差不多,但是又各有不同。大姑娘的春衫是錦娘設計,陳娘子親手做的,這也能看出來周家下一個重點就是在大姑娘身上。


    大姑娘人生的端莊秀麗,行禮穩妥,頭飾不會亂飛,身體不會晃動,豆蔻少女,仿若春上梢頭,不知怎麽蔣氏眼熱了。


    她平複了一下情緒,對女孩子們道:“今日你舅母她們,還有不少外客到,就連王大參的夫人也要過來,師師,你是姐姐,要照顧好妹妹們。”


    四姑娘想蔣氏最後這句話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還以為說讓她好好表現,沒想到說照顧她們。


    周大姑娘斂祍起身,她從來溫柔典雅,頗有古代仕女的風範。便是對兩位庶妹,也是麵上沒有任何區別,四姑娘平日隻要在一處都頗受她照拂,隻是姐妹們雖然在一處,可往來也並不是很多。


    外麵達官貴人,親朋好友都過來了,四姑娘隨著諸位姐姐們出去,還真的見了王夫人,這位是在場女眷中位份最高者,給家裏的四位姑娘都給了一樣的表禮,但明顯大家的焦點都在大姑娘身上,別的姑娘都成了陪襯。


    本以為這種場合是交際場合,但是四姑娘隻是跟鵪鶉似的被人打量,她有些氣悶。


    其實這種筵席很無聊,從現代來的她也不愛聽戲,雜耍那些倒是隻覺得人玩兒的可憐,動作很殘忍,稍有不好,可能就摔下來了。


    她在無聊的時候,錦娘卻很忙,因為二少爺的丫頭翠纖拿了一件竹衫過來,說是二少爺準備送人,沒想到從箱子裏拿出來的時候卻不小心破了個小洞。


    “陳娘子方才吃醉了酒,我們搖醒了她,她說未曾見過。這可怎麽辦呐,若是沒弄好,這件衣裳就毀了,二爺不知道如何生氣……”翠纖擔心的很。


    她是大丫頭,卻把房裏的東西沒保管好,肯定也會吃掛落。


    錦娘看了秦霜兒一眼:“你會嗎?”


    見秦霜兒想躍躍欲試,卻最終失望的搖頭。


    話說這竹衣在唐代時期就已經出現,這還是吳氏給她的書上記載的,竹衣本身可以散熱,而且還能隔絕汗水,對官員而言非常重要,因為官員要注重儀態,大汗淋漓有失體統。


    翠纖還在著急時,錦娘笑道:“我來吧,我記得二房的園子裏有從江西運來的細竹可供觀賞,若二老爺和二夫人同意,就劈一些細竹來就好了。”


    “你會?這可太好了,怪道我常常聽她們說你手藝好。”翠纖也少不得捧人幾句,她還笑道:“也不必去二房的園子,我們二少爺書桌上就有,走,我帶你過去吧。”翠纖道。


    錦娘笑道:“姐姐在外等會兒,我找些線和工具去。”


    細竹兩頭要磨圓,用的是苧麻線,這些竹衣多為外圓內方的銅錢紋,不是隨便就能縫補的。她打開自己的小匣子,把工具一一拿出來,卻見秦霜兒麵色不豫。


    她準備忽視過去,沒想到秦霜兒道:“你莫逞強,萬一弄壞了,仔細二少爺罰你。”


    錦娘笑道:“不必你好心,沒這個金剛鑽,我就不會攬這個瓷器活,況且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她怕她個鬼啊,這些搞陰謀算計兩麵三刀的人最是欺軟怕硬,背地裏挑撥自己,到處說她如何在針線房霸道,這些話她聽到不計較,這是沒當麵說,她不計較,可現在要得讓秦霜兒知道,自己是個硬茬子。


    秦霜兒氣了個倒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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