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瞬間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就見梅宮雪手臂上交錯著各種鞭痕,雖然大多已經進行了清理,但看起來仍極為可怖。


    而且傷痕一路蔓延向上,看來身上的其他地方同樣慘不忍睹!


    梅長恭終於明白了梅宮雪為什麽會不喜歡與人觸碰,這些鞭痕一看就結痂沒多久,一碰便會再次裂開。


    但梅宮雪身上怎麽會有這些傷痕?


    梅香寒也終於明白了,被那些傷痕嚇得麵色煞白,“昨天去接姐姐時,見你甩開我,還以為是心中對我有怨氣,原來…這得多疼啊?”


    梅宮雪沒有說話,重新遮住了那些傷。


    一旁的溫可心疼地捧著她的手,“那這手腕上的傷痕又是怎麽回事,傻孩子,你不要命了?”


    到底是怎樣的境地,逼得她一心求死?


    梅宮雪不想讓她擔心,“放心嫂子,已經上過藥了。”


    梅長恭臉上的神情因過度震驚而有些扭曲,口中不斷呢喃著:“這…這怎麽可能?你不隻是在監獄裏待了半年嗎?”


    隻是?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讓梅宮雪忍不住嘲笑他的天真和愚蠢。


    梅宮雪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三公子不會以為,趙章伏法後,我們這些受牽連下獄的能有什麽好日子吧?那些人都恨極了趙章,為了套出更多的情報,變著花樣地想要撬開我們的嘴!”


    “鞭刑隻是其中一種,他們還有很多隱秘的法子,比如夏天的晚上將人綁在火光旁,任由那些蚊子來叮咬,又或是沒日沒夜的輪番審訊,讓你連覺都沒法睡!”


    梅宮雪以為自己已經被世界遺忘了,以為後半輩子都窩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牢裏受苦,便偷偷用一片碎瓷片割了腕。


    遺憾的是,她沒死成。


    梅硯君義憤填膺道:“這幫人,他們怎麽敢?”


    梅宮雪可是他們侯府的大小姐,居然還敢上刑!這分明是打他們侯府的臉!


    梅長恭也覺得喉嚨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想要咒罵誰發泄一下又找不到禍首,最後氣勢洶洶地離開了。


    看起來很替梅宮雪的遭遇氣憤呢!


    可若真的在乎的話,哪會將梅宮雪丟在監獄半年不管?


    梅長恭前腳剛走,季雲初緊接著便進來了。


    他進來後先是衝溫可規矩地行了一禮,“大嫂過年好!”


    溫可笑著點點頭,畢竟也是看著他長大的。


    季雲初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跟著師傅學武時最能吃苦,雖然平時話不多,但無論哪一次打勝仗或是得了賞賜,都會想著侯府,是個有心人。


    梅硯君熱情地和他打招呼,問他剛剛怎麽突然出去了。


    溫可惦則記著梅宮雪剛剛裂開的傷口,低聲囑咐:“你先回去上藥吧!”


    而且她也是有意支開梅宮雪,畢竟誰都能看出來,等下勢必會聊到季雲初和梅香寒的婚事,她不希望梅宮雪留下尷尬。


    梅宮雪點頭,起身離開。


    隻是,一道視線下意識追隨著她。


    “雲初!雲初?”


    梅硯君喚了兩聲,季雲初才收回視線,“我在聽,二公子繼續!”


    梅硯君唇邊依舊帶著似有似無的淺笑,“阿香的年紀畢竟也不小了,而你現在又是大忙人,常年在外,正好年下得空,不如咱們先把婚事定下來,等尋個好日子再把婚事辦了,你看如何?”


    季雲初點點頭,似乎是同意了,可張口時卻話鋒一轉,“按理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關我的婚事,應是由家中長輩過來商議,可惜長輩們都不在了,貿然決定,實在不妥!”


    梅硯君道:“其實這事也不難,不如…”


    季雲初直接打斷他,“所以我的婚事恐怕還要等皇上欽點,有了陛下做媒,也更名正言順。”


    這話一出,倒讓梅硯君有些接不下去了。


    能得陛下賜婚自然是莫大的榮幸,何況季雲初現在是炙手可熱的紅人,但也是委婉的推辭啊!


    莫不是季雲初現在位高權重,瞧不上他們侯府了?


    還是,心裏不鍾意這門婚事?


    梅硯君到底是顧忌著季雲初現在的身份,怕把他逼急了直接拒絕,便巧妙地轉移了話題,聊了些家常。


    等吃過了午飯,季雲初才離開。


    當他來到花園旁的岔路口時,忽然聽見亭中傳來一陣琴聲,他的身形猛地頓住。


    是梅宮雪嗎?


    她在練習自己送的那本琴譜?


    然而走近了才發覺,這琴絲絲縷縷太過輕柔,根本不像梅宮雪那般悠揚清亮、富有生機。


    但他想走時已經遲了。


    “雲初哥哥!”梅香寒站起身。


    季雲初的視線在那把鳳鳴琴上停留了片刻,但很快又恢複如常,“這麽冷的天練琴,不凍手嗎?”


    開口的話明明是帶著關心的,但為何有種敷衍的感覺?


    梅香寒自從幾年前收下了季雲初的那幅畫後,便確定對方心裏一定是也喜歡自己的。


    正因如此,爹爹去世前直接將自己托付給了對方。


    她以為兩人的婚事名正言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可剛剛她在院中偷聽見了季雲初說的那些話,心裏突然變得很是不安,眸子裏寫滿了驚恐與無措,指腹都因為太過用力而泛白。


    “雲初哥哥,你心裏是不是有了其他的人?”


    這話仿佛是在質問,質問他是否變心了!


    季雲初一愣,隨即失笑,悠悠道:“你想太多了!”


    “是嗎?那剛才你發現彈琴的人是我時為何會皺眉?明明姐姐以前彈這首曲子時你都會笑的,是我彈得不如她嗎?還是你喜歡上了姐姐?”


    梅香寒隻是個未經挫折的單純女孩兒,有什麽心事也不懂隱藏。


    季雲初看著她,又好像是透過她看到了另一個人。


    片刻後很認真地道:“你放心,我答應過老侯爺會照顧你的。”


    說完,他麵現倦容,隻留下一句“我軍中還有要事,先走了”便直接離開。


    梅香寒站在原處,癡癡地望著他。


    季雲初剛剛似乎在表明心意,並不會失信,並不會辜負她。


    可是,他到底也沒有說願不願意娶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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