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凱瑟琳預測的那般,在第二天晚上,天色才剛剛暗下去的時候,他們就趕到了斯諾弗營地的舊址。


    雖然夜色籠罩,但對三人來說,影響皆是不大。


    作為獵人,2環法術中的【黑暗視覺】自然是會掌握的。


    而高德,自身早就適應出了較高的黑暗視物能力,光憑裸眼,就已經有類似黑暗視覺的效果。


    當然,效果還沒【黑暗視覺】那麽顯著,可也足夠用了。


    放眼四周,可以清晰地看到,半個月之前還偌大且繁榮的營地,如今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被飄雪半掩埋。


    帳篷的碎片四處可見,布幔撕裂,隨風飄搖。


    雪地上,還能依稀見到獸群肆虐過的證據,一些已經被咬爛的白骨散布在雪地中,還有婦女的衣服、男人的武器、鍋具等等生活的碎片散落四處。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沉重。


    生命的脆弱,在雪原之上更能體現。


    洛伊奇與凱瑟琳對於這種場景,卻是十分平靜。


    這或許也是獵人與守護者最大的區別所在。


    守護者是真正懷有憐悲之心與奉獻精神的,獵人則是更注重自我一些?


    高德在心裏暗暗道。


    兩人帶著高德在狼藉的斯諾弗舊址上遊蕩起來,目光四處張望,似乎是在搜索什麽。


    在高德看來,這裏已經隻剩破碎的雜務與不完整的屍骨,想要找到一些東西證明自己的話是真的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但既然凱瑟琳昨日如此自信,就必然是有所把握。


    畢竟法術可以做到許多違背常理的事,而這世間的法術又實在太多,各有奇效。


    這就是超凡世界與一般世界最大的區別所在,很多事情不能用常識就做出判斷。


    事實證明,少話的凱瑟琳既然昨日敢開口放出“豪言”,那就真的是胸有成竹。


    在走到斯諾弗營地較為中心位置的時候,洛伊奇猛地是眼睛一亮,喊了一聲道:“凱瑟琳,你看。”


    高德也順著洛伊奇目光方向看去,可以看見就在前方的雪堆裏,一具被冰雪凍僵發白的屍體正藏於其中。


    那是一個老人的屍體。


    “食物足夠的情況下,那些雪狼也會挑食,老人對它們來說,口感並不算太好,就會被留下,而以北境的低溫,屍體很快就會凍住,即使過去幾個月也能保存完好。”洛伊奇給高德解釋道。


    高德微微點頭,當做回應洛伊奇。


    這些道理他自然是懂的。


    問題在於,一具完整的屍體,又有何用呢?


    再完整,那也隻是一具屍體,不能活過來開口說話啊。


    洛伊奇顯然看透高德心中所想,但也沒著急解釋,隻是神秘一笑。


    下一刻,凱瑟琳就踏著平穩的步伐來到那具老人的屍體旁邊。


    隨後,她緩緩舉起右手,纖細修長的手指在空中勾勒出一個複雜而玄妙的印記。


    極為濃鬱的法力波動瞬間從她的手心中爆發而出,如同潮水般洶湧。


    最後,這強大的法力波動,化作一道細長的、閃爍著幽光的射線,從凱瑟琳的指尖射出。


    那射線精準無誤地沒入這具已經死去十數天,毫無半點生機的老人身體之中


    在高德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具屍體在這道射線沒入身體中後,原本一片蒼白的麵孔上竟然是奇跡般地浮現出了一絲血色。


    就像是冬日裏枯萎的枝杈上突然綻放出一抹嫩綠,完全不可思議。


    緊接著,老人的眼皮開始微微顫動起來。


    再下一刻,原本緊閉的雙眼猛然睜開。


    隻是眼皮下並不是明亮的眼眸,而是一片死白,就像是白內障一般。


    這證明老人還是具屍體,並非起死回生,隻是發生了某些奇妙的變化。


    在雙眼睜開之後,那老人就以一種近乎機地機械動作,雙手支撐著地麵,緩緩地坐起了身來。


    這一幕帶給高德極大的衝擊,但洛伊奇已經見怪不怪了。


    “這是隻有凱瑟琳才掌握的稀有法術【死者交談】,有這個法術在,死人也能開口說話,沒有什麽能瞞得住她。”洛伊奇這時才開口介紹道。


    【死者交談】.高德默默記住了這個法術的名字。


    更具體的東西洛伊奇也沒有再說。


    他也隻能以經驗來判斷,這定然是死靈係的法術,並且環數不會低於三環。


    “你們部落在十數天前是否遭遇了兩次雪狼獸潮襲擊?”對著那“複活”的老人,凱瑟琳開口沉聲問道。


    “是的,確有其事。”老人用一種死板且沒有語調變化與情感變化的聲音,緩緩回應凱瑟琳的問題。


    “運氣不錯,”洛伊奇聞言後迅速做出判斷,“如此看來,我們找到的這具斯諾弗人遺體,正是犧牲在第二次更為猛烈的獸潮之下。”


    “在第一次獸潮中,是有一個外來的守護者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擊殺了領導獸潮的金瞳雪狼,這才使得你們的部落得以暫時解脫危機,是嗎?”凱瑟琳問出第二個問題。


    “對的。”那老人再次以那單調的聲音回答道,沒有絲毫猶豫。


    一聽到這個回答,洛伊奇的臉色就變了變,


    凱瑟琳這邊還在繼續追問:“那個外來守護者出手之後,是否因為重傷留在了你們部落之中?”


    “是,他傷得很嚴重,差一點就死了,不過挺了過來。”這一次老人回答得更具體了一些。


    聽到這個回答之後,凱瑟琳沒有馬上就問出下一個問題,而是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過了一會兒,她的目光從老人身上挪開,投向洛伊奇。


    洛伊奇立即會意,從懷中取出一張獸皮紙,放到老人麵前展開。


    高德好奇地瞥了一眼那張獸皮,隻見上麵清晰地描繪著巴魯克的麵容。


    “那位守護者的外貌是否與這張獸皮上所畫之人相符?”凱瑟琳接著問道。


    然而,那個老人卻是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隻是遠遠看見了他衝了進來,與我們族長並肩作戰,具體麵容我卻是看不清的。”


    凱瑟琳聽到這個回答,沉默了片刻,才終於又開口:“那個守護者有什麽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嗎?”


    “那個守護者騎著一隻雪白的大老虎,足有二十尺長,肩胛骨高聳,看著威猛無比隻是在戰鬥中為了保護守護者被雪狼圍攻致死了。”


    這是老人自“複活”以來,說得最長、最詳細的一段話。


    但這段話一說完,老人的眼皮就赫然合攏而上。


    他麵上浮現出的那一抹血色在這一刻儼然散去,就像是耗盡了所有的生命力。啪的一聲,坐起的老人再次倒在了雪地中,重新變回了那具靜默無聲的遺體。


    場上三人,神情各異。


    “他所描繪的雪白大老虎應當是巴魯克的獸寵冰鬃虎。”


    “不會錯的,冰鬃虎在雪原上也是極為少見的。”


    “據我所知,即使在守護者中,也隻有巴魯克是收服了一隻冰鬃虎作為獸寵,那個出手的守護者絕對就是他。”


    洛伊奇的臉色中既有驚訝也有深思,還有幾分鄭重。


    既然確認了巴魯克的身份與所作所為,那所謂的背棄教義自然就不攻自破。


    而高德口中所說的巴魯克委托他傳訊的話,幾乎也就可以坐實為真了。


    兩位獵人都不是傻子。


    他們再聯想到所收到的來自教派內部近乎“指鹿為馬”的消息,瞬間也反應過來:


    這個修習禁忌死靈法術之人,在雪原守護者中地位絕對極高,才能有這般能量。


    “凱瑟琳,幸好是你這次正好回來,不然這個任務換做其它獵人出手,絕對無法發現真相。”


    “而一旦超過三十天,就連你都無法喚醒死去的斯諾弗人了,真相就被徹底掩埋。”


    洛伊奇有些後怕道:“那種情況下,巴魯克就再也甩不掉這口黑鍋了。”


    凱瑟琳因為戴著青銅麵具,無法看出神色變化,但那對眸子明顯是變得銳利起來,有鋒芒綻放而出。


    “好狡詐的手段,此人我們必須盡快揪出來,不然再這樣下去,他不知道又要禍害多少北境人。”她冷冷道。


    聽到這裏,高德則是鬆了一口氣。


    顯然,他的“清白”已經得到了證實。


    那講道理,兩人也沒有理由再為難他了。


    “既然真相已經水落石出,那應該可以放我走了吧?”高德開口道。


    令高德沒想到的是,凱瑟琳斜瞥了高德一眼,卻是搖了搖頭,“不行,至少現在還不行。”


    “為什麽?此事顯然已經與我無關,這可是你自己問出來的。”高德臉色一僵。


    “首先,幕後黑手顯然是雪原守護者中的大人物,為避免打草驚蛇,此事必須要小心經營,以有心算無心,才不會引起幕後黑手的戒備,更好調查幕後黑手的身份。”


    “你作為外人,卻又知道此種絕密之事,此時我若是貿然讓你離開,難免有走漏消息的風險。”


    “其次,你如今是斯諾弗氏族獸潮中唯一的幸存者,也就相當於是唯一的證人,衝著這點,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我也先不能放你離開。”


    “最後.”凱瑟琳輕聲說道:“你曾在我們分會之中出現過,或許幕後黑手已經知道此事,以此人展現出的手段與殘忍,必然會殺你滅口。”


    “我們能找到你,他就也有可能有辦法找到你,為了你自己的生命安全,在此事結束之前,你也是跟著我們更好一點。”


    雖然是在解釋,但是凱瑟琳的想法很堅定。


    高德臉色不怎麽好,卻也沒有再掙紮什麽。


    世間本就無道理可言。


    因為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就是可以不用講道理。


    這個道理,高德在賽瑞斯法術學院就已經明白。


    ……


    “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洛伊奇開口詢問凱瑟琳的想法。


    “我們暫且先不能回總部,容易引起幕後黑手的警惕,甚至於出手解決他。”凱瑟琳想了想說道。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高德。


    “而且此事除了我們二人,目前不能告訴教派中的其它人。”


    “因為我們還無法確認現在教派中誰是可信之人,誰又是幕後黑手的人,越多的人知道這個消息,就越容易走漏風聲。”


    “也不能調用雪原守護者的力量進行調查,幕後黑手既然是教派的高層,必然對教派中的人員調動十分清楚且敏感,瞞不過他的眼睛。”


    “我們得尋求教派外的力量幫忙。”凱瑟琳思路極為清晰。


    “教派外的力量?”洛伊奇毫無頭緒。


    “我們去臻冰部落臻冰部落的格蘭特長老與我相熟,我可以找他幫忙,而且以臻冰部落的力量,也有能力幫我們調查此事。”凱瑟琳果斷道。


    “對了,我都忘了你還認識臻冰部落的人!”洛伊奇緊皺的眉頭瞬間舒緩開來。


    兩人三言兩語就決定了接下來的方向。


    高德隻能默默聽著,並沒有資格幹預兩人的討論。


    “我先給你把禁法冰針給取出來吧。”做好決定之後,洛伊奇轉頭看了眼默不作聲的高德,抱歉道。


    “先別。”但是還未等高德說什麽,凱瑟琳就已經先一步攔住了洛伊奇。


    “雖然他是無辜的,但他肯定是不樂意跟著我們,摻和進我們教派之事。”


    “你若是現在給他取出了禁法冰針,讓他恢複了施法能力,他心中難免有其他想法,平添麻煩,就先這樣吧。”凱瑟琳語氣毫無波瀾地說道。


    這小娘皮……高德現在肯定也是樂意禁法冰針留在自己體內,因為它能促進自己適應進化的進度。


    但自己樂意是一回事,凱瑟琳這般不客氣地強加於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個仇,高德算是記下了。


    “此事結束,我們會給你一定補償的。”似乎是看出了高德的不忿,凱瑟琳淡淡補充了一句道,語氣依舊毫無波瀾。


    “凱瑟琳很大方的。”洛伊奇在一旁小聲地補充了一句道,試圖緩和高德心中的怨氣。


    “我會配合你們的,就當是為巴魯克複仇,我和他算是朋友,他最後落得這種結局,我心中也難受得很。”高德一半真一半假地應道。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改變,那不如轉變思維,盡量去爭取更大的利益。


    自己若是怨氣衝天,洛伊奇與凱瑟琳反而會心安理得許多。


    但若是自己擺出好的態度,以這兩人偏守序的性格,心中卻是會對自己或多或少生出一些愧疚之意。


    “走吧,去臻冰部落。”凱瑟琳冷聲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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