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沉,隱約有紫色閃電在雲霧中驟現,伴隨著由遠及近的轟隆聲。


    東京愈發的悶熱起來。


    原野司本來打算到附近的房產中介看一下房子,因為他那套公寓的確住著不太舒服,但已經飄著雨絲的天氣和鄰近周末的堵車讓他杜絕了想法。


    就不去實地看,線上看差別也不大,畢竟在日本實物與圖片基本相符。


    事實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


    才幾分鍾就陰雲密布。


    隨著幾陣接連的轟鳴聲,本來隻是絲狀的雨勢驟然變大,沒幾秒鍾雨滴就密的布滿整片擋風玻璃,發出啪啪的清脆響聲,暈的完全看不見路況。


    原野司撥開雨刷器,把前後霧燈依次打開,將車速放緩至不到三十碼。


    陣雨天、快速路、奔馳車。


    雖然是雨夜高架橋和邁巴赫的低配版,但也是多少普通人終其一生都無法得到的場景,不用奔波在下雨天。


    他一直認為擁有錢不是目的。


    重要的是人生的經曆。


    當然,原野司從不歌頌苦難,他更傾向於把享受人生至上奉為圭臬。


    但這個前提是有錢。


    雖然錢不能解決所有事,也不能祛除煩惱,但隻要有錢,就會發現煩心事來源於各種各樣通往幸福的事上。


    比如想賺更多的錢,卻不得不犧牲本來打算陪伴家人出去旅行的時間。


    再比如覺得買一套箱根那邊的鄉下別墅呼吸清新空氣,又因為工作或其他原因沒時間過去,隻能住在港區六七百平的大平層裏俯瞰著半個東京。


    總之。


    幸福的煩惱總是多種多樣。


    而不幸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就是沒錢。


    就在原野司的思緒如同雜草般蔓延的時候,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由於連著車載藍牙的原因,所以電話來源顯示在了中控屏幕上,原野司看了眼隻是微微一怔後便回神接通了電話:“母親,怎麽打電話來了。”


    “跟兒子打電話還需要報備嗎?”


    “當然不用,我不是怕您那邊有什麽事嗎。”原野司聲音有些無奈的道。


    “你猜對了,我真有事。”


    “您說。”原野司有些驚訝。


    “嗯…其實也沒別的事,就是想問問上一次我拜托你幫裕子忙的事情怎麽樣了?後續還有什麽麻煩沒有了?”


    “沒什麽麻煩,已經解決了。”


    “不應該啊…”


    電話那頭的母親自言自語了句。


    原野司聽著心頭一動,明白這其中或許又出現了什麽新的事情,於是問道:“怎麽了?是又有什麽變故嗎?”


    “變故…也算吧。”母親的聲音有些遲疑,半響後才解釋道:“就是自從那晚我跟她通過電話之後,我再打的話她總是不接,裕子她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但我問其他人,又說她一切正常,我在想是不是又出了什麽事…”


    “總是不接?沒有拉黑?”


    “沒有。”


    “那的確挺奇怪的。”


    原野司聞言也不禁皺了皺眉。


    既然沒有拉黑,也經過他人證明跟往常一樣生活,那不應該不接電話。


    更何況母親才幫了她的忙。


    作為一個正常人,就算沒有誠心感激的邀請母親來做客,多少也該口頭上多感謝幾次,平常再多聯係一下維護感情才對,但一直跪不接電話…


    除非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那麽清水裕子有什麽難言之隱呢?


    原野司心裏突然冒出一個詞。


    愧疚感。


    經過原野司的交往來看,母親的這位朋友雖然有酗酒的習慣,但本人的性格和品行都很不錯,而且最重要的是,對方在這個年齡,竟然還沒有徹底蛻變,實在是有點讓原野司震驚。


    這次的事就算有喝酒的原因,但也逃不了原野司有意引導著她的惡念。


    而作為一個具有正常道德觀的成年人,別說是跟比自己小了一倍歲數的男人在一起,就算是與差幾歲的交往了,那也是一種挑戰,時代和年齡的差距讓她內心恐怕也有過不去的坎。


    所以按照常理來講,對方有意避著母親,大概率也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的原因,畢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原野司皺眉沉思,在心裏推敲個差不多後明白了前因後果,但也不可能跟母親明說,畢竟這種事要是真講出來自己恐怕也得被罵死,所以隻能睜著眼說瞎話:“或許是清水阿姨最近比較忙,畢竟沒了麻煩後他要做的事很多,比如貸款手續和招聘員工。”


    “你裕子阿姨她究竟遇見什麽麻煩了?”藤穀千椿自然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麽事,隻是現在有些好奇起了原因。


    這件事沒什麽可瞞的,原野司直接道:“有個金融廳的公務員最近在追求她,裕子阿姨的貸款審批被那人跟銀行打了招呼卡住,大概就是這樣。”


    “金融廳…很厲害嗎?”


    “還好。”


    “那小司你會不會很得罪人?”


    “應該不會。”


    “這怎麽不會,雖說我也很想幫你裕子阿姨,但你自己在東京我本來就不放心,現在又得罪了別人,聽說東京人心眼很小,萬一人家要報複你…”


    “母親,我們也算半個東京人。”


    原野司有些好笑的回應道。


    山梨縣距離東京很近。


    畢竟都是東京都市圈的地方,隻是沒琦玉的地理位置好,國家的資源扶持很少,單總體來說還是近畿地區。


    “這哪能算,我們是種地的,東京人是打漁的。”母親罕見的反駁了句。


    “…這倒也是。”


    “我下周去一趟東京,可以嗎?”


    母親突然說了句。


    “當然可以。”原野司愣了下,當即答應下來,同時又追問了一句:“要不然我開車山梨接您,反正也不遠。”


    沒有道德就不會綁架,這句話是針對惡女而言,他本人當然不會那麽的無德,先不說承接了這具身體就要負責所有的牽連,就隻論他來到這個世界隻有藤穀千椿一個人對他噓寒問暖的關心,這份切切實實讓他感受到的母愛就足夠原野司做應該的孝順。


    以管理學的角度來看,他仍然處於別人怎麽樣自己就隨大流的慣例層次水平,不至於得了恩情轉眼就忘掉。


    如果生存很難,或許親情這種東西就會被忙碌衝淡不少,但既然有了錢,不管親情友情都不再是難以得到的奢侈品,畢竟這不想親友過得好呢。


    而電話對麵的母親聞言卻小吃了一驚,語氣遲疑的問道:“你買車了?”


    “對。”原野司聽見這話才發覺自己透露出了已經買車的信息,隻是片刻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工作需要。”


    在東京生活,買車並不必要。


    實際上在國外車價很低,因為養車才是成本的大頭,尤其是各種交通網絡便捷的大都市,車除了個舒適性之外貌似真的沒什麽值得稱道的地方。


    在他印象中母親又是個非常節儉的人,如果不說工作需要的話,可能還會被她責怪買車是一種浪費行為。


    所以原野司才添了這麽一句。


    然而母親並未如他所想的那樣責怪浪費,反而語氣莫名感慨的說了句:


    “小司真的出息了…”


    “但不要來接我,我可以直接從家坐巴士到山野那邊,然後轉富士急巴士到新宿,再換電車的話也很方便。”


    “我去接您。”原野司否決了母親。


    “不行!”


    “如果您不讓我接,那就必須到甲府大津町那邊坐中央新幹線,否則我現在就開車回去,您別怪我不聽話。”


    “你這孩子!現在還下著雨呢,開車回來得多危險,怎麽能說這種話!”


    “那我開始去了。”


    最終藤穀千椿還是拗不過兒子的強硬,隻能一邊在心裏感慨兒子長大了一邊輕聲道:“別來!好了好了,媽媽這次聽你的話,坐新幹線就新幹線好了,反正距離比較短也不算太貴。”


    “那您跟我說具體時間,我替您先買好票,當天去港區的品川站接您。”


    原野司順勢笑著說道。


    電話那邊的藤穀千椿聽見兒子這麽說瞬間瞪了瞪眼,語氣不滿道:“知道了,你這孩子,還怕媽媽騙你嗎?”


    “我不買您可能又做巴士了。”


    “怎麽會!媽媽絕不騙你!”


    “您在我小時候拿走年玉的時候也是這樣的語氣,但現在也沒見給我。”


    “呃,這都多久的事了…”


    原野司跟母親有一搭沒一搭的在電話裏聊著,聽著她絮叨起老家地裏種的葡萄和李子因為前陣子的梅雨下的時間太長糖分積累不夠,同時心裏也想起了清水阿姨的事,也不知道上次拜托淺田議員之後徹底解決了沒有。


    而且之間成就卡獎勵的一億円投資額度還沒來得及用,這幾天忙的他差點都快忘了,也是時候思考一下用途了,畢竟有資源就得充分利用起來。


    隻是花在誰身上卻是個問題。


    星野琉花不想開店,那自己利用投資額度代替現金支付的想法自然就泡湯了,這筆錢的最終人選還得再找。


    畢竟不是誰都有事業心。


    撈女的天性本就是想躺著賺錢。


    不過要論事業心的話。


    貌似清水阿姨似乎更為合適…


    原野司開著車隨著前方車流緩緩行駛到了池袋的千川町附近,跟母親掛了電話後變想這事邊往公寓樓的方向走去,隻是才上樓到自己公寓的樓層時,就遠遠看到兩個人影正在爭執。


    這也沒什麽可奇怪的,總說日本人比較禮貌客氣,但那都是浮於表麵的假象,實際上隻要鄰居不小下把垃圾遺落在了家門口,他們都能跟有深仇大恨似得爭吵個不停,但臨走近之後耳中卻傳來了帶著哭腔的熟悉女聲:


    “這錢我不要了!不要了!是我錯了,拜托你不要到我的學校告訴其他人,要不然我真的沒辦法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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