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芽死了?”話筒中傳出一道語氣微妙的聲音。


    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他們此次的任務本就是夜間開始的,等到這場鬧劇徹底結束,已經正值深夜了。


    “出了點意外,一兩句話說不清。”安室透將保險箱放在桌子上,說道:“但是東西拿到手了。”


    “麥芽是怎麽死的?”


    轉移話題沒成功,安室透皺了皺眉,無聲地打了個手勢讓身邊幾個提前聯係好的公安同僚們盡快處理那個保險箱,他走到一旁,繼續穩住電話另一端的人。


    “前麵一直很順利,但是存放東西的保險室裏設了埋伏。”安室透的聲音頓了頓,“不過麥芽還是把東西搶到手了。”


    他想起那個像是不要命一樣衝進了埋伏圈的身影,竟然對麥芽威士忌產生了一絲別樣的敬佩。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麥芽會直接撤退,然後聽從他的路線安排,最終死在圍剿裏。


    他不是沒想過把組織想搶的東西也拿到手,但是幾經思考後還是暫且放棄了,結果反而把那樣東西也帶了出來。


    “在離開過程中他那邊遇到了圍堵,我去支援他,他讓我帶著東西先走。”


    安室透看向正輕輕打開保險箱的公安同僚,微微頷首,繼續說道:“後來他引爆了身上剩下的微型炸.彈,跟那些人同歸於盡了。”


    電話那一端的人沒說話。


    眼見同僚對自己打了個ok的手勢,安室透的唇角上揚,嗓音倒是依然平靜:“至少東西拿到手了,我一會兒會把它放到約好的地方。”


    朗姆沒再說什麽,草草掛斷了電話。


    又過了一關,安室透走過去跟在處理保險箱的同僚打了聲招呼,問道:“裏麵是什麽?”


    幾人讓出個位置,讓拿到了保險箱的功臣看裏麵的構造。


    這個保險箱其實並不算大,但是如果跟保險箱裏裝著的東西相比,那稱得上是龐然大物了。


    安室透並沒伸手去動裏麵那支小小的玻璃瓶,湊近看了看,直起身問:“能判斷出來裏麵裝的是什麽嗎?”


    旁邊的人回答:“想辦法取了一點樣,我們帶回去化驗一下試試。”


    “好。”安室透點點頭。


    箱子裏的東西準確來說是一支安瓿瓶,一般是用來存放血清或者疫苗一類的東西,組織的實驗室他多少有些耳聞,就是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麽東西,竟然能讓組織如此重視。


    總之肯定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是了,他想。


    麥芽威士忌死在了這次的任務裏,他作為搭檔就算把自己摘地再幹淨也做不到完全不帶幹係,把組織要的東西交上去,也能借機給自己加點籌碼。


    至少從任務的最終目標這一點來說,這場任務其實也不算失敗。


    安室透跟組織那邊的人接頭,對了暗號以後把保險箱交了過去,這場任務也就算暫且告一段落了。


    終於騰出時間,他從手機通訊錄裏找出一串號碼,打了過去。


    “喂?”


    安全屋裏,諸伏景光接通電話,問道:“還順利嗎?”


    他知道今晚就是好友與麥芽一同執行任務的日子,也可以說,其實他一直在等待這通電話。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好友熟悉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來。


    “用了第幾個計劃?”


    “計劃a。”


    “這樣啊……”


    好友的平安歸來讓諸伏景光鬆了口氣,想說些什麽,下一刻又莫名沉默下來。


    他們默契地沒有在今夜多談有關某個人的話題。


    “你那邊搬家搬的怎麽樣?沒弄完的話我明天去幫你。”


    諸伏景光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不用,我這邊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他終於還是換了個安全屋。


    麥芽威士忌當初是怎麽知道他的安全屋住址他不得而知,但是這樣隔三差五地被找上門還是讓人不得安寧,所以更換安全屋的計劃早就已經被提上日程。


    就是沒想到,他換了安全屋的日子會和麥芽再也沒機會自顧自上門的日子在同一天發生。


    諸伏景光喝了口水,將水杯放在茶幾上。


    “諸星大那邊的問題有定論了,他沒把話說太滿,不過我估計他最近幾天就能拿到代號了。”


    “這樣啊。”


    電話裏傳出來的聲音不帶什麽語調,諸伏景光無奈地笑笑。


    那兩個人從第一次見麵起就已經初見今日互相看不順眼的雛形,不過組織裏的朋友關係才是更罕見的,那兩人的氣場不合某種意義上稱得上正合他意。


    “麥芽這個人,雖然每次都亂來,但是意外地任務倒是都沒出什麽亂子。”這還是他們今晚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提起這個名字,諸伏景光一邊回憶一邊細數起來:“跟我一起的那個任務,他沒按計劃做,不過任務完成了;諸星大的那個任務,雖然人沒救出來,但是現在又被證實那個人本身就有問題;至於跟你和琴酒的那個任務,雖然他遲到又早退,但是按照情報,交易方的確毀約了。”


    每次都不按計劃來,但是每次的結果其實都還不錯,也沒真造成什麽不好的影響——除了同行人的精神健康方麵。


    “麥芽……某些方麵上,我倒是有些佩服他了。”安室透說。


    好友沒說他態度改觀的原因,諸伏景光也就貼心地沒問,他們閑聊了幾句,這才掛斷了電話。


    安全屋是今天才著手搬的,基本上已經搬地七七八八,不過大多東西都是還在打包箱裏,明天騰出空才能繼續整理了。


    他看著擺在茶幾上的那隻玻璃水杯,沒由來地想起了另一個人。


    ——麥芽威士忌。


    那個人總是喜歡去廚房倒一杯水擺在茶幾上,然後大搖大擺地坐在沙發正中央。


    【“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計劃a。”】


    zero在製定計劃時考慮了無數種方案,備用計劃也是接二連三地冒出來,因為麥芽威士忌實在是難以預判,他不得不做多手準備。


    結果最終竟然是按照第一個計劃順利進行下去了。


    麥芽威士忌向來不按常理出牌,他有所了解的幾次任務裏,那人都多多少少打了一些看不懂的牌。


    或許連麥芽威士忌自己也不會想到,自己難得一次按照計劃行事,卻會實打實地栽了個跟頭。


    諸伏景光無聲地歎了口氣——為這種陰差陽錯,為一個生命的逝去。


    門鈴聲突然響起,諸伏景光下意識地轉頭看向玄關,心中莫名升起一陣不好的預感。


    在這種時刻相信直覺不是什麽壞事,他定下心神,大步走向臥室,準備還是先將武器帶在身上比較穩妥。


    然而就在下一秒,玄關處的門猝不及防地被直接打開,一道熟悉的嗓音隨之響起——


    “囉嗦……”


    “那就找琴酒……”


    “我去找蘇格蘭了……”


    諸伏景光的瞳孔驟然一縮。


    ——怎麽會是他?!


    隨著一道電話掛斷的提示音,耳畔還舉著手機的男人抬起頭,目光直直地投了過來。


    諸伏景光僵在原地,他的嘴唇動了動,但是沒主動開口說什麽。


    “你搬家了啊,真突然呢。”


    站在門外的人十分自然地邁進玄關,又順手關上門,打量了一下屋內的環境,評價道:“感覺不如上一間好。”


    諸伏景光的腳像是被禁錮在了原地,大腦中的齒輪瘋狂轉動起來,他的呼吸幾乎停滯,張了張口,聲帶卻沒能振動發聲。


    那位不速之客倒是不在意自己不受歡迎,俯身看了一眼鞋櫃,歎息道:“啊,還沒擺進去啊,那我直接進了哦。”


    諸伏景光敏銳地注意到那人在彎腰時動作的滯澀感,他立刻判斷出麥芽身上有傷。


    但是這件事其實也不需要多加判斷了。


    “早上好啊,蘇格蘭。”


    那人的聲音語調都很輕快,與平常沒什麽分別,但是無論是焦黑的發尾還是染血的額角以及時不時有血順沿著滴落的指尖,任誰看了那副狼狽的模樣都知道他剛剛定然經曆了什麽非同尋常的事情。


    “……麥芽。”諸伏景光勉強擠出個笑容,附和著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不知道這幾個字觸動了什麽開關,那個人忽然笑起來,但是幾息之後笑聲就戛然而止,空氣中隻餘下一絲未及時散去的尾音。


    代號麥芽威士忌的男人歪了歪頭,“哦?可是現在不是晚上嗎?”


    雖然是個問句,但是那人並沒給他什麽回答問題的餘地,又自顧自地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知道了……”


    “原來是因為你說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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