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當鋪的時候,天已經大亮。


    夥計們忙著擦拭門窗櫃台,清掃幹淨地麵,開門迎客。


    對於張兵被打死的事情,則無人再提。


    在這世道,奴籍命賤。


    經常有些不聽話的奴仆犯了事,被主家活活打死,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就連官府也不會多插手。


    賣身契,可不是說著玩的。


    這件事倒是給謝安提了個醒。


    他倚靠在櫃台旁邊,開始盤算著……得把自己的賣身契拿回來才行。


    先前謝安垂垂老矣,體虛多病,除了一手鑒物手藝再無其他生活技能。加上外麵兵荒馬亂,出去了反而更難活。


    那時候選擇留在李府自是沒問題。


    但現在卻是不同了。


    力舉四百斤,速度力量都達到了普通人難以媲美的層次,雖然沒練打法,但憑借力量和速度,在武者之下已少有對手了。


    奴籍便成了謝安的一大阻礙。


    將來無論是娶妻生子,還是考取武舉功名,或者去外麵見識更大的世界……都需要一個平民的身份才行。


    更何況,李府還有個大姑爺虎視眈眈。


    張兵雖然有點小人得誌,卻不至於有膽量貪墨二百兩,更沒有膽量給自己下毒。


    顯然他背後有人。


    這個人就是大姑爺盧偉了。


    謝安覺得張兵恐怕是在幫著大姑爺貪墨,下毒恐怕也是受大姑爺指使。


    這位大姑爺是個狠人,練過武功把式,草莽出生,幹事利索,這才被李府老爺招為女婿,幫著李府幹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不過這世道,上門女婿可不是什麽好詞兒。無非是個高級狗腿子罷了。若真有本事,就明媒正娶了,何需倒插門?


    還好,自己沒有直接去找李老爺揭發張兵的事兒,而是找了陳河幫忙,假裝成一樁意外。如此一來,便沒人會懷疑到自己頭上,隻會認為是張兵自作孽不可活。


    “怪怪,老謝頭你吃了神藥啊。咋這麽精神了哩。誒,還真年輕了不少……”


    就在謝安愣神時,陳遠大大咧咧的走了過來,上下打量著謝安,咋舌不已。


    謝安和陳遠十年老搭檔了,也沒什麽含糊,“多虧了老陳你給的養身功。”


    年逾四十的陳遠已走到了暮年,便買了半本五禽戲養身,想多活幾年。


    可惜,練了好幾年也沒什麽效果。


    如今看到謝安這般模樣,羨慕得要死。


    “我練五禽戲怎麽就沒有你這等奇效……”


    謝安把半本五禽戲拿出來還給陳遠,“可能是我心態好。”


    其中的內容,謝安早就爛熟於心。沒有不還人家的道理。


    陳遠收下五禽戲,似有所悟,“真是我急於求成了?”


    謝安:“有可能……”


    一句“有可能”,給了陳遠極大的鼓勵,暗自下定決心要好好加練。


    “總歸是件大好事,我估計李老爺這兩天就會來看望你,讓你重新接手鋪子的活兒。還得你來坐鎮鋪子,我這個做掌櫃的才有安全感。媽的,不然被人坑死了都不知道。”


    經過張兵的事情,陳遠一陣後怕。


    其實按著當鋪的行規,一般做掌櫃的本身就是朝奉師傅。


    可偏偏謝安是個奴籍,李府老爺卡著賣身契不放,便隻好另外派了個精通算術的陳遠來做掌櫃,起到監督的效果。


    謝安隻是笑笑,並未多解釋什麽。


    陳遠卻不知道,謝安如今對當鋪朝奉這份活計,已沒多大的興趣了。


    謝安想的是弄更多的銀錢,脫籍……


    “哈哈,老謝頭,恭喜你身子骨痊愈啊。”


    一陣朗爽的笑聲傳入當鋪,卻是穿著名貴襴衫的李府老爺李儒走了進來。


    李儒年方四十幾,比謝安還小幾歲。但是身子骨健壯儒雅,展露出一股讀書人的氣息。


    跟著李儒一起進來的,還有一個老郎中,以及姑爺盧偉。


    謝安拱手,說著違心的話,“都是托了老爺的福氣,小人才得以康健。”


    李儒讓盧偉送上一些養生的補品,盡顯家主的仁慈,“老謝頭為我當鋪勤勤懇懇三十年,我自是看在眼裏的。特意找李郎中給你瞧瞧。”


    謝安如何看不出來李儒的心思。


    無非是覺得自己年紀大,想讓郎中檢查一番。


    若還能久活,便讓自己繼續工作。


    若不能久活,那自己便要下下崗失業了。


    謝安嘴上卻道著謝,“多謝老爺惦念。”


    李儒給老郎中使了個眼色,後者便上前給謝安把脈,查看眼球,揉捏手腳肌肉等等。一番檢查下來,老郎中都忍不住感到詫異。


    怪哉!


    之前謝安的中風病就是他一直在看。那個時候的謝安明明奄奄一息,即便中風過去,也已五髒衰竭,沒幾天活頭了。


    怎麽現在老謝頭還越發的壯碩了呢?


    行醫三十年,還從來沒見過五旬老人逆生長的情況。


    盧偉當先開口:“李郎中,老謝頭身子如何?”


    李郎中收了手,“謝師傅的卒中沒有留下絲毫後遺症,反而身強體壯,氣血充盈。再活個十年不成問題。”


    盧偉的眼神裏明顯閃過一抹失望。


    李儒倒是一如既往的笑嗬嗬,“老謝頭好福氣,以後鋪子的活兒你便繼續兼顧起來。”


    謝安:“小人定當盡職盡責。”


    李儒寒暄一陣,便帶人離開了。


    盧偉走出大門口的時候,竟然回頭瞪了謝安一眼。


    ……


    謝安的日子重新恢複了平靜。


    和養病期間相比,倒是得時常去當鋪裏轉轉。但也不必一天到晚都耗在當鋪裏。


    賀春利鑒物的手藝不錯,人也實誠,踏實幹事。平時一些個瑣碎的活兒由賀春利操持便可,隻有遇到一些比較名貴的典當物,或者稀奇古玩意兒,才需要謝安出麵鑒別。


    其餘時間,謝安大部分都待在後院小屋之中練習養生功。


    身子骨越發健壯,力量,速度和持久力都在穩步提升。


    至於盧偉……


    “最好別動什麽歪心思,老頭子我如今也不是好惹的。”


    兩天後的傍晚,謝安在後院聽見當鋪傳來一陣爭吵聲,還夾雜著賀春利唯唯諾諾的聲音。


    謝安來到當鋪,發現當鋪裏沒了典客,掌櫃的也不在。倒是盧偉帶來個客戶,和賀春利發生了爭吵。


    “怎麽回事?”


    賀春利支支吾吾好半晌,總算把事情解釋清楚了。


    原來是盧偉帶了個叫做張偉的朋友過來典當一塊玉佩,張偉說那是祖傳玉佩,價值至少一百兩。而賀春利幹事本分,一口咬定隻值五兩,加上說話比較直,雙方就爭執起來。


    盧偉更是覺得賀春利不給自己朋友麵子,讓自己失去體麵,便抽了賀春利兩個大嘴巴子。還說要把賀春利活活打死……


    “老謝頭,你這徒弟也太不懂事了。就我這玉佩,隔壁當鋪開價都一百兩起步。要不是和李府姑爺熟悉,我都不來照顧你們生意。”張偉掂量著手裏的玉佩,怨氣不小。


    盧偉也毫不客氣的催促著:“老謝頭,趕緊填寫當票,我還得和張兄去喝酒。”


    “我看看。”


    謝安把賀春利拉到身後護著,拿起玉佩看了起來。


    故意做舊的高仿贗品。最多值二兩,還是因為玉佩材質做工不錯。


    賀春利定價五兩,一方麵是手藝火候不到家,另外也是被這兩個人給震懾住了。


    謝安雙手把玉佩交還給張偉,“張爺,小人眼拙,還請你去其他當鋪。”


    張偉明顯不悅,盧偉更是生氣的搶先開口,“老謝頭,你幾個意思?吃著我李府的飯,故意給我朋友使絆子是吧?”


    謝安何等眼尖,自然看出來是盧偉聯合張偉下套,想坑當鋪的錢。


    之前張兵,應該就是中了盧偉的套,才做出貪墨二百兩的舉動。


    現在坑到自己頭上來了?


    雖然當鋪吃的是朝奉手藝,老朝奉偶爾看走眼也是常事。主家並不會責怪什麽。


    但這可是一百兩的虧空啊。遲早會顯露出來。


    到時候這鍋就得謝安來背了。


    謝安豈能同意?


    “以小人的目光來看,這玉佩差不多就值五兩。如果姑爺非要典當一百兩。那隻有請李老爺來,當麵寫下手書才行。否則,將來虧了銀子,小人可承擔不起後果。”


    盧偉氣的跳腳。


    暗想這老東西不識時務。


    之前張兵管著當鋪時,直接就開綠燈了。


    卻不想老謝頭認死理,還搬出李老爺來壓自己一頭,他還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他也隻是個上門女婿而已。


    “你個不識趣的老東西,給我等著!”


    憤恨留下一句話,盧偉拉著張偉氣衝衝的走了,臨走前還給了謝安師徒倆一個怨毒的眼神。心裏想著“我看你還能蹦躂幾天。”


    賀春利被盧偉的眼神嚇得腦袋都縮到了脖子根,“師傅,咱們得罪了大姑爺……能有好果子吃麽?”


    謝安也是頭疼,在大戶人家幹事,最怕得罪主家的人。


    不過現在謝安手握力量,倒是壯了膽子,“你若是因為害怕從了他,就得罪李老爺了。那才是自尋死路。明白?”


    雖然道理是這個道理,但真讓賀春利做起來,也是不易。


    “知道了,師傅。”


    謝安鬆了口氣,看著賀春利被打得腫成了豬頭的臉,“疼麽?”


    賀春利捂著臉,靦腆笑道:“有師傅關心,就不疼了。”


    “以後你離他遠點。遇到他來找茬就告訴我,或者去找陳掌櫃。”


    “徒兒記住了。”


    “對了,那玉佩你覺得值幾兩銀子?”


    “二兩。我是怕姑爺生氣,才說五兩……”


    “師傅沒白教你手藝。”


    謝安得到滿意的回答,才轉身回到後院小屋,換上一身黑色的衣衫,拿著畢生二十兩積蓄,又踹了把匕首,這才匆匆出門朝黑市趕去。


    謝安此去想買齊唐清風藥方上的藥材,另外還想買一本完整的五禽戲,再買一本武功。


    二十兩……捉襟見肘啊。


    ……


    “媽的,真沒想到老謝頭油鹽不進,擋我財路,該死啊!張兵也是個廢物,我給他砒霜也沒能弄死這老頭。”


    離開李氏當鋪後的盧偉悶悶不樂,和張偉在食肆喝悶酒。


    張偉說,“姑爺,據說三花賭坊換了個當家,催債催的緊。如果你不能及時歸還賭債的話,當家的隻怕得去找李府索要了。”


    是的,盧偉染上了賭癮,而且欠下大額賭債。雖然他幹過盜竊搶劫的小活兒,但所欠賭債數額大,便隻好把手伸向了自家的當鋪……


    如果讓三花賭坊的當家找上李府老爺,那自己這個女婿的前程可就沒了。


    念及此,盧偉兩眼變得怨毒無比,“我就不信老謝頭能一直躲著不出門。不然我遲早做了他!”


    賭癮這玩意兒比沉迷酒色還摧殘人心,一旦上癮那便不是個正常人了,做出任何事情來都不見怪。


    張偉忽然看向遠方街道,“誒,那不是老謝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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