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必死無疑的凱瑟琳驚魂未定地看著倒地的棕熊,飛揚的木屑落到她的衣襟與頭發上,也讓目之所及的一切蒙上了一層模糊的光影。


    莉莉安也被這變故嚇了一跳。


    她不是沒有察覺到棕熊就在附近,但她本就是來殺凱瑟琳的,棕熊傷人正好是這場事故的最好借口,因此她沒有著急驅趕它,任由它在周邊遊蕩。


    可是她沒想到本以為完全處於掌控之下的加西亞竟然又一次忤逆了她。她氣急敗壞地衝加西亞喊道:“怎麽會射偏了?為什麽會射偏了?你是不可能射偏的!”


    加西亞的眼瞳中依然沒有任何神采。在一箭射殺棕熊後,他依舊保持著挽弓搭箭的作用,但他周身玄妙的氣機已經散去,不像是能射出第二箭的樣子。


    不可能射偏的?這是什麽意思?加西亞是一個百發百中的神箭手嗎?


    凱瑟琳飛速思考著,瀕臨死亡時發軟的全身已經漸漸恢複過來,不管加西亞到底是什麽意圖,但他始終一言不發,莉莉安看起來似乎跟他有什麽分歧。


    現在棕熊已死,隻要趁他們不注意趕緊離開這裏就好了,雖然莉莉安應該還隱藏著什麽追蹤自己的手段,不過多活一會是一會吧!


    她麵上一邊做出一副被嚇得失魂落魄的表情,一邊偷偷察看著莉莉安兩人的狀況。


    莉莉安崩潰不已:“為什麽!為什麽不能按照我的命令去做?”


    她忍不住伸手抬起加西亞手中已經放鬆的弓箭:“你不願意,那就讓我來!我就不信,在這麽近的情況下我還射不中一個大活人!”


    她就著加西亞的動作想重新瞄準凱瑟琳,凱瑟琳見勢不妙,立馬起身就要往身後的灌木叢中鑽去。


    這時,一陣威嚴的女聲從水潭的另一側傳來:“莉莉安·普羅德默!睜開你傲慢的眼睛,仔細看清楚眼前的路!”


    這道聲音簡直太突兀了,一心隻想逃命的凱瑟琳都停住了動作,驚詫地朝水潭邊冒出的第四個人看去。


    莉莉安本來使勁拖拽著加西亞,想用他手中的弓箭了結凱瑟琳。但還沒等她扭轉加西亞那驚人的力氣,就聽見這樣一句不明不白的話。


    她心中的詫異比之凱瑟琳更甚,她抬頭看向那個人。


    那是梅蘭妮夫人。此時的她全然不像前幾次凱瑟琳見到她時那樣虛弱無力,她也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與莉莉安那樣夜行衣似的鬥篷不同,她這件鬥篷顯得非常精巧,袍角繡著盛開的薔薇,是貴婦人常穿的樣式。


    她似乎也在森林中跋涉了許久,衣帽的邊緣掛著無數碎草與花刺。


    她舉起一盞圓潤剔透的油燈,裏麵的燭火閃動著奪目的光輝,把森林中本就不甚明亮的陽光都壓下去許多。


    她大聲喊道:“我至高無上的主,我恭請您降臨於此,拂開汙穢的泥濘,刺破虛假的心障。您來時的路光華萬丈,去時也必將聖潔如新生。”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一束強光以她為圓心蕩開,瞬間席卷了幾人。


    凱瑟琳錯愕地看著這一切,雖然隻是一刹那,但她明顯感知到自己身處於一個光亮如晝的世界,所有景物全部消失,她隻看到了梅蘭妮夫人同她手中的那盞油燈。


    這種感覺迅速消失,一晃眼,她又回到了水潭邊,自己依舊保持著向灌木叢中奔逃的姿勢。


    她的著力點不見了,她一下子倒在岸邊,掌心又增添了幾抹新鮮的紅痕。


    莉莉安顯然也沒躲過那道強光,她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滾著,嘴裏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不!不!”


    一股股黑氣不停的從她身上冒出來,她就像被烤焦了一般,全身皮開肉綻一般的疼痛著。


    梅蘭妮夫人手中的油燈緩緩放下,油燈中的光也熄滅了,仿佛從來沒有被點亮過。


    她冷漠地看著莉莉安:“不潔的靈魂是經受不住聖光的洗禮的,你就在這裏乖乖等著執行者的審判吧。”


    莉莉安的臉上露出怨毒的神色:“就憑你這種半吊子水平?你想得未免也太簡單了!”


    她深知自己大意了,沙利葉的聖光對她目前的身體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


    雖然梅蘭妮夫人的實力並不如她,但她渾身痛得想要發瘋,根本對付不了梅蘭妮夫人。


    她拚勁最後的力氣朝水潭正上方的樹冠空隙處扔了一團黑色的物體,那物體淩空變成了一隻烏鴉,怪叫著朝遠方極速飛去。


    當烏鴉離開梅蘭妮夫人的視線之後,莉莉安的身形也在原地消散,現場隻留下了倒地昏迷的加西亞以及坐在一旁目瞪口呆的凱瑟琳。


    梅蘭妮夫人的神色動了動,作為被逐出塞勒姆的除名巫師,聖光似乎對她不大頂用。


    但現在已經來不及關心這些了,在趕來這邊的路上,她見到了親自帶隊巡邏的安德烈,想來他不久就要找到他們三人了。


    她將身上的鬥篷迅速解了下來,把昏迷不醒的加西亞裹在裏麵,深深地看了凱瑟琳一眼:“記得來找我。”


    接著,那盞放在一邊的油燈重新亮起了強光,這次的強光非常刺眼,凱瑟琳忍不住抬手擋住眼睛。


    當她再次睜眼時,梅蘭妮夫人同加西亞都已經不見了蹤影。這時,她聽見周邊的樹林中響起了馬蹄聲與說話聲,莊園的侍衛隊應該已經近在咫尺。


    她看著眼前死去的棕熊,不知該如何解釋。


    靈光乍現間,她將加西亞遺落的那副弓箭撿了起來,抱在懷中,迅速靠在水潭邊的大樹上,做出一副瑟瑟發抖的模樣。


    就在凱瑟琳完成一係列動作之後,她身旁的灌木被人粗暴地踹開,一身金紅色騎裝的安德烈被眼前的熊屍嚇了一跳,繼而就看到了靠在樹邊不停顫抖的凱瑟琳。


    此時的凱瑟琳狀態並不算好,她的臉上帶著數道傷痕,全身都是灰塵與泥土。她鬢發散亂,衣服上掛著被樹枝勾爛的絲線。


    她驚惶地看著安德烈,似乎一時沒反應過來他是誰。


    安德烈隻感受到一陣巨大的心痛,凱瑟琳失蹤了三個小時,他幾乎是聽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帶著太子親衛朝她可能出現的區域瘋狂搜尋。


    費莉希蒂莊園緊鄰米切爾山脈,植被的茂密程度與原始森林不相上下,衛星根本探查不到森林深處的任何情況。


    他帶著絕望的心情呼喊著凱瑟琳的名字,隻求能夠快點看到完好無損的她。


    還好,他最終找到了凱瑟琳,她肯定被這頭畜生嚇壞了。


    安德烈不顧自己往日的潔癖,也不顧自己與凱瑟琳僵持的關係,他失控地抱住了凱瑟琳:“太好了,太好了,凱瑟琳,你還活著。”


    凱瑟琳沒想到安德烈竟然親自來救她,他擁抱自己的力度太大了,那柄弓箭剛好硌在她的肩窩處,她痛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安德烈放開她,將她淩亂的發絲別到耳後,撫摸著她的臉:“你有哪裏受傷了嗎?還能走嗎?我讓醫官來幫你檢查一下。”


    他揚聲喊道:“傑裏米!快過來,凱瑟琳小姐在這裏!”


    傑裏米·道格拉斯提著藥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作為荷魯斯宮的首席醫官,他從來沒有在馬背上待過這麽長時間。


    他看見了被安德烈抱在懷中的凱瑟琳,不敢出聲讓安德烈放手。他就著這個別扭的姿勢檢查了凱瑟琳的瞳孔以及周身,沒有發現任何重傷的跡象。


    他鬆了一口氣:“我的殿下,不必驚慌,我想凱瑟琳小姐隻是有點皮外傷而已,仔細修養幾天就好了。”


    凱瑟琳終於從一係列驚心動魄的變故中緩過了神,她感覺安德烈的胳膊一直緊緊勒著她,於是她用力地想要推開安德烈。


    隻可惜她手腳發軟,那點力氣實在是微不足道,她抗議道:“殿下,我沒事,你放開我吧,我自己能走。”


    安德烈眼中的光熄滅下來,他知道凱瑟琳一定不會再願意跟自己說話了。


    好在,他也不打算讓她心甘情願地跟自己離開。


    他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他不去看凱瑟琳的臉,低聲跟傑裏米說道:“給她打一針鎮定劑。”


    凱瑟琳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安德烈,你要幹什麽?放開我,我要去找伯母!”


    她更加劇烈地掙紮起來,但安德烈的力度大得不可思議,她完全掙脫不開。


    傑裏米看了看安德烈陰沉的臉色,又看了看凱瑟琳,權衡利弊之下,他還是決定聽從安德烈的命令。


    他們二人固定住凱瑟琳的胳膊,給她打了一針鎮定劑。凱瑟琳感覺渾身的力氣迅速消散,她的意識模糊起來,最終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安德烈輕輕吐出一口氣。這時他才有空注意凱瑟琳抱著的那副弓箭。


    這柄弓的弓身是鮮豔的青金色,上麵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細小文字。那支箭在凱瑟琳掙紮時掉落在一旁,安德烈撿起來一看,箭身通體漆黑,箭頭鋒利無匹,在安德烈的認知中從沒見過這種材質的弓箭。


    他在接手了一部分軍務後對紅鷹軍團的各式武器了如指掌,這不像是一個弱質纖纖的貴族小姐能弄到的武器。


    看著那頭倒在地上的棕熊,它的眼眶中也插著同樣的箭,安德烈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了解凱瑟琳,在如此近的距離之下將棕熊一擊斃命,凱瑟琳是不可能具備這種臂力的。


    現場還有其他人嗎?是某個驍勇善戰的侍衛趕在他之前將凱瑟琳救了下來嗎?


    他看著凱瑟琳的睡顏,即使是在這樣狼狽的形容下,她也還是顯得楚楚動人,與他夢中的影子漸次重合。


    想到凱瑟琳在昏過去前緊緊抱著這副弓箭,他頭一次站在她的角度為她考慮問題。


    算了,她應該有自己的用意吧。他將凱瑟琳抱起來,吩咐隨行侍衛將弓箭收好,帶著人馬離開了這片人跡罕至的叢林深處。


    ……


    瓦倫蒂娜麵帶憂愁地詢問眼前的醫生:“庫克醫生,克萊爾還好嗎?”


    克萊爾出事不到三分鍾,莊園的管事們就迅速將她從藩籬中解救了出來,但當時的克萊爾一條腿血肉模糊,一條腿以一個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已經陷入昏厥。


    他們不敢大意,迅速將克萊爾送往埃裏諾聖十字醫院,經過一天一夜的搶救,克萊爾的情況終於穩定下來,但此時的她還是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圍觀的親眷無不心驚。


    斯通夫人壓抑的抽泣聲傳來,馬修·庫克摘下自己的眼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不太好,羅伊斯頓小姐,斯通小姐的情況你也看到了,幸虧貴府反應及時,不然隻怕是凶多吉少。”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瓦倫蒂娜。


    瓦倫蒂娜的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庫克醫生,你我之間就不必打那麽多官腔了,你如實告訴我,克萊爾的雙腿還有恢複的可能嗎?”


    馬修無奈地說道:“斯通小姐的右腿完全被藩籬刺穿,脛骨神經已經遭受不小的損傷,更別提那些藩籬曆經風吹日曬,上麵沾滿了灰塵與塵土,對本就嚴重的傷口造成了二次感染……”


    瓦倫蒂娜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馬修繼續說道:“至於左腿,應該是在馬兒發狂墜地的那一瞬間被壓在身下,大腿骨承受了馬兒的重量,幾乎整根斷裂。說實話,她能活著已經是萬幸了,還是請府上家眷做好心理準備吧。”


    這就是沒有恢複的可能了。瓦倫蒂娜捂住嘴唇,眼淚從眼眶中滾落下來。


    馬修還有其他事,略略安慰瓦倫蒂娜幾句就離開了。


    瓦倫蒂娜擦了擦眼淚,調整好表情,心事重重地回到克萊爾的病房。


    這裏是埃裏諾聖十字醫院的頂層vip病房,環境清幽,空間寬敞。兩個護工低頭站在房間的角落,不敢看向病床的方向。


    斯通夫人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克萊爾床前,哀哀地哭泣著,她淺紫色的絹帕已經完全濕透了,根本無法擦幹臉上源源不斷的淚水。


    見瓦倫蒂娜進來,斯通夫人勉強止住了哭泣,麵帶希望地看向她:“蒂娜,庫克醫生怎麽說?”


    瓦倫蒂娜還沒想好要不要將真相告訴斯通夫人,她強顏歡笑地說道:“庫克醫生也沒給個準話,隻告訴我們要繼續觀察,我想應該沒什麽大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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