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堅亭緊急通知了律師到場,必須要先解決和《爆裂鼓手》劇組的合同問題,不然今天這場發布會將淪為笑柄。


    門口遲遲不肯離去的那一幫記者還在翹首以盼,有路寬這個不請自來的惡客,事情愈加複雜。


    劉澤宇施施然地來到談判場地,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路寬的對麵。


    “看來你有些手段,還是低估你了。”


    路老板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誰啊,我跟鷹皇的人對話,有你什麽事?”


    半晌才裝作恍然大悟地笑道:“哦!原來是你啊,那個考試的時候聞了我的屁還想要配方的家夥!”


    劉澤宇瞬間回想起北電四試的場地上那段屈辱的回憶,怒火衝冠正要發作,一群經紀人、律師、鷹皇工作人員魚貫而入。


    首先發聲的是代表三個藝人的香江律師。


    “路生,我方此前已經明確向貴劇組發出要求解除演藝合同的邀約,基於此前的合同條款,是完全合法合規的。”


    “而且貴方要按規定支付已拍攝期間內我方藝人的相關報酬。”


    路老板把玩著手機不屑道:“不要拖延時間,我早晨就發函正告貴方劇組秩序已經恢複。”


    “按照合同條款,如果48小時內你們沒有回應或者繼續開工,我可以單方麵解除合同,要求你們片酬三倍的違約金。”


    白發律師和張堅亭對視了一眼,又拿出一份資料,語氣肅然道:“路先生,我們也關注到貴方劇組的資金情況不是很理想,這一點你承認嗎。”


    路老板不理睬他的自證陷阱:“有話直說。”


    老律師神色溫和,言語誠懇:“我方藝人現在也有不少代言合同,如果我們現在草簽一些有競業協議的手機和咖啡店等品牌的代言,恐怕他們就不能在你的電影裏繼續參與植入廣告的拍攝了。”


    “這幾個代言沒了,你的資金情況也會很微妙,與其這樣兩敗俱傷,不如我們各退一步怎樣?”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路寬現在手裏滿打滿算隻有400萬,還有準備支付《盲井》劇組的100萬,借莊旭的60萬也沒還。


    離600萬的預算還有不小缺口,除了高額代言費外,很大一部分是準備從本月即將開幕的世界杯裏掘金。


    “怎麽退?”


    張堅亭笑道:“和平解約,一別兩歡,你同意解約,我們也不要一分錢的片酬。”


    又語帶威脅道:“路生,電影江湖不都是打打殺殺,年輕人還是不要太盛氣淩人的好。”


    真可惜,你怎麽不說年輕人不要太氣盛呢!裝逼連招觸發不了了。


    路老板耍起了無賴:“我錢現在確實不夠,但我不在乎,你們想玩,我就陪你們玩到底。”


    “我寧願每天花錢陪三位香江當紅小生拍戲,一直花到錢用完為止,電影拍不完那是我活該!”


    “你們也可以讓香江院線封殺我,都隨意!”


    他要拿自己和三個香江小生兌子,這是加強版田忌賽馬啊。


    謝霆風、陳冠西都是火爆脾氣,當即拍著桌子大呼小叫起來。


    他路寬才20歲,今年通過文化課考試入學北電,還有大把的時間做想做的事情。


    但是謝霆風、陳冠西這一批風頭正盛的香江小生,哪怕是銷聲匿跡一個月就熱度大減。


    娛樂圈缺的是資源、是作品,但從來就不缺人。


    他們再是紅極一時,被路寬這樣用合同裹挾著拖幾個月,也有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的風險。


    霍文熙見場麵有些劍拔弩張,不得已出來打了個圓場:“這件事大家都有誤會,路生,你直言好了,怎麽才能放他們解約。”


    對麵一群人臉色緊張,這邊一個人好整以暇的路老板反倒插科打諢起來。


    他毫不掩飾地用下流的眼神掃過美女經紀人套裙下的性感翹臀:“mani姐,今天好靚啊!”


    “看在美女的份上,就按合同辦事,掏三倍違約金,我一句話不說,立馬走人!”


    見路老板油鹽不進,張堅亭也撕下文質彬彬的麵孔:“路生,你的電影備案是合拍片,而且有大量暴力鏡頭,也涉嫌影射教師形象。”


    “如果你同意和平解約,《爆裂鼓手》仍然會獲得鷹皇的友誼,我甚至可以給你介紹其他的香江演員。”


    “如果你一意孤行,一定要這三倍解約金,我想以後你的電影都在香江都不會太受歡迎,也不會有香江的院線和演員願意同你合作。”


    之前是暗戳戳地威脅,這是把醜惡嘴臉直接放到台麵上了。


    如果路寬一心要魚死網破,即使他拿到違約金,以鷹皇的影響力也不會再有香江演員願意同他合作,拍出來也會受到香江院線的抵製。


    這將導致《爆裂鼓手》合拍片身份的備案失效,電影過審也會因為片中教師的形象爭議陷入困局。


    張堅亭笑看著陷入沉思的青年導演,心道你還是太嫩了。


    劉澤宇也適時地插上助攻:“路寬,你的三個代言我已經讓人去接觸了,你如果肯放棄三倍違約金,我可以不插手這件事。”


    “如果你執意要鬧著大家麵上都不好看,這代言費你也就別想要了。”


    謝霆風、陳冠西等人都投來熱切的目光,很欣賞小衙內這一記絕殺,張堅亭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激賞。


    小衙內興奮極了,他覺得自己此時簡直有了老爹在倌場上的幾分手段和風範,有種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快意!


    我小衙內“馬三進五”,你路寬“將六平五”。


    現在我再來個“炮一平五”,閣下又將如何應對?


    這招就叫作馬!後!炮!


    謝霆風等人都臉色輕鬆起來,劉澤宇現在很後悔剛剛把自己的諾基亞7650砸碎了,不然可以完美地記錄下待會路寬灰溜溜地接受解約的表情。


    白發律師也輕鬆地聳了聳肩,這樣的事情不足為奇,百分之八十的商務談判都是通過盤外招達成協議,真正按照合同來的又有幾個呢。


    “你們這些人啊!”


    路寬重重地歎了口氣。


    所有人都抬頭看著發聲的青年,卻意外地沒有從他的臉上看到絲毫的灰敗之意。


    “你們這些人啊,就是當強盜當慣了。”


    “做事不行,坑起人來是一套一套的。”


    路老板莫名地想到自己前世,想到自己還是那個從南加大畢業的對電影藝術滿懷憧憬的年輕人。。。


    想到自己是怎麽一次一次倒在資本的鐵蹄前,倒在官僚主義的壓迫中。。。


    “隻要是你們看上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要巧取豪奪,自己沒有開創局麵的本領,隻知道去掠奪更弱勢的同行。”


    張堅亭不屑地撇撇嘴,還當你是個人物,竟然說出這麽幼稚的話。


    “弱肉強食是叢林法則,你當自己是象牙塔裏的學生嗎?受了委屈隻知道哇哇亂叫。”


    路老板起身走近劉澤宇等眾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折疊過的紙質合同。


    “這裏是一份問界文化傳媒和灣省歌手周傑侖關於《爆裂鼓手》拍攝的諒解備忘錄。”


    “如你所說,弱肉強食是叢林法則,現在我問問你,到底誰強?誰弱?!”


    路寬猛然提高音量,將透著墨香的寥寥幾張紙質文稿甩到張堅亭臉上,麵色猙獰地逼近他。


    “邊個話你講,合拍片就一定要你們香江人啊?”


    “灣省和大陸合拍得唔得啊,啊?得唔得啊癡線?食屎啦你!”


    劉澤宇和張堅亭之流第一步阻撓劇組正常複工失敗,隨即以合拍片限製為由逼迫他放棄所要三倍片酬的解約金。


    卻沒有料到在他們抱著嫩模生啃的時候,路寬已經釜底抽薪聯係了在香江預熱《八度空間》專輯的周傑侖。


    除了cepa之外,彎省和內地在和諧時期早就有了一係列文化經濟上的互助協議。


    整個80-90年代,兩邊關係比較平穩,一直到1999年內地才出台電視劇及綜藝節目的台灣省籍人士主創不能超過5個、綜藝節目不能超過3個的規定。


    周傑侖的加入,讓合拍片的性質得以保留,過審的隱患不在,拿到三倍賠償金的路寬仍然可以繼續自己的項目。


    而他在亞洲地區的人氣,隻會讓幾個廣告讚助商送上更大的合同。


    謝霆風、陳冠西、劉澤宇都噤若寒蟬地看向拿著諒解備忘錄的張堅亭。


    張堅亭也顧不上被自己才奚落過的路寬顏射般的羞辱,麵色鐵青地看向自己的律師,後者囁嚅著說不出話,隻是無奈地搖搖頭。


    “路生,好手段!我記住你了!”張堅亭撂下狠話,帶著謝霆風和陳冠西轉身就走,西裝革履的律師忙抱起文件隨後追趕。


    “你怎麽不走?”路寬麵無表情地看向角落裏的餘紋樂。


    “我。。。路導,我想繼續演《爆裂鼓手》。”


    餘紋樂不像謝霆風和陳冠西都是二代,家裏在97年金融危機裏中落,妹妹念書都是賣車賣表湊的錢。


    他不想、也很難支付自己片酬三倍的解約金。


    路老板冷笑道:“繼續可以,片酬砍一半。”


    “是。。。”


    餘紋樂仿佛全身的力氣被抽走,內心痛苦地掙紮了一番,才囁嚅著同意。


    路寬揚了揚眉,給他甩過去一根煙:“很好。”


    劉澤宇怒視餘紋樂,有心想破口大罵他這個二五仔,又不知道以什麽立場。


    如果不是他從中攛掇,餘紋樂哪裏會驟降片酬。


    “路寬,你是唬人的吧,你怎麽可能說服周傑侖演你的電影?”


    劉澤宇仿佛前一秒還在做著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的美夢,下一秒就被路老板無情的一招回馬槍戳破。


    他不知道一介白丁、沒有任何作品的路寬,是怎麽說服新晉亞洲小天王跨界去演他的低成本電影的。


    路老板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悠閑地吐出一口煙氣;“是啊,我是怎麽做到的呢?”


    “劉少,50萬塊,買一個心思通透,得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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